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伯尼庄园的清晨几乎是一成不变的。
勤劳的鲁迪太太总是第一个到厨房着手准备早餐，德拉梅尔太太似乎每天都睡不够，洗菜备菜时永远在打哈欠。
伊莱莎和斯黛勒住在一起所以总是同时起床，阿曼达会带着她们先收拾客厅和餐厅，赶在太阳出来前把衣物床单洗净晾好。
吉米的工作量就比较大了，要负责给庄园所有住人的房间生火，给谷仓的牲畜投食，有时候还会被鲁迪太太抓去劈柴……吉米.巴肯应该是晨间最忙的人。
今天的清晨格外热闹，所有人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清扫庄园庭院里厚厚的积雪，每个人都说自己睡得深沉并不知道暴风雪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只有杰森.温伯尼知道，因为他一夜未眠。
昨晚雪停下后，外头变得出奇安静，这使得杰森的低泣声十分清晰，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他那浅绿色的右眼在隐隐发光。
他感到身后有人，更黑的阴影将他笼罩，他望向窗口，玻璃窗上反射的景象里确实有个瘦高的黑影在他床边站着，他翻身坐起，却并没看到任何东西。
会是阿奇吗？杰森心里期待着，是他的灵魂来看自己了，还是自己太过想念那个人，产生了幻觉。
“别心急，吾儿，再等等，会有一天……”那黑影只存在于玻璃窗上，空灵的沙沙低语近似风声。
珍妮来敲门时杰森没有应声，珍妮便以为他还在睡着。他怀抱阿奇那件黑色天鹅绒披风，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整晚都保持着这种姿势，如果真让阿奇看到他这幅样子，一定要心疼死的。
早上好不容易因疲累睡着了一小会儿，听到响动他倏地从床上坐起，睁开浮肿的眼皮，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开始讨厌太阳。
窗外吵闹得很，鲁迪太太有副洪亮的大嗓门，杰森听见她正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以此来安慰心情低落的吉米。
原来，鲁迪太太曾有三个孩子，与第一任丈夫生的两个都是男孩，二十多年前她的家乡有震灾，两个儿子和丈夫在救人时被砸死了，那时候她的儿子们才十多岁。
“好人哪儿有好报啊？好人比谁都命苦，”鲁迪太太抱怨道:“我第二任丈夫也是个大善人，免费给穷人看病，为此我整天骂他，你猜他怎么死的？”她停顿下来，试图吸引吉米与她互动，吉米微微摇头，杰森站到窗边时看到了。
“他被那些穷鬼传染了恶疾，两天不到就高烧死了，钱没赚到，还把命搭进去。”鲁迪太太继续说，她的口气不是幽怨悲切的，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样轻松，想必这么多年过去，她不得不对命运释然罢。
用自己的痛苦去安慰别人、开导别人不算好主意，可吉米实在觉得鲁迪太太的人生过于凄惨了，这些年她讪皮讪脸，大大咧咧的开朗模样，谁也想不到她曾经历过这么多心碎苦难。
吉米继续闷头扫雪，别墅周围都已清理干净，他顺着通往大门的石板路清扫，越走越远，与众人东趋西步。
盖文往马厩那边清扫，抬头看到了站在窗后的杰森，他表情深苦冲少爷挥手，少爷却远离了窗边。
这日一整天杰森都没出屋，谁来敲门也没用，少爷一视同仁，盖文从没像今天这样期待过女巫们能来拜访庄园。
无论是谁，只要有人能接近他，陪伴他就好。
格洛斯特姐妹与阿贝尔加倒是也想来看男巫，只是长老们禁止她们离开黑骨郡，雷吉.毕夏普现身拜索王城的消息已经被她们知道，一夜之间，女巫团陷入备战状态。
“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将她捉拿、处死。”洛维莎.巴尔克利提出，她没见过这位石化女巫，雷吉.毕夏普离开时她还没出生，但她从母亲口中听过许多关于女巫叛徒的故事。
安.霍福斯汀听完与安洁洛.波伊斯对视一眼，两位长老都没说话，那女巫还是很强的，千年之前她们就试图抓她回来接受长老会的制裁，可都失败了，还因此损失了多位族人。
“我们终于在这片土地获得平静的新生活，赛尔特也死了，大家一定要慎重权衡，真要再次暴露、引起纷乱吗？”菲莉娅.贝德福德说，她笑盈盈的语气轻缓，听她说话时常能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安谧。
“就是因为你们软弱让步，得过且过，才会出现那么多背叛者，无论是不满长老们的管理还是受人蛊惑，她们一个接一个离开，而你们却从不做出惩罚。”洛维莎.巴尔克利来到安.霍福斯汀面前按着桌子压低身体说:“我们需要新领袖，需要新秩序，赛尔特的余党仍漂泊在外，只要有一个向人出卖我们的位置……后果不是不堪设想，你们都可以想象到，那会是何种灾难。”
安.霍福斯汀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你说得对，我们需要新领袖，塞西尔、芳达！”她转向格洛斯特姐妹，两个各有心事的小女巫突然被点名都愣住了。
“你们准备好了吗？”安.霍福斯汀问，她们瞅瞅彼此匆忙点头，长老发话，没准备好也要硬着头皮答应。
会议结束，格洛斯特姐妹离开谜镜厅，长老们与洛维莎.巴尔克利还在讨论，那些已经与她们无关，她们要做的就是跟阿贝尔加沟通好送她跨越时间去往未来的仪式。
“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芳达靠近妹妹小声询问，“送杰森回到过去那次，长老们并不知情，或许……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我这两天……状态不好。”
塞西尔当然理解她的情种姐姐，阿奇.墨斯昆汀的冷言冷语和刻意疏远完全没能劝退她，她心里啊始终对那比蛇还要冰冷刻薄的家伙抱有爱慕崇拜之情。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塞西尔握住芳达的双手与她面对面站立，神色凝重语气严肃到不像她。
“什么事？快说塞西尔，你吓到我了。”
“阿奇.墨斯昆汀是……他呃……他不会喜欢你，”塞西尔局促地说，看姐姐正要发火赶紧将她按下，“因为他喜欢男孩！”
“你想说杰森对吗？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明白，我看到阿奇死去杰森有多难过了，他们是世上最好的朋友。”
“不芳达，他们彼此相爱，我问了，他也果断承认。”塞西尔直言不讳，芳达顿时语塞，她转着眼珠反复思索，随后她慌乱地微笑起来。
“那挺好的，挺可爱的。”芳达说。
“现在可爱不起来了不是吗？”塞西尔遗憾地叹了口气，“天呐，我真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我也是，但我们最好还是专注于阿贝尔加的领袖考验，”芳达左右扫视确定没人后对妹妹悄声说:“我还是不觉得她会是那个人，她很强，但是……就是感觉不对。”
“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吧，只要记住，一旦事情失控，我们还有男巫可以指望。”塞西尔说。
阿贝尔加的领袖考验第一关——窥探未来。
只有重要女巫们才能参加，三位长老与洛维莎.巴尔克利、格洛斯特姐妹围在阿贝尔加.达勒姆身边。
众女巫伫立于当初考验杰森.温伯尼的翠绿草地上，格洛斯特姐妹相对而立，她们牵手转向阿贝尔加，三人携手，她们低吟起冗长的咒语，阿贝尔加合上双眼接受混乱女巫对她施法。
阿贝尔加感到脸颊火热，她猛然睁眼，面前竟是一片火海，她看到地面开裂，绿意不再，谜镜厅崩坏倒塌陷入地底，那些漂亮的小房子一栋接一栋爆炸，女巫们哭喊着四散奔跑，黑骨郡的天空被烈火与浓烟染成发黑的红色。
这比杰森.温伯尼看到一片女巫墓碑也好不到哪儿去……
喧嚣混乱中她将目光锁定在一个背影上，那背影看起来像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一头微卷的红色长发，穿着干净的白色裙子，她悠闲地背着手摇头晃脑，阿贝尔加走近后居然听见她在轻哼歌谣。
阿贝尔加绕到她面前看清了她的样貌，还真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肌肤雪白，浓眉小嘴，淡紫色的瞳孔发出孤星般的寒光。
阿贝尔加好奇这陌生女孩是谁，为何会因黑骨郡被毁如此惬意，她紧盯着女孩，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女孩竟抬眼对上了她的目光。
这不可能，女孩或者未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看得见她，她来自过去，对这个时间的人来说应该是透明的，不存在的。
只有初代混乱女巫德丽雅.格洛斯特才能在时间穿越之旅中真正的存在于那个空间，触及实物，她的女儿不行，隔代的塞西尔和芳达更加不行。
“你好，”那女孩声音悦耳清澈，笑起来甜得腻人，“很美对吧？还有什么能比灭绝自己的后代更浪漫的呢？”
阿贝尔加心脏一抽，这人的口气，她莫非是……
“看那天空的颜色多漂亮啊，”女孩享受般深吸一口气，“我永远喜欢火焰的味道。”
“你是……”
“葛丽塔.列伯彭奇，或者你可以叫我母亲，我亲爱的孩子。”女孩的笑容突然从纯真变为邪恶，她抬手释放了一道卷着火焰的暗绿色能量将阿贝尔加轰飞出老远。
“让我回去！”阿贝尔加大喊一声，她感到胸口剧痛无比，她无力地躺平在地上，眼前的天空是火红的也是幽黑的，云朵像被无情烈火撕成了碎片。
她眨眼的转瞬间，那片诡异惊悚的天空变成了湛蓝的晴空，白云朵朵，飞鸟掠过，几位女巫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安.霍福斯汀急问。
“天呐你受伤了！谁干的？”塞西尔解开阿贝尔加的上衣，她的左侧锁骨下有一块近乎圆形的烧伤，皮肉微焦，渗出鲜血。
“母亲……”阿贝尔加恐慌地瞪大眼睛，“母亲会杀光我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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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女巫:未来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