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期间，贺寻睦不住用眼偷偷瞄着时如尘。
他觉得时如尘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贵公子的气质，就连身后，似乎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如同被吸引一般，贺寻睦慢慢停下了夹筷子的动作。
“怎么？不是饿了吗？”时如尘垂眸对上贺寻睦的视线，微微上挑的眼尾，配上似有若无的浅笑，让贺寻睦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嗯……只是饿过头了，所以吃得有点慢。”贺寻睦说道，边低着头努力扒拉着碗里的饭。
时如尘眉尾轻轻一挑，不动声色地将贺寻睦偏好的美食移到贺寻睦跟前。
昨夜雷鸣骤雨，而今日落枝头，丝毫不见雨痕。只是狂风打落了几颗未成之果，坠了泥中染上灰。
贺寻睦有些心疼地拾起猫果，同先前结成的果子放在一起，其大小差异极为明显。
尤其这尚未成熟的果子，形态尚且不分明，只隐约有个猫儿的形态，只堪堪当得上“背影”二字。
贺寻睦坐在石桌上，用指尖摆弄着这些猫果，拧眉深思，依旧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猫果。
橘树一旁，时如尘尚在为百态树“疗伤”，不停地将灵力输送给果树。
时如尘的橘树，比之隔壁那棵，其遭遇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落了果子，还被吹落了不少树叶，甚至枝干，还折了不少。
原本茂盛的橘树，此时显得竟光秃了不少。
时如尘想也不想，便将自身的灵力，输送入树，誓要将这橘树恢复原样。
阵风吹拂，两棵树上的叶子“挲挲”作响，连带着果子的清香，也送入了贺寻睦的鼻子当中。
贺寻睦耸了耸鼻尖，只觉鼻尖萦绕着三股香味——
橘子的香甜味，时如尘身上的橘子清香，还有……
贺寻睦不信邪地拿起其中一颗猫果，凑近鼻子前一嗅，果然闻得一阵香味，似花般芳香，又似草般清新，似乎还夹杂着树木的淡雅……
他很难形容这是何种味道，但直觉这果子，应当味道不错。
贺寻睦咽了咽口水，又瞧见这猫果可人的模样，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连忙将果子放回原处，生怕自己没控制住吃了自己的“乖孩子”。
只是他刚一放下，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手，目标明确地拿走了最可爱的小胖橘。
贺寻睦甚至来不及阻拦，便被来人吞之入肚。
他吃完果实，轻启薄唇评价道：“味道尚可。”
贺寻睦手脚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最可爱却最先“出生”的小胖橘，居然就这么没了！
没了！！！
还是被时非笙这个家伙偷吃的！真是该死！！
“你……”贺寻睦指着时非笙，愤怒和憋屈之下，只把自己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一言半语。
时如尘掐了一个手诀，将灵力悉数收回。
方才还叶疏枝断的百态树，此刻枝繁叶茂，恍若新生，还结出了不少新果。
时如尘满意得点点头，便转过身去，这才发现，时非笙不知何时，进了他的院子。
春天已至，温度渐渐回暖。但因着昨夜骤雨，今天虽出了太阳，却相比前些日子，冷了不少。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坐在了贺寻睦的正对面的时非笙，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袄子。
“你怎么来了？”时如尘边说着，边走到了贺寻睦身边。
“兄长的院子，我还来不得了吗？”时非笙挑眉笑道，浑身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质。
时如尘说话声一顿，也坐在了贺寻睦的身边。
只是刚一坐下，便觉察到贺寻睦的状态不对。他侧身望去，就见贺寻睦低着脑袋，但他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却看到了微微有些颤抖的躯体。
刚想开口询问贺寻睦“怎么了”，余光却瞥见，盆中的猫果，赫然少了一颗。
时如尘眉头一蹙，正眼又数了一遍，果然少了一颗。再加上贺寻睦这个态度，时如尘一下子便猜到了前因后果。
时如尘欲言又止，来回看了两人数遍，接着才叹气道：“时陌，你怎么吃了这猫果？”
“怎么了？这果子难道还吃不得吗？”时非笙眉头一挑，反问道。
时如尘顿时不知如何作答。他隐隐感觉到，坐在他身侧的贺寻睦正偷偷看着自己。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模样，好似一只受尽了委屈，等着一个公道的猫儿。
“……这是贺瞳百态树结出的果子，你觉得吃不吃得？”时如尘干脆将问题递了回去。
贺寻睦又恶狠狠地瞪向时非笙，眼神中分明写着：“你敢说吃得！！？”
“哦？原来这是瞳瞳的百态树结成的果子呀……方才我进来时，见瞳瞳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还以为是担心这果子不好吃，便替他尝了一口……”时非笙笑道，语气诚恳，眼眸又直视着贺寻睦，仿佛所言非虚。
贺寻睦：“……”
他承认有一瞬间，他确实受到了果香的诱惑，但他抵挡住了！他并没有吃它的意思。
反倒是一旁的时如尘，听到时非笙的话后，一脸复杂地看了贺寻睦一眼，不知是觉得贺寻睦贪吃；还是觉得时非笙说话无懈可击，让贺寻睦吃了哑巴亏……
“贺瞳并无吃它之意，虽然时陌你并未有意为之，但毕竟未经贺瞳允许……”时如尘斟酌道，又看向两人，“既然话已说开，时陌，你便向贺瞳道个歉吧？”
贺寻睦点点头，是该道歉，他那可人的小胖橘，就这么没了！
“好吧……”时非笙无奈一笑，起身对着贺寻睦，道：“抱歉，瞳瞳，擅自吃了你的果子……”
“既然你已经道歉了，我便原谅你吧……”贺寻睦撇撇嘴道，看着时如尘的面子上，也看着他曾经养过自己一段时间的面子上。
“不过……”时非笙唇角一勾，话音一转道：“既然是百态树结出的果子，便入得了口……果实若不及时食用，便会腐烂，这道理你们应该懂的。”
这道理贺寻睦自然懂，他只是没能狠下心来。
“你们当真要看着它们逐渐腐烂，最后白白浪费果实中蕴含的灵气吗？”时非笙漫不经心道。
贺寻睦看着面前的猫果，犹豫不决。
而一旁的时如尘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贺寻睦，不发表任何意见。
无论贺寻睦作出何种选择，他自然悉数接受。
过了许久，贺寻睦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伸出手来，慢慢地将盘子推到了时非笙面前，小声道：“这果子，都送给你吧……”
他的语气有些低落，但动作却强硬且不容拒绝。
时非笙有些意外，他道：“当真要送给我，你真的舍得？”
“就是因为舍不得……”贺寻睦收回双手，低声答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或许不久之后，我便可自如地忽视它的形态，但现在，我还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留着不就好了？”时非笙反问道。
可贺寻睦还是摇摇头，道：“它分明可生做摆设，如同许卓黎的‘铜钱’一般，可偏偏它生成了一颗果实……这或许是一种命运，既然如此，我便不该否定它的价值……”
“再说了……”贺寻睦又看了猫果一眼，便急忙收回视线，“我无法接受它们腐烂的结局，您吃了，至少证明了它的价值，任之腐烂，岂不是连我，也否认了它们的价值？”
这是他用灵力育养的百态树，它的存在，自然有它的理由。
贺寻睦的想法，倒是让时非笙有些讶异，不过他觉得这样的人，才有些意思。
他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贺寻睦送的猫果，甚至更为不客气地补充道：“在你舍得之前，你可以随时将果子送到我的院子里，我会毫不客气地悉数收下。”
贺寻睦语塞，该死的，突然后悔了。
不仅如此，时非笙还怂恿了时如尘一把，他似笑非笑道：“兄长不妨也尝尝？这果子的味道还不错。”
时如尘尚未开口，便收到了来自贺寻睦的眼刀，他轻咳一声，道：“……不必了。”
受过刺激之后的修炼，自然比平时更为用劲。
贺寻睦化各种情绪为动力，又视靶子为时非笙，将遂见耍得狠劲十足。
又一次将碎刃扎进了靶心，这时，时如尘道：“你今日的练习，倒是比先前自如了不少。”
他走到贺寻睦身边，用眼神示意着靶子道：“不论是力道或是控制力，都比猫身时要好。”
贺寻睦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同样的力道，猫身时需用六成劲，但人身时只需四成半。”
“如此看来，若比试当天，你还是人身，那么你的优势，将提升不少。”时如尘道。
“嗯……”贺寻睦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说起来，我怎么又变回来了？”贺寻睦自言自语道。
“可有觉得身体有何异样？”时如尘问道
“异样？”贺寻睦想了想，道：“倒是偶尔，会觉得有些热气上涌，但有可能是我误会了，毕竟我还在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