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郊外密林深处,放眼望去,便是直入云天的高树。
树木高大且密集,正是藏人的最佳之处。
时如尘执剑走在林中,冷眼看着面前极为相似的树木。他往前走去,脚下踩短一根木条,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声音发出的瞬间,冷箭从四面八方朝时如尘射来,密集地冷箭将时如尘整个人包围在其中。
时如尘冷眼一觑,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处。
执剑的手抬起,便朝着袭来的冷箭扔去。锋利的剑尖同冷箭箭头相触,瞬间将冷箭从中间劈开。
长剑将冷箭完全劈开之后,便在空中猛地一转弯,围着时如尘将袭来的冷箭悉数劈断。
时如尘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屈指控制住半空中破空穿梭的长剑。身上一袭墨色衣袍不染尘埃,他迎风而站,风拂过额角墨发,将他冷峻的脸悉数展露而出。
断箭落地的声音不断响起,落地的位置,正好将时如尘所在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圆圈。
冷箭俱落,空中木屑尚未完全散去。时如尘屈指一扬,悬空的长剑瞬息入鞘。
躲在暗处之人见设下的埋伏不起作用,便打算隐身而去。
只是他一动静,时如尘便觉察到了。手指微微一动,长剑便朝那人袭去。
“呲……”
长剑刺破斗篷,寒光便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剑势凌冽,连斗篷带人,将之钉在树干之上。
“砰”的一声,脑袋便撞上了树干,那人被撞得眼花缭乱,腿上劲泄去,便摔在了地上,而戴着的斗篷,帽子已被长剑划破。
待他缓过神来之际,时如尘早已收回长剑,背着剑站在他的面前。
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似乎丝毫未将他放在眼底。
时如尘冷冷道:“为何将我引之此处?”
那人眼神飘忽,四处张望,开口说话时,却结结巴巴:“我……我那个……”
“你不必白费苦心。”时如尘突然喝道:“若你以为,我不拿着剑抵在你脖子上,你便能有机可乘,那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人似乎也想起了时如尘方才一人破万箭的场景,顿时跪下来认怂。
他道:“少侠,请你放过小人吧,小人也只是听人差遣,并无害您之意。”
时如尘眼神冰冷地盯着那人,仿佛如视死物一般。
那人被时如尘的眼神所震慑,总算是实话实说:“好吧,小人承认,确实有害少侠之意。但是……小人也是被逼无奈的,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小人……”
说道激动之处时,那人下意识靠近了时如尘,却在时如尘视线的威慑之下,堪堪止住了动作。
时如尘冷冷道:“你该清楚我想知道什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那人总算是闭嘴,不再耍小心思,他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差遣小人那人,小人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他只是命令小人将您引至这深林之中,至于其它的,小人……也不清楚。”
时如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人功夫不过尔尔,脚脚功夫,在寻玄门中,甚至不到众棋堂点中等水平,也只有这隐去气息的能力,是为天赋异禀。
这人身着深褐色斗篷,完美地隐于深林之中,方才若不是慌乱之中泄了气,时如尘也无法如此轻易地觉察出他的方位。
那人见时如尘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看,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心底便有些发毛。
他怕时如尘真的杀了他,便主动道:“不过……小人也好奇那些人的目的,便借着存在感低下的天赋,偷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那人故意压低嗓音,试图营造出一种将正事的氛围,他道:“那些人似乎是觉得您妨碍了他们办事,便想将您引入此地,然后……”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连忙道:“当然了,以少侠的实力,自然不会让下人得逞的。”
“那个……”那人心虚地望了时如尘一眼,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话,究竟该不该说出口。
“有话便直说。”时如尘直接道。
“是,那个……下人也不确定,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场景如实说出来而已。”那人伸着三指,向时如尘保证自己所说的话,绝对属实。
他道:“下人偷看到,带头的那个人……长得很像六皇子。”
时如尘面不改色,心中却暗道:“姬璟宇?”
“当然了,小人也不确定,毕竟像小人这种身份低下的人,并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到如此身份尊贵之人。”那人接道,生怕因为自己为了活命,将不确定的消息告知时如尘这件事,惹得他不高兴。
时如尘觑了他一眼,便沉默转过身,抬脚欲离去。
“少侠……”那人忽然喊道:“您这是打算离开这里吗?”
时如尘自顾自往前走去,那人许是出于感谢时如尘的不杀之恩,便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少侠,您暂时离不开这儿的。”
闻言,时如尘脚步一顿。
那人解释道:“自您进入这片林子起,便落入了六皇子设下的阵法之中,虽说这阵法中的陷进无法伤害到您,但是想要离开这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呢?”时如尘反问道。
“额……所以……”没料到时如尘有此反应,那人忽地语塞,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吞吞吐吐道:“小人的意思是,反正暂时出不去,您要不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时如尘面上不显,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他几乎是下意识凝神,确认了墨珠所在的方位。
墨珠显示的位置正是长柏客栈,他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时如尘忽然转过身来,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接着开口问道:“既然你不确定差遣你之人是否为太子殿下,那么你又如何得知,这阵法便是姬璟宇设下的陷进呢?”
如利刃般犀利眼神似乎能看透他的所有小心思,那人脸上止不住的讶异,眼底更是掩藏不住的心虚,他有些磕巴道:“小人……小人也只是猜测。”
“猜测?”时如尘恍若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任由那人心中思虑万千,也丝毫不展露内心想法。
他再次转过身去,朝着来时的方向。
因着方才惊吓的缘故,那人也不在自作聪明拦住时如尘。不过片刻功夫,时如尘便消失在他眼前。
他松懈般靠在树上,原本穿着的褐色斗篷,此时正挂在他的头顶晃荡着。他大口喘着粗气,快速跳动的心脏仍未平息,双目失神般盯着晃悠的斗篷,隐约之间,他看到了自己挂在上面的场景……
若是一个不慎,那挂在树上晃荡着的,或许是他的尸身了。
那人心道。
时如尘面无表情地停留在原地,他已在此处徘徊许久。无论是面前的高树,或是身后的高树,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双唇一抿,时如尘屏气凝神,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微风亲昵地拍过他的肩膀,引导般带着他的衣角往远处拂去。
时如尘唇角微微一勾,他已知晓这是何种阵法。
此为迷神之阵,入此阵者,将失去对筑阵之物的所有感知。而这密林之中的高树,最适合作为阵基。
只是这深林中肆意穿梭的风飘忽不定,做不得阵基,这也是这阵法的缺陷。
不过误入此阵之人,若全然不知此阵法,也无法从这风向寻得阵眼。
时如尘抬脚欲前行,可是抬脚瞬间,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个画面,他的表情一滞,脸色瞬间一沉。
大手往前一挥,身后的长剑无声出鞘。
剑指前方,在时如尘的操控之下,迅速往前刺去。无比锋利的长剑,借着庞大的灵力,化为光刃,将挡在面前的高树悉数砍去。
高树或虚或实,只是轰然倒塌之后,虚者赫然重立原位。
时如尘以极快的速度将阵基悉数破坏,阵基毁去,阵眼自然无处可藏。
破阵之后,时如尘顾不得引人瞩目,便御剑朝着长柏客栈而去。
时如尘破窗而入,入眼即是被翻得极其混乱的房间。
此时此刻,时如尘的脸色如墨般阴沉,借着对墨珠的感知,时如尘来到床榻边。
他一言不发地抬手一扬,便将厚重的床榻移了起来。木床挪开之后,便将床底落了灰尘的墨珠露了出来。
时如尘的脸色,在只看见墨珠的瞬间,变得更为阴沉,同失去踪迹的玄猫毛发有得一比。他冷着脸弯下腰,伸手将墨珠拾起。
墨珠底下,还压着几撮墨色的猫毛。时如尘伸手拾起毛发,手指甚至有些不稳。
余光瞥见木板有几道痕迹,时如尘暂时压下心底的怒气,定睛观察。
“三男,捉化兽人,黑猫替身,月猫,救命!”
字迹潦草,刻痕极浅,一看便知,是在仓促之中留下的线索。
时如尘一边辨认着模糊的字迹,一边念道,心底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竟是逐渐难以压制。
撰着贺寻睦毛发的手心握成拳,他眉头紧蹙,双眸冒着怒火,往日的从容不迫,在这一刻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