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林樾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杀意,没有立刻冲上去将那得意洋洋的“冠军”撕碎。

她深吸一口气,挤过人群,来到那个被记者围住的壮硕身影面前。

“Excuse me,” 林樾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喧闹的采访瞬间安静下来。

她幻化的平凡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直视着对方躲闪的眼睛,“关于你的参赛资格,以及你刚才对那位亚裔选手的暴力行为,是否应该给组委会一个更清晰的解释?尤其是……你那些特殊需求的定制化保障来源?”

她刻意使用了模糊但指向性极强的词语“特殊需求”和“定制化保障”,没有直接点明药物或手术,却精准地戳中了对方最隐秘、最不愿被当众揭开的痛点。

那冠”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瞳孔因惊慌而放大,强装的镇定出现裂痕:“你…你胡说什么?我的资格是官方认可的!什么保障…什么需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保安,保安!”

她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色厉内荏。

林樾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步步紧逼,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哦,不知道?那需要我提醒你吗?关于那些……让你能合规站在这里的‘关键支持’?关于某些……提供全方位解决方’的机构?想想看,如果组委会知道,你的合’背后,不仅仅是激素达标那么简单……”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对方的神经。林樾的目光极具压迫感,仿佛能看穿对方所有的伪装和谎言。

她在引导,在施压,逼迫对方在极度的恐慌和急于自证清白的冲动下,自己说出那个名字。

果然,巨大的心理压力下,那壮硕身影彻底慌了神。

她急于撇清关系,急于证明自己合规的来源无可指摘,完全陷入了林樾的语言陷阱。

在极度的慌乱和想要堵住林樾“污蔑”的冲动驱使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利地反驳:

“你闭嘴,我的资格和药物支持都是康诺制药集团提供的!他们是行业权威,最专业的!所有流程都符合国际田联的规定!他们有最权威的医生和最先进的方案!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康诺的专业性?”

“康诺制药集团”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从她自己口中爆了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懊悔——她竟然被逼得自己说出了最不该说的名字,还是在这么多记者面前!

周围的记者瞬间哗然!康诺制药集团?提供药物支持和专业方案?

这信息量太大了!快门声和追问声立刻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个面如死灰的冠军。

林樾得到了想要的关键信息,看着对方那副如遭雷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狼狈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目的达到,她不再停留,趁着混乱,身影迅速后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喧嚣的人群中。

只留下那个冠军被记者疯狂包围质问,徒劳地尖叫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听我解释!”,场面一片混乱。

林樾得到了想要的关键信息——康诺制药集团。

这个在变性药物领域近乎垄断的巨头!她不再理会对方的叫嚣,转身就要离开,必须立刻去探探这个康诺的底。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傅承夜的名字。

林樾脚步一顿,眉头微蹙,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傅承夜压抑到极致、如同火山爆发前兆般的低吼,那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担忧和难以言喻的痛苦:

“林樾!”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名字,声音嘶哑,“你既然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假装旅游,暗地查案!你既然让我们都过来了。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撇下我们?把我们像累赘一样丢上飞机送走?!”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团队?有没有把我们当成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们永远都是需要你保护的、不堪一击的废物?!”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砸得林樾耳膜嗡嗡作响。电话那头,背景一片死寂,显然其他队员都在旁边,被傅承夜这从未有过的激烈失控彻底惊呆了。连白微镜片后的目光都闪过一丝讶异。

林樾握着手机,静静地站在喧嚣的马拉松终点区边缘,听着电话那头傅承夜失控的咆哮。她的表情在墨镜的遮掩下看不真切,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着一丝紧绷。

直到傅承夜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缺氧而微微停顿,那滔天的怒火似乎发泄出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后悔。

他喘着粗气,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电话里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

几秒钟后,林樾平静无波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入傅承夜和所有屏息凝神的队员耳中:“对不起。”她的道歉很干脆,没有找任何借口。“这次,是我的错误。”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我没有预测到,‘蚀魂之拥’的死灰复燃,会凶险到这种地步。我以为……只是一个小案子,顺手就能解决。”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但根据我现在掌握的线索和证据,我无比确信,送你们回去,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在我眼中……”

她的声音似乎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稳:“你们,都还是孩子。傅承夜,你也不过七十六岁,在麒麟一族漫长的生命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师寅、潘达、望舒、阿偃……还有小微,你们都还年轻。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你们去经历。你们不需要……也不应该被卷进这种足以吞噬灵魂的深渊漩涡里。”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和责任感:“不仅是你,傅承夜。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我无法向你爷爷交代,无法向麒麟一族交代。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牵挂你们的亲人、父母。你们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心尖上的宝贝。”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傅承夜,以及所有竖着耳朵听的队员们,无比清晰地听到——电话里,林樾的声音里,竟然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真实的……哽咽!

那声音很轻,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下,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因为……我是失去过父母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了万年时光也无法磨灭的痛楚,低哑得几乎破碎,“……我才懂得……你们对于他们……有多重要……”

这从未公开的、带着血泪的往昔,这万年来深藏的脆弱,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傅承夜所有的愤怒和质问,巨大的心疼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眶瞬间通红,酸涩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几乎要冲破墨镜的遮挡!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刚才的怒火和指责,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电话那头,林樾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驱散了那丝哽咽。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浅浅的笑意,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发生。背景里传来风吹过的声音,她似乎正靠在某个栏杆上:

“好啦……”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调侃,却更让人心酸,“一分钱一分货嘛。你们那点工资,三千五到手两千八,用不着你们来拯救世界。”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属于古老存在的、近乎傲慢的自信:“不还有我这个部长顶着吗?部长之下设立那么多分局,你们乐辰分局都排到末尾了,这种大场面,真用不着你们操心。”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带着决绝的警告:“傅承夜,别想着通过……你心脏里那滴我的心头血来感应我的位置,追踪我。我已经用秘法彻底隐去了所有行踪。你们……回家吧。”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千钧:“没了我,A.P.C.H.照样要探案。乐辰市的太阳……明天照样会升起。”

“嘟…嘟…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忙音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机舱里死一般的寂静。

傅承夜僵在原地,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墨镜下的眼眶红得吓人,一滴滚烫的液体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巨大的心疼、懊悔、无力感,以及林樾最后那句“太阳照样升起”所带来的、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冰冷绝望,几乎将他击垮。

队员们面面相觑,陶望舒捂住了嘴,眼圈也红了。师寅和潘达一脸沉重。白微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公输偃看着傅承夜僵硬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罗马街头,林樾将手机揣回兜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她仰头,让带着地中海气息的风吹拂过脸颊,吹散心头那一丝……因为编造身世而产生的、极其轻微的愧疚感。

“从小被父母遗弃”……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全是她瞎编的。想她这种自天地混沌中孕育而生的古老存在,天为父,地为母,破壳而出时就是一枚蕴含无尽生机的龙蛋,然后被路过的黄帝陛下当奇石捡了回去。

准确来说,她压根就没有“父母”这个概念。亲情?那是属于短暂生灵的奢侈品。

“管他呢,” 林樾用力甩了甩头,将那些无谓的情绪抛到脑后,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现在……任务要紧!”

她重新戴上那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挺直背脊,周身那股属于上古青龙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压悄然弥漫。她不再看身后喧嚣的马拉松终点,目光如炬,锁定了一个方向——康诺制药集团。

她迈开步子,大踏步地汇入罗马川流不息的人潮,身影迅速消失在城市迷宫的深处,只留下一个决绝而孤高的背影。

机舱内,死寂被公输偃怯生生的呼唤打破:“老大……”

傅承夜猛地回过神,这才惊觉脸颊上残留的冰凉湿意——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下了两行从未有过的泪痕。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界面冰冷地嘲笑着他,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林樾那封字字泣血的决绝告别。

他无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巨大的心疼、懊悔和一种被抛弃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都……回家吧。” 他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明天……照常上班。A.P.C.H.分局……不能停摆。”

“那你呢?” 白微清冷的声音响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针,捕捉着傅承夜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傅承夜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如同淬火的精钢:“我……去找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去阿尔卑斯山。梅丽莎和她约定最迟三天后在山下汇合。那是……唯一的线索。”

话音未落——

“我去!” 师寅猛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在机舱里显得格外挺拔,眼神灼灼。“我也去!” 潘达抱着小福仔,圆脸上满是急切。“算我一个!” 公输偃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容置疑“还有我!” 陶望舒小脸涨得通红,用力挥着小拳头,“樾姐对我们那么好!带我们坐豪车、看演唱会、住最好的酒店,出手那么大方。这几天简直像做梦一样!这种时候怎么能抛下她?”潘达连连点头,情急之下憋出半生不熟的塑料英语:“对对对!那句话怎么讲来着?You didadida for me, I hualahuala for you! ”

看着一张张写满坚定、毫无退缩的脸庞,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关切与义无反顾的决心,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傅承夜的喉咙,酸涩中带着巨大的慰藉。

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动,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弯起一个真切的、带着释然和温暖的弧度。

窗外,万米高空的阳光正透过舷窗,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机舱内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也照亮了每一张年轻而坚定的脸庞。

阳光正好。

“掉头!” 傅承夜斩钉截铁地对机长下达指令,“目标——瑞士,因特拉肯。”

私人飞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朝着阿尔卑斯山脉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有豪车接驾,没有五星酒店。抵达因特拉肯后,小队低调地租了一辆宽敞的七座越野车。

傅承夜亲自驾驶,载着众人和行李,一头扎进了蜿蜒崎岖、通往约定山谷的山路。

车厢内气氛凝重而坚定。潘达抱着小福仔,忧心忡忡地检查着小家伙的状况。

公输偃和师寅研究着梅丽莎最后留下的模糊坐标和地图。陶望舒和白微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越来越险峻的雪山景色。

天色渐晚,山路也越发陡峭狭窄。两侧是壁立千仞的悬崖和深不见底的幽谷。

越野车如同巨兽,咆哮着在盘山公路上艰难爬升。当车子驶入一段穿行在巨大山体内部的隧道时,世界瞬间被引擎的轰鸣和黑暗吞噬。

唯有车灯刺破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湿冷的石壁和不断延伸的路面。

隧道极长,仿佛没有尽头。压抑的黑暗和单调的轰鸣容易让人心生烦躁。

“老大……” 潘达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安,“樾姐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那个什么蚀魂之拥,听起来就邪门得很……”

傅承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光如同磐石般凝视着前方被车灯撕开的黑暗,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是林樾。是上古青龙。是跟着黄帝陛下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圣尊。”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她很强。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强。但正因如此……”

他的声音在隧道轰鸣中显得异常清晰:“我们才更要去,不是因为她需要我们保护,而是因为——我们是她的队友,是她的林家军。她可以推开我们,但我们也有一双脚,可以自己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告诉她——”傅承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破开阴霾的锐气:“我们来了!”

“对,我们来了!” 师寅低吼一声,拳头砸在座椅上。

“林家军报道!” 公输偃推了推眼镜,镜片在黑暗中反着光。

“You didadida for me, I hualahuala for you!” 潘达再次强调,引来陶望舒破涕为笑。

连白微的嘴角,都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沉闷压抑的隧道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坚定地朝着黑暗的尽头冲去。前方,是阿尔卑斯山深处未知的风暴,也是他们必须奔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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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天机不可泄露
连载中薯条蘸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