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邪道毙命,当康获救,现场取证有条不紊地进行。厂长被师寅像拎小鸡一样控制住,面如死灰,再无半分之前的油滑。那口抽取当康神力的粗糙陶罐被白微小心翼翼地用特制容器封存,上面残留的邪异气息令人不安。

傅承夜的目光最后扫过一片狼藉的仓库,确认没有遗漏,沉声道:“收队。”

他指的正是面无人色的厂长。

乐辰市,A.P.C.H.分局。审讯室。

冰冷的白炽灯下,厂长被铐在审讯椅上,额头上全是冷汗,不复之前的油滑镇定。他对面,傅承夜端坐着,金色眼眸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不带丝毫情绪。

白微站在一旁,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手里拿着几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像一把把悬在厂长头上的利剑。

“姓名,王富贵。”厂长声音干涩。“年龄,四十八。”“职务,康乐油脂厂厂长……”

“王富贵,”傅承夜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对方心上,“你侄子,王明德,茅山道士。他用你厂子的设备,囚禁瑞兽当康,利用其神力非法牟利,致使多人受害。这些,你知情多少?”

“不!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道啊警官!”

王富贵猛地抬头,脸上挤出夸张的惊恐和委屈,“我那侄子……他、他就是个不成器的!前几年说去学什么道法,神神叨叨的。他这次回来,就说能帮我厂子起死回生,让我给他个地方搞点‘新配方’……我、我就是图省事,也想着厂子能活过来……谁知道他干的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那猪……那瑞兽,我真不知道是啥啊!”

“是吗?”

白微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将一份文件推到王富贵面前,“这是你厂子近三个月的银行流水。那几笔来源不明、总计超过五百万元的大额转账,收款账户是你个人名下的一个秘密子账户。这些钱,在你侄子王明德‘搞新配方’期间,分五次转入了你侄子指定的海外账户。解释一下。”

王富贵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这……这……是他让我帮忙转的!他说是……是技术专利费!我、我就是过个手……”

“技术专利费?”白微推了推眼镜,语气愈冷,“需要绑定一个偏远山区、七十多岁、对智能手机操作都困难的老太太的身份证来接收?需要频繁更换IP地址,通过数十个空壳公司层层洗白?”

她又推出一份文件,上面是陶望舒追踪到的复杂资金流向图,“王富贵,你侄子是个道士,不是金融专家。这套复杂的洗钱路径,没有你这个‘经验丰富’的厂长协助,他一个人能完成?”

“我……”王富贵哑口无言,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你不仅知情,”傅承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而且深度参与。你提供场地,掩盖行踪,协助洗钱。那些因食用‘特级油’而受害的无辜民众,他们的痛苦,你和你侄子,都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白微,“白微,通知经侦和检察院,嫌疑人口供已录,证据链完整。准备移交。”

“是,局长。”白微利落地收起文件。

王富贵彻底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他知道,自己完了。

与此同时,信息科。

陶望舒正对着屏幕,屏幕上是一个视频通话窗口。窗口那边是一位穿着朴素、满脸皱纹但精神尚可的老奶奶,背景是典型的农家小院。

“奶奶,您放心,您没事。就是坏人偷用了您的身份证干坏事,已经被警察抓起来啦!”

陶望舒声音软糯,努力安抚着,“您的账户我们帮您保护起来了,坏蛋转走的钱,警察叔叔会帮您追回来的!”

老奶奶似乎还有些懵懂,但听懂了“坏人被抓”、“钱会追回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用浓重的乡音连连道谢:“哎呦,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警察同志!我就说嘛,我一个老婆子,哪会弄那些钱哟……吓死我了……”

陶望舒挂了视频,长长舒了口气,对着旁边啃包子的林樾说道:“还好还好,老奶奶只是身份证被偷用,人没事,也没被骚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账户被卷进这么大的案子。”

林樾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目光却飘向了审讯室的方向,翠绿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只是脏”借了个壳。

后厨,临时用干净软垫和毛巾在后勤仓库角落布置的简易小窝里,被潘达洗刷干净、又喂了点温牛奶的小当康,正蜷成一团粉嘟嘟的小球,沉沉睡着。

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偶尔在梦里抽噎一下,发出细微的“当康”声,显然还未完全摆脱被囚禁折磨的阴影。

潘达像尊门神似的守在旁边,圆脸上满是心疼,手里还拿着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随时准备等小家伙醒了投喂。

“哎呦喂,这小可怜可算睡着了。”潘达压低了声音,对着走进来的林樾和陶望舒说,“洗的时候那叫一个乖,就是饿坏了,喝了大半碗奶。”

林樾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墨镜推在头顶,翠绿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熟睡的小猪:“挺好,能吃能睡,恢复得快。”

她顿了顿,语气带点促狭,“就是不知道这小福星,什么时候能显显神通,让我们潘大厨的菜园子也沾沾光?”

潘达憨厚地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更小心地给当康掖了掖毛巾角。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没有任何预兆,一股纯净、温和却又磅礴的生命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骤然从熟睡的当康身上弥漫开来。那气息温暖而充满生机,瞬间充盈了整个后勤仓库,甚至透过门缝向外扩散。

“咦?”陶望舒头顶的兔耳敏感地竖了起来,粉红眼眸瞪得溜圆,“这……这是什么感觉?好舒服……”

潘达离得最近,感受也最强烈。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连日奔波的疲惫感仿佛被这暖流冲刷得一干二净。但紧接着,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嘴巴慢慢张大。

只见角落那盆原本蔫头耷脑、半死不活的绿萝,沐浴在这股生命气息中,枯黄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病态,重新变得油绿发亮。纤细的藤蔓如同被注入了活力,开始“噌噌”地向上攀爬,几片嫩绿的新叶迫不及待地舒展开来。

这还只是开始。

潘达放在旁边准备当晚餐食材的几个土豆和洋葱,袋子底下不知何时遗漏的一小把绿豆……此刻都像是被无形的生命之手点化。

土豆粗糙的表皮下,嫩白的芽点猛地顶破束缚,细长坚韧的芽苗疯狂向上窜起,瞬间长到半尺高,顶端甚至还迅速结出了几个指甲盖大小、青涩的土豆果实! 洋葱的顶端,翠绿的葱管如同利剑般刺破空气,以惊人的速度拔高、分蘖,转眼就形成了一小丛茂盛的葱绿。 最夸张的是那把绿豆,燥的豆子仿佛被注入了江河般的力量,噼啪作响间,坚韧的豆芽顶开豆皮,如同绿色的喷泉般爆射而出。细长的豆芽相互缠绕、堆叠,眨眼功夫就堆满了小半个桌面,而且还在以可怕的速度生长、膨胀。

“我的老天爷!”潘达惊得手里的肉包子差点掉地上,他圆滚滚的身体猛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扒拉那些失控疯长的豆芽和土豆苗,“停下!快停下!我的土豆!我的葱!豆芽成精了!救命啊——!”

豆芽和藤蔓可听不懂他的话,依旧在当康无意识散发的、温和却失控的瑞气滋养下疯狂生长。

潘达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生机勃勃、但完全失去控制的绿色海洋里,只剩下一个圆圆的脑袋和挥舞的手臂在外面挣扎,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好笑。

“噗……”陶望舒看着潘达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兔耳一抖一抖。

林樾则挑了挑眉,看着被淹没在蔬菜堆里、只剩下哀嚎声传出的潘达,以及那个在睡梦中无意识释放力量、对此浑然不觉的粉红小猪,嘴角勾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

她没急着出手,反而好整以暇地抱臂旁观,似乎在欣赏这难得一见的丰收奇景。

傅承夜刚安排好后续对老奶奶身份信息的核查和保护工作,正准备回办公室,就感受到后勤仓库方向传来的、异常精纯的生命波动。

他脚步一顿,金色眼眸微凝,转身大步走来。

刚走到门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蔬菜疯狂生长的丛林,以及被埋在豆芽堆里、只露出脑袋、正徒劳挥舞手臂的潘达,还有站在丛林边缘、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林樾和掩嘴偷笑的陶望舒。

饶是傅承夜一贯冷峻,看到这荒诞又充满生机的一幕,眼角也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源头——窝里那只睡得正香、周身散发着温暖柔光的粉红小猪。

“林樾。”傅承夜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但目光却带着询问看向那个唯一可能掌控局面的人。

林樾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对上傅承夜的金眸。她耸耸肩,语气轻松:“小意思,小猪刚脱困,神力有点不稳,睡梦中无意识逸散而已。”

她说着,朝潘达的方向努努嘴,“喏,副作用就是……过于‘丰收’了点。”

她终于动了。没有拔枪,也没有抽剑。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那片失控疯长的蔬菜丛林,凌空轻轻一拂。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灰尘。

嗡——一股更加内敛、却带着无上威严的生命掌控力无声掠过。如同春风化雨,又如同君王敕令。

奇迹发生了。那些疯狂生长、堆叠如山的豆芽、土豆苗、葱管……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止了生长。紧接着,它们身上那股狂暴的生命力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变得温顺、平静下来。虽然依旧茂盛翠绿,堆满了角落,但至少不再疯狂扩张,把潘达埋得更深了。

“呼——憋死我了!”

潘达终于从豆芽堆里挣扎着爬了出来,顶着一头翠绿的豆芽须,圆脸上沾着泥土,狼狈不堪,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看着角落里依旧熟睡的当康,又惊又喜,“我的乖乖……这小祖宗,劲儿也忒大了点吧!”

傅承夜看着瞬间被安抚下来的蔬菜丛林,又看了看林樾那仿佛只是随手掸了掸灰的轻松姿态,最后目光落回她脸上。那双翠绿的眼眸清澈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只是一条普通的小菜蛇?

这念头荒谬却无比强烈地冲击着傅承夜。左眼角泪痣在灯光下,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

他未再追问,只深深看了林樾一眼,转向正狼狈拍打豆芽的潘达:“清理现场。看好它,等它醒了…慢慢适应。”

“是,傅局!”潘达响亮应答,看当康的眼神炽热如看宝藏。

林樾伸个懒腰,青绿风衣划出利落弧线,对傅承夜露出新人式乖巧微笑:“傅局,没别的事,我先去熟悉工位了?”仿佛方才掌控生命洪流不过幻影。

傅承夜凝视她毫无防备离去的背影,眸色深如子夜。掌心疯长的豆种、净化邪阵的碧落、此刻举重若轻的掌控…碎片翻涌。人事部那特批档案,浓雾重重。

他沉默转身走向办公室。走廊上,师寅正将彻底蔫掉的王天一移交身着正式制服的地方检方与经侦人员。

师寅口袋里,狴犴留下的速效救心丸盒子露出一角——繁琐的移交手续足以让任何“长兄”头疼。

“后续审判交地方法院了。”师寅见傅承夜,低声汇报,“铁证如山,够他和他那死鬼侄子受的,天庭司非纠察殿会盯着量刑。”

傅承夜微微颔首,脚步未停。案犯伏法,瑞兽得救,看似尘埃落定。但他心头的疑云,却如夜色般弥漫开来。分局的灯光下,那只被潘达用肉包子小心喂食的粉红小猪,发出满足的细小咀嚼声,对此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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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天机不可泄露
连载中薯条蘸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