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谦看到梅予殊的时候长吐了一口气,撑着膝盖喘道:“你也进来了。”
梅予殊明白贺谦指的是什么,她和他一样,现在被困在鬼胎设下的循环里。
歇了两口气,贺谦抓住了梅予殊胳膊,想要像之前那样逃离这个通道。
然而梅予殊把贺谦扒着自己的手拉开,直截了当道:“你去驾驶室,我对付水鬼,在二楼的房间集合。”
贺谦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把手电塞到她手里,道了一声“保重”便向门口跑去。
梅予殊这次不打算把水鬼定身,她倒想要看看,这水鬼和贺谦多大仇多大怨,要一直这么追着他。
她朝着“哒哒哒”的声音靠近,随着声音逐渐清晰,潮湿的鱼腥味也越来越重。
昏暗的手电光下,一个身上缠满绿毛的怪物从深处走了出来。它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水痕,不停有水珠从绿色的毛发间滴落。
梅予殊靠近了它,发现缠在水鬼身上的绿毛是苔藓和水草。水草之下是青紫色的皮肤,水鬼的五官已经肿胀得看不出形状,两颗眼球鼓在眼眶外,似乎稍微剧烈运动,它们就会掉下来。
“会说话吗?”梅予殊冲水鬼扬了扬下巴,打算和它简单交流一下。
水鬼停下来,那双快掉出来的眼珠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梅予殊。
梅予殊有些意外,这只水鬼对她并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当然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和卧龙凤雏一样进行语言表达的鬼怪。
在梅予殊就要以为这只水鬼要一直和她大眼瞪小眼下去时,水鬼忽然动了。它朝着门口的方向加速跑去,似乎要弥补之前盯着梅予殊浪费的时间。
贺谦给的手电体积大光照弱,梅予殊只能勉强把它当发光的板砖使。她举起手电往水鬼头上狠狠拍了下去,手电碎了,通道里一片漆黑。
一分钟后梅予殊打开了通道尽头的小门,扯着水鬼身上的水草把它拖进了后厨。
“你不会说话事情就很难办,能听懂我的话吗?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贺谦那手电筒是老式的虎头铁皮手电,又硬又重,梅予殊心冷手狠,这么砸下去直接劈掉水鬼小半个脑袋。
只留着半截头的水鬼握着自己被削掉的另一半脑袋,对着边缘默默给安了回去,水草像是有生命的针线般把两半头颅又重新缝合上。
缝好头的水鬼看到梅予殊拿起了一旁案板上的砍骨刀,一边对着空气比划一边走近它,连忙点了点头。
“你认识贺谦?”
水鬼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算了,你认不认识他也不重要。”梅予殊接着问道:“你要杀他?”
水鬼这次的反应很迅速,它不停摇着脑袋,水珠甩了梅予殊一脸。
梅予殊那袖子擦干净脸,十分疑惑地问道:“你也不是为了杀他,那追着他干什么?”
水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伸出被水泡成猪蹄一样的手指在深色菜板上涂鸦。
梅予殊看着歪歪扭扭的水痕,搞不清水鬼为什么要不停地在三角符号上画圆。
沉思了两秒后,她终于读懂水鬼想表达什么。
“三角是船,小圆是贺谦?”
水鬼点了点头。
“那这个包住它们的大圈表示一种限制,就好比是循环的领域对吗?”
水鬼似乎不是很懂什么叫循环,但它能理解梅予殊说的“限制”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跑出去的小圆被画了个叉,意思是逃出循环限制的贺谦会死?”梅予殊想了想又补充道:“是真的死亡。”
水鬼猛地点了点头,湿漉漉的眼睛因为太过激动被甩了出来,它不得不蹲下身子趴在地上捡眼珠。
“根据电影里演的,应该是逃出循环才能活下来,为什么贺谦逃出循环就会死呢?”梅予殊把水鬼的眼珠子捡起来放进它手心,问道:“你是要阻止他,想要他一直留在这里?”
水鬼点了点头,示意梅予殊自己要继续去追贺谦了。
梅予殊叹气道:“不想让他真的死亡,所以把他困在这里一遍遍地杀了他?你们怎么想的?”
水鬼歪了歪脑袋,它和卧龙凤雏以及拿去钓鼉兽的鬼头不一样。卧龙凤雏是被掌灯使炼化过的鬼怪,可以通人性;而鬼头才死没几年,还保留着人性,因此可以进行交流。
眼前这只水鬼不知死了多久,鬼体也缠满了江底的水草,还能理解梅予殊说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明白了,剩下的事情你也别再管。”梅予殊扫了一眼全身绿油油的水鬼,说道:“我不能带着你,正常人看见你谁不得疯啊?”
水鬼沉默了,它脑子动得慢,不理解眼前的女人是怎么轻描淡写地就把它的任务给抢过去的。
明明该它一直陪着贺谦才对啊。
梅予殊算是明白了,眼前的水鬼多半受鬼胎的影响在行动,不过它不在循环里,也并不理解循环是什么。它只知道自己要阻止贺谦,因此每一次贺谦重新进入循环,它都会追着他。
梅予殊指了指地面,叮嘱道:“你就别到处跑了,没别的事就呆在这里。”
说完,在水鬼憋屈的目光中,拎着刀走出后厨。
梅予殊直觉神女号沉船事故背后的原因一定不简单,她打算先绑了船老板把事情问出来。
船还有十分钟左右就会沉,十分钟够问很多事情了,如果没问出来那就只有委屈贺谦再循环一次。
梅予殊尚不清楚鬼胎把她也给扔进循环的意图是什么,但船老板和道士杀了一船人的勾当梅予殊莫名地见不惯。
她不觉得自己是心肠好,毕竟她最初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来掺和事情的。
但是面对一些祸端,梅予殊顺其自然地就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好像她生来就是要去管人间不平事的。
伏龙鼉和江云津已经被梅予殊搁置在一边了,她估计凌道长那边的状况也不比她这里好,等她在循环里查清楚船老板都干了些什么,她再想个办法打碎循环出去。
梅予殊估算着时间,这会儿游轮上的播报音已经响起。
贺谦的声音被磁化后有一种不真实感,半个小时不到,她又听了一遍同样的播报。
房间里的灯光亮起,不停有乘客从房间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大家都往夹板的方向挤过去。
梅予殊逆着人潮来到二楼,打开了最后一间屋子。
里面船老板正蹲在保险柜前,火急火燎地撕纸张。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惊恐地转过头。
一把泛着银光的刀贴着他的眼睛,往他眼皮上轻轻拍了拍。
船老板咽了口唾沫,声音比身体还抖得厉害:“你……你是谁?”
梅予殊把刀挪开,看到船老板眼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脸,或许是刀反的冷光刚好照在她脸上,她自己也觉得看起来有点阴森森的。
“你在撕什么?”
梅予殊伸出手勾了勾,船老板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但是文件还没挨到梅予殊的手,船老板似乎回过神来,意识到梅予殊仅仅是个拿着刀的女人罢了,把文件往梅予殊脸上一撒,双手扑过去抢刀。
梅予殊冷笑了一声,说道:“还好之前就见识过你有多黑心啊,不然真会被你骗到。”
她弯腰压低重心,一个肘击捶在船老板的后背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船老板的耳朵里。
船老板登时就面朝下躺在地板不动了。
“啧。”梅予殊没料到人是不能承受这种力度的重击的,水鬼被削了半个脑袋还能自己给缝上。人的骨头断掉扎进心脏,那就没得救了。
她把刀从船老板身子下抽出来,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线翻看文件。
《九峡水电站周边地区迁移计划书》、《白鹤村移民补偿条款》、《碧游轮渡公司第一年季度报告》……
文件又多又杂,还有一些金额巨大的汇款单,但多数都被船老板死前给撕掉了。
他明知船会沉,文件也会落入江底,还要在跑路前把东西都给撕掉,可见里面有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人知晓的东西。
梅予殊觉得她离沉船真相好像只有一步之遥了,可怎么都触不到那个核心。
眼下知道核心的人还死了一个,她只能指望一会儿会出现的道士和拿手|枪的人。
她拎着刀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等着贺谦进来。
梅予殊也不知道对于贺谦来讲怎样才算逃离循环,她打算听听他的打算。
贺谦提着斧头在门口探了个头,看见梅予殊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冲他招了招手。她脚边趴着船老板的尸体,尸体口鼻处漫出的血弄脏了梅予殊的鞋。
贺谦看见她提起脚往船老板背上蹭了一下,把鞋上的污渍弄干净后,复又转过头用很真挚的表情对他招呼道:“过来,有些事情要问你。”
冥冥之中,他觉得这个女人才是船上最恐怖的东西。
梅予殊觉得贺谦好奇怪,之前明明还挺信任她的,这会儿怎么转过身就想往回走了呢?
“贺谦你怎么回事?”
梅予殊站起身想过去拉住他,却又见贺谦一步步倒退着回来了。
一个男人把枪顶在贺谦脑门上,逼着他向后退。
灯光下,梅予殊第一次终于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他看着有些年纪了,皮肤黝黑,头发花白,身上的衣服还有几块补丁。
梅予殊记得神女三号上他年老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二十七年前是这般落魄的样子。
男人的手指摁在扳机上,他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没有表现出梅予殊预想的愤怒,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贺谦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不停喃喃道:“是你?为什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男人冷笑了一声,忽然换上一副纯善老实的表情,用长辈教导晚辈的语气说着恶毒的话:“反正你也看到是我了,你也去死吧,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
梅予殊在把砍骨刀飞向男人的手时,男人的身体同时也忽然变得僵直起来。
砍骨刀把男人拿枪的手钉在门上,男人没有嚎叫出声,也没有表现出痛苦的表情。
他的眼里闪着青绿色的光,诡异如妖。
那张干得起皮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发出了女子尖细娇媚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我真是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来迟了,不好意思,洗澡捡肥皂的时候把腰闪了qwq
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应该做一个高冷的作者,评论区里十句话居然有七句都是我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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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雾川鼉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