阿奇.墨斯昆汀并不享受今天的晚餐,回到令人窒息的家,面对令人作呕的父亲,比起来还是在德芬格学院那几天更自在些。
餐厅里,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的杜鲁门坐在主位上,右边是黑发背头留着小络腮胡的阿戈斯蒂诺和妻子劳瑞,左边是闷头咀嚼一脸不悦的阿奇。
“学院怎么样?”杜鲁门问。
“很好。”
“和公主说上话了吗?”劳瑞关心地问,阿奇摇摇头,“我们不在一块上课,也不住同一层。”
“别急,你有大把时间认识她。”劳瑞拍了拍阿奇的手背。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墨斯昆汀不需要国王的认可,更不需要和皇室结姻。”阿戈斯蒂诺把酒杯重重地放在餐桌上,葡萄酒洒出来一些,劳瑞赶紧拿餐巾擦拭他的衣袖。
“你觉得我愿意向博伊德王族示好吗?我们的家族几百年来都在针锋相对,扎克亚斯只有两个孩子,那个王储活不了多久,你以为扎克亚斯死后还有谁能继承王位?”杜鲁门斜视着儿子声量随着情绪逐渐抬高:“你太无能了,你会毁掉墨斯昆汀,阿奇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爷爷……”阿奇按住杜鲁门的胳膊不想让他过于激动。
曾经叱咤风云的帮派教父如今已是暮景残光,阿戈斯蒂诺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庇佑中,年近四十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叛逆、任性、我行我素。
他有个情.妇叫赛尔特.伊凡,还为他生了个儿子,今年只有四岁的派恩.伊凡,因为杜鲁门不同意儿子和劳瑞离婚,阿戈斯蒂诺为情.妇在拜索购置了房产,每个月只偶尔回来一两次,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十来年。
墨斯昆汀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随着杜鲁门的衰老,新教会和**庭的出现,□□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杜鲁门担心自己死后,阿戈斯蒂诺没能力保护阿奇,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也无法自保,所以近来和一些贵族走得很近,想为阿奇物色一位有些权势的未婚妻,加上自己几十年打下来的家业,希望就算他不在了,也能保证阿奇有一个稳定的未来。
接近博伊德王族的公主,未来有可能成为女王的索菲亚,与她交好,也是杜鲁门的命令。
晚餐结束后杜鲁门回房休息,阿戈斯蒂诺在一楼客厅的壁炉旁抽着烟斗,劳瑞站在楼梯口哀怨地盯着他,既不靠近也不离开。
阿奇从二楼下来,先是看见母亲的背影,又看见父亲的背影,父母这种陌生疏离的关系从他记事起就开始,父亲不怎么回家,回来就会和母亲吵架,母亲从前都会告诉他父亲很忙,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他开始明白父亲早就有了另外一个家庭,现在更是有了另外一个儿子。
“他怎么还在这儿?”阿奇走下楼梯冷冷地问。
“他在等你。”
“我不想跟他说话,让他走!”阿奇说完转身想上楼。
“儿子!”阿戈斯蒂诺喊了声,疾步追上阿奇把他从楼梯上拉下来,“我们半个月没见面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喜欢玩消失的人可不是我。”阿奇甩开父亲的手后退一步。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每个月见上几面,时间和地点你来决定。”阿戈斯蒂诺求助着看向劳瑞,劳瑞立刻领会,“你父亲说得对,你不是一直想学游泳吗?你们可以在玛尔都赫温泉场见上一次,让你父亲教……”
“你该睡觉了!”阿奇厉声打断了劳瑞,劳瑞只好无奈地上了二楼。
“你竟然好意思让她帮你求情?我不想见你,她也不想,你大可以永远别回来!没人会想你的。”阿奇仰着下巴怒视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父亲。
“你是我儿子!我当然得来看你!我和你母亲没有感情,可你是我最爱的儿子!”
“哈。”阿奇不禁讽笑,“你来真的吗?你觉得我会吃你这套吗?你背叛了她背叛了我们的家!去你妈的最爱的儿子,我们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你。”
“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
“滚出去!”阿奇又骂了句,阿戈斯蒂诺气地胡子颤抖攥紧拳头。
“哇哦你想动手?滚回去打你那真正最爱的儿子!敢碰我一下……我会把你的情.妇和野.种剁碎拿去喂爷爷的狗!”阿奇冰冷地威胁着阿戈斯蒂诺,带着浓烈的仇恨和憎恶。
阿戈斯蒂诺被儿子伤了心,抓起帽子黯然离开了。
阿奇回到二楼,劳瑞正在等他。“你不该那样说,他是爱你的,只是不爱我了。”她说。
“我不是你,我不在乎他那廉价的爱。”阿奇一句话便说中了劳瑞的心思,即使他们已经分居十来年,劳瑞始终爱着阿戈斯蒂诺,并且一直期望他有天能回来。
“也许我应该直接把那俩人宰了,烧掉她们的房子,他一无所有的话没准儿会回到你身边,即使他根本就不值得你等待。”
“他是你的父亲……”
“如果我能选择,绝不会选这种废物做我的父亲,但我没有,不是吗?他是墨斯昆汀的耻辱,他应该消失。”阿奇狠绝地说。
查尔斯最终还是搞到了心仪的赛马,去参加拜索传统活动之一的摩非湖雪道赛马大会。
摩非湖在拜索城堡内圈,和外围的护城河一样围绕着五边形城堡,护城河连通以诺河,摩非湖连通护城河,每到严寒深冬,城堡都会关闭内外水域的闸门,摩非湖停止流动很快就会结冰,冰层达到一定厚度就会用来举办一些贵族皇室才能参加的娱乐活动或比赛,平民是无法进入城堡观看的。
这场雪道赛马需要昂贵的报名费,毕竟冠军能和公主在城堡共进晚餐,既为皇室敛收了财富,也为公主择取了优秀的未婚夫人选。
今年的报名人数超出往年的五倍,也许是因为索菲亚公主马上十四岁了,再过两年就可以结婚,不仅本国贵族子弟,异国皇室和贵族也都踊跃参加。
沃林.韦德森捧着厚厚的报名册走进茶厅,扎克亚斯和索菲亚刚吃过早餐正在这里喝茶聊天。
“安东尼哪去了?”扎克亚斯问。
“在他房里。”沃林放下报名册,扎克亚斯随意翻看起来,“叫他过来!他身体可算好了,每天和那个女孩黏在一起会被榨干的。”
侍女马上跑去传召安东尼。
索菲亚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害羞地低下头去,她很开心哥哥终于恢复健康,但是自从安东尼把艾瑟琳带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和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也不参加任何训练,终日待在寝殿很少出门。
索菲亚觉得哥哥找到了心爱的女孩,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那女孩身上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她希望杰森.温伯尼也能和哥哥一样。
“查尔斯怎么也在?汉米敦对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过于自信了!他交钱了吗?”扎克亚斯嫌弃地直撇嘴,沃林点点头。
“那就好,我这蠢表弟是在花钱买教训,他得看清自己生了个多么可笑的儿子。”
索菲亚噗嗤笑了,扎克亚斯看见女儿开心也跟着笑起来。
一年前他曾和一位城中贵妇来往,索菲亚无法接受和他吵了一架,那以后父女关系变得有些紧张。
扎克亚斯又翻了几页,看到墨斯昆汀的名字脸色骤变。“为什么墨斯昆汀的名字也在?谁允许他报名的?”
“墨斯昆汀的谁?阿奇?”索菲亚问,扎克亚斯点头说:“墨斯昆汀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你爷爷用了三十年都没能铲除这个家族,墨斯昆汀是拜索挥之不去的黑雾。”
“据说老爷子身体不行了,他儿子也没什么成就。”沃林.韦德森说。
“看来再厉害的人也会输给时间。”
“我见过阿奇.墨斯昆汀,他刚转来德芬格,不怎么爱说话。”
“杜鲁门在打什么主意。”扎克亚斯警觉地看着索菲亚说:“墨斯昆汀家的人都是毒蛇,你要离他们远远的。”
索菲亚困惑地点点头,阿奇是有些沉默寡言,但也没到毒蛇的程度。
扎克亚斯合上报名册后索菲亚立刻拽过去翻看,翻到最后也没看见她希望在那上面的名字。
“你在找谁?”
“温……温伯尼家的人知道这个比赛吗?毕竟他们住在深山老林里,消息可能很封闭。”索菲亚气呼呼地问。
“陛下两个礼拜前就让我向温伯尼庄园发出了邀请函,珍妮小姐已经来了,但是温伯尼少爷没来。”沃林.韦德森说道。
“他们知道?”索菲亚又翻了一遍报名册。
“怎么了索菲亚?是因为珍妮吗?只要你们相处一下,我敢肯定你会喜欢她……”
“珍妮在哪儿?我有事问她!”
“她在楼上。”沃林指了指头顶,扎克亚斯以为女儿在不满所以紧张起来。“你要跟她说什么?无论你想说什么,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在追求她。”扎克亚斯坦言,生怕女儿找珍妮吵架。
“哦上帝啊,你们已经来往了半年多,怎么还没把她拿下,你可是国王,拿出你的魅力来。”
“我……你说什么?”扎克亚斯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如果你喜欢她,就向她求婚,你们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拉拉扯扯,欲擒故纵,那是小孩儿的把戏。”
“你不介意吗?如……如果我和珍妮……”
“不!我喜欢她!喜欢温伯尼家的人!”索菲亚笑着说,然后脸色一沉气势汹汹地走向外面,“现在我要杀了那个见鬼的杰森.温伯尼!”
“公主殿下!”
“沃林!你听见她刚才说的了吗?”
“听见了!她说要杀了杰森.温伯尼。”
“不!她说她喜欢珍妮!”
索菲亚来到花厅,这里是国王下棋看书的地方,宽阔的露台摆满鲜花,围栏上缠绕着青翠的藤蔓,珍妮正站在露台上,从这里可以一览整座城堡的风景。
“日安,珍妮小姐!”索菲亚小跑过去,珍妮对她行了屈膝礼,“公主殿下!”
“杰森呢?”索菲亚问。
“他……他没来。”
“为什么他没报名?他不知道冠军是跟我共进晚餐吗?他不知道冠军有可能是我以后的未婚夫吗?”
“他知道。”
“所以他只是不在乎!”
“并不是的……”
“我已经旁敲侧击很多次,我希望他能参加,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呢?”
“听着,亲爱的殿下,杰森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他不愿意做的事,就算你求他他还是不会去做,也许他只是觉得这比赛没有什么意义,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未来要嫁给谁不需要通过一场比赛决定。”
“可我不想和冠军吃饭,不想和任何人吃饭,我只想要杰森.温伯尼。”索菲亚气地直跺脚,作为公主,索菲亚从没体会过被拒绝和得不到。
比赛在正午时分开始,摩非湖旁的场地铺着长长的红色地毯和黑色帐篷,帐篷下的上百个座位坐满了来看比赛的贵族豪绅。
扎克亚斯坐在正中心的长椅上,左边是托着腮闷闷不乐的索菲亚,右边是总算肯从房里出来的安东尼,艾瑟琳在他身后,双手搭在安东尼的肩膀上,安东尼偶尔会亲吻她的手背。
每轮十人,从国王前方的湖面起跑,围绕着城堡内侧跑完一整条摩非湖回到起点,国王通过自己的视角裁定谁最先过线。
查尔斯毫无疑问第一轮就被淘汰,汉米敦对此并不意外,让儿子参加只是为了让他在人们眼中保持活跃度。
阿奇的马远远领先于其他人过线,但扎克亚斯告诉沃林取消他的比赛资格,原因是报名册上没有他的名字,没心思关注比赛的索菲亚终于坐不住了。
“你在做什么?他的名字分明在!”索菲亚小声质问。
“他是个墨斯昆汀,我可以随便将他剔除。”扎克亚斯也低沉着声音,不让周围的人听见他俩的对话。
“这不公平!”
“对墨斯昆汀家的人,不需要公平!”
“不!他才是第一!不管你多么讨厌墨斯昆汀家的人,赢了就是赢了。”
扎克亚斯犹豫起来,看了看赛道上骑着马踱步的阿奇.墨斯昆汀,所有人都在等他的裁定结果。
“第一名是……阿奇.墨斯昆汀!”沃林高声宣布,扎克亚斯还是选择尊重比赛结果和女儿正直的建议。
比赛进行到最后阶段,十二位首轮获胜者争夺唯一的冠军,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查德.格兰姆斯也在其中,还对索菲亚公主眨了眨眼睛,他和索菲亚跳过舞,索菲亚对他还是有些好印象的。
雪道赛马比平地赛马要难很多,马蹄打滑弄得人仰马翻是常有的事,跑到半圈已经有一半选手翻下马,还有两个人的马撞在了一起。
一路领先的查德王子满脸自信似乎胜券在握,阿奇前面的棕马在冰坑里拐了脚,人和马整个摔了出去,阿奇拉紧缰绳夹住马背,他的马纵身一跃躲过了这突然出现的障碍稳稳落在冰上继续奔跑,这危险但精彩的动作引来观众席热烈的掌声。
阿奇压低身体抽打马背,他那匹强壮矫健的浅黄色阿拉伯马后劲突起,以稳定增加的速度逐渐超越了查德,查德虽然加快挥打马鞭,但最终还是阿奇的马以一步之差领先越过终点线。
冠军诞生了!观众席激烈地喝彩,欢呼,人们开始有节奏地高呼着“墨斯昆汀”!这让扎克亚斯觉得十分刺耳。
阿奇来到国王面前,跳下马对国王行半跪礼,索菲亚接过沃林手里的金色狮头奖牌挂在了阿奇脖子上,本该有个冠军亲吻公主手背的环节,索菲亚没有伸手,阿奇也没有要求,看来他俩都不怎么喜欢这环节。
国王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倒是安东尼走过来拍了拍阿奇的肩膀说:“你太出色了!那个跳跃!精彩绝伦!”
“谢谢。”阿奇第一次见到安东尼王子,他白如死灰手劲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