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萌如萌

夜深人静,豪华套房内一片昏暗,只有厚重的窗帘缝隙透进几缕清冷的月光。

一个修长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帘的阴影里分离出来,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那双熔金般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扫视着房间。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床上。七彩爆炸头的梅丽莎正四仰八叉地躺着,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老大…别走…我好怕…别把我投出去…我不是偷渡犯…”

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在枕头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傅承夜看着这毫无形象的一幕,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就她一个人?那个…演员呢?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的阴影里,极其轻微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紧接着,是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慌乱的哒哒哒脚步声。

林樾惨白着脸,正试图从藏身的角落溜向门口!

她刚吸了一口气,嘴巴微张,眼看就要爆发出尖叫——“啊——有坏……”

黑影的动作快如闪电。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瞬间从后方袭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力量之大,让她的惊呼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急促的温热气息:“是我,寂静领主。别动,你东西掉了。”

极度的惊吓之下,林樾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力狠狠咬了下去,牙齿深深陷入掌缘柔软的皮肉里!

“嘶——” 一声压抑的抽气声在黑暗中响起。傅承夜的手猛地一僵,却没有松开。

林樾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终于看清了捂着自己嘴的人——正是那双在黑暗中也能辨别的、熔金般的眼眸。

她立刻松口,心脏还在狂跳,脸上却瞬间堆起一个极其夸张傻白甜的假笑,声音捏得又尖又细:“原…原来是您啊,领主大人。嘿嘿嘿,真不好意思…”

她慌乱地比划着,“我刚才…半夜起来去洗手间,怕开灯影响伙伴睡觉,就没敢弄出动静…黑灯瞎火的,吓死我了…”

她翠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睁大,试图显得无辜又惶恐。

傅承夜迅速收回手,借着月光,清晰可见他掌缘上多了一排整齐而深刻的、还在渗着细小血珠的牙印。

他面沉如水,仿佛那疼痛不存在。一言不发地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塞进林樾怀里——正是她遗落在负一楼的那盏手提灯。

“你的东西。”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听不出情绪。宽大的斗篷随着他转身的动作翻飞起一片阴影,整个人再次融入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

林樾抱着冰冷的手提灯,愣在原地。

月光下,她没注意到,那迅速消失在门口的高大身影,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耳朵尖,正不受控制地泛着可疑的红晕。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樾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翠绿色的眼眸里,刚才刻意装出的傻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一丝后怕。

好在自己向来警觉,睡眠极浅,在陌生人闯入的瞬间就惊醒并躲进了角落观察。

好好好,傅建国!堂堂领主,为了查线索居然强闯女孩子闺房!

她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这次新账旧账一起算,非替老爷子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子不可!

还叫什么寂静领主?听着就中二。我还寂静岭呢——哪天逼急了,真给你变个寂静岭里的鬼护士出来,看吓不死你!

她恨恨地想着,目光落在手提灯上,又瞥了一眼床上依旧睡得昏天黑地、流着口水的梅丽莎,一股荒谬又沉重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这该死的幻境,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二天,林樾忙得脚不沾地。上午,她顶回墨绿杀马特发型,换上荧光绿紧身裤,扛着巨大音响,带领林家军在海风中苦练花手,手臂摇得快出残影,洞洞鞋踩得甲板哒哒响。 下午,她无缝切换,洗净铅华,套上阿迪达斯,在小公主亮晶晶的注视下,跳起利落酷飒的《Growl》。

每一个精准卡点的动作和眼神,都引得小公主捧着脸,眼底满是星星。唯有林樾翠绿色的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夜幕降临,“远洋号”主大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侍从、宾客、演员,无论身份高低,此刻都如同提线木偶般聚集于此,每人手中紧攥着一张决定他人生死的白色卡片。

空气凝固,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只有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压抑的心跳声。

管家白微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单边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冰刀。

她环视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寂静:“请写下你们认为的偷渡者名字。限时…半小时。”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过时未投者…”

冰冷的视线扫过人群,“视为自动放弃身份,顶替偷渡者名额。”

死寂,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突然,一个穿着雍容华贵、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诸位,请听我一言!”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直指人群中的林樾,“我严重怀疑——那个精神小妹头子,她就是偷渡犯!”

林樾:“???”

她顶着墨绿杀马特发型,一脸懵。

那男人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声音愈发激昂:“大家有目共睹.所有演员的表演,无论好坏,至少都在规则之内!可她们林家军——一群疯子!跳的是什么鬼东西——摇花手?他们是怎么混上这艘船的?身份本身就极其可疑!”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自以为的重磅炸弹,“而且,昨晚!我亲眼看见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负一楼!那个禁忌之地。她去做什么?不是偷渡犯接头,就是图谋不轨!”

人群瞬间哗然!无数道或惊疑、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在林樾身上。

白微的目光也落在了林樾身上,带着审视的压力。

林樾心念电转,顶着压力站了起来,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无辜又委屈:“我…我昨晚是去了负一楼…可是…”

她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合理的借口。

“林小姐昨晚的行动,” 白微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林樾磕磕巴巴的解释,也压下了全场的议论,“是奉了公主殿下的口谕。”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殿下近日新得了一只…宠物,豢养在负一楼。殿下见林小姐颇为伶俐,特允她前去探视照料。有何问题吗?”

她的目光扫向那个指控者,带着无形的威压。

那男人瞬间哑火,脸色涨红,在公主的名头下不敢再多言半句。

林樾心中愕然:宠物?章鱼哥?但面上只能讪讪一笑,对着白微的方向:“呃…是,是殿下仁慈。”

人群的焦点转移,窃窃私语声再起,但针对林樾的危机暂时解除。

投票继续进行,气氛却更加诡谲。

林樾坐下后,白微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殿下很喜欢你跳舞。她不想你死。所以,”

白微的声音毫无波澜,“从今晚起,你不在投票名单上了。好自为之。”

说完,她像出现时一样,无声地退回了阴影中。

林樾愣住,随即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小公主的偏爱?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的护身符。她对着白微消失的方向,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讪笑:“…谢谢啊。”

二楼观景台。

小公主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粉嫩的小嘴不满地撅着,看着楼下这出闹剧,低声嘟囔:“啧,真是无聊透顶。一群狗咬狗的疯子。”

她身旁,傅承夜身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制服,帽檐压低,遮住部分眉眼,更添几分冷峻威严。

他随意地将双腿交叉重叠,目光却如同鹰隼,穿透人群,牢牢锁定在那个刚刚坐下、看似松了口气的身影上。

她到底是谁?这个疑问在他心中反复盘旋。他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右手掌缘——那里,一排清晰的、微微凹陷的牙印在皮肤上留下暧昧的痕迹。

“哥哥,”小公主疑惑地凑近,目光也落在他摩挲的手上,“你这里……是被什么咬了吗?”

傅承夜动作一顿,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呵,嗯。”

他端起酒杯,熔金般的眼眸在杯沿后闪烁,“一只……刚换牙的小宠物,不懂事,咬的。”

小公主闻言,立刻感同身受地皱起小脸,委屈地嘟囔:“啊——说到牙齿,我的萌萌最近牙齿也不好,找的兽医到现在也没来给它看……真是的。”

夜深人静,林樾再次潜入冰冷腥臭的负一楼。

白微的话如同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的谜锁。幻境的核心,就是那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却心智如孩童的塞壬。

她编织了这个庞大的幻境,只为玩一场“公主殿下”的过家家游戏。品味倒是不错,挑了最帅的傅承夜当她的“领主”。

而这艘同名的“远洋号”,一个承载着失踪船员的悲剧,一个则是幻境中的华丽囚笼。

答案呼之欲出:那些失踪的船员,必然就在这熊孩子塞壬的手里!

她的目标再次锁定那只被束缚的章鱼海兽——塞壬团队的核心打手兼宠物。

靠近那片潮湿的角落,章鱼哥庞大的身躯在幽光下显得格外萎靡。

它正用一条触手的前端,痛苦而执着地磨蹭着旁边尖锐的礁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浓烈的腐臭味从它张合的口器中弥漫出来,比周遭的腥气更刺鼻。

林樾心中那点恐惧,在看到它巨大复眼中流露出的痛苦和无助时,竟奇异地被一股怜悯压了下去。她试探性地向前一步。

一条滑腻冰冷的触手,带着小心翼翼,缓缓伸了过来,轻轻触碰了一下林樾的手臂。

没有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示好和……求助?

那冰凉的触感让林樾本能地一颤,但这次她强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你……牙疼?”

林樾用极低的声音问,翠绿色的眼眸仔细观察着章鱼的口腔内部。

幽暗的光线下,那颗巨大的、根部暗红肿胀、边缘渗出墨绿脓液的病牙清晰可见。章鱼似乎听懂了,发出低沉的、带着痛苦共鸣的呜咽,磨蹭礁石的动作更频繁了,整个躯体都在微微颤抖。

“怂包,话还挺多……”

林樾低声吐槽给自己壮胆,但眼神却坚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令人窒息的腥臭。

“忍着点,大家伙。”

她集中意念,翠绿色的微光在指尖流转。

几根坚韧的海带如同灵蛇,从边缘无声游出,轻柔却牢固地缠绕住那颗坏牙的根部。

附着在附近礁石上的带刺藤壶,在力量催动下调整位置,尖锐的石灰质外壳精准地抵在牙根与牙龈的脆弱连接处,充当支点。

角落里那根锈蚀铁棍再次被珊瑚枝托起,送到林樾手中。

一场惊心动魄的深海拔牙手术正式开始! 林樾将铁棍一端卡在藤壶支点上,另一端缠绕紧海带。她咬紧牙关,双脚蹬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向杠杆!

“呃啊——!”

林樾闷哼,手臂肌肉贲张。章鱼哥庞大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触手紧张地蜷缩起来,巨大的复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樾的动作,充满了痛苦的期待和极度的忍耐。

海带绷紧如钢丝,藤壶的尖刺深深嵌入。锈铁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间仿佛被拉长……突然,“啵嗤——!”一声带着粘液拉丝的、沉闷的脆响!那颗墨绿肿胀、散发着恶臭的巨齿,终于被连根拔起,带出一缕粘稠的血丝和脓液。

“呜噜噜……”

章鱼哥的身体猛地一松,发出一声悠长、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呜咽,充满了解脱的舒畅。

它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颚部,复眼中的痛苦瞬间被巨大的感激和亲近取代。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条未受伤的触手,轻轻地、充满友好地搭在了林樾握着铁棍、仍在微微颤抖的手背上,仿佛在握手致谢。

那滑腻、冰凉、带着吸盘的触感再次袭来。“呕——!!!”

林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感瞬间冲破喉咙,她猛地抽回手,弯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等她吐得七荤八素,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时,却看到章鱼哥正用它那巨大的触手尖端,蘸着地上的粘液和水渍,在冰冷潮湿的铁板地面上,笨拙地画着什么。

林樾抹了把嘴角,定睛看去。地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模糊的粘液字:萌萌

林樾看着那两个字,再看看眼前这头眼神温顺、甚至带着点委屈巴巴讨好意味的深海巨兽,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让她差点又笑吐出来。“噗……萌萌?小公主取得……哈哈……你这名字……”

她翠绿色的眼眸里,疲惫中终于染上了一丝真实的笑意。这幻境,真是荒诞得让人无话可说。

真的是熊孩子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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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天机不可泄露
连载中薯条蘸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