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观大地震，陆昭昭坐在那里发了好久的呆。想了很多东西……甚至想了阴谋论，因为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种级别的文明需要向海蓝星文明求助的原因，就像赛博文明向原始文明求助一样可笑……她忍不住要想，这该不会是什么阴谋吧？！拉玩家过来，是有什么图谋？？
可这也同样可笑……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必要。反倒最终，还是“求援救世”的概率更大一些，因为种种痕迹都表明：
上古时代已失落。
即使仙神搬去了仙界，看这匆匆逃离的样子，估计也不是全须全尾……祂们的状态未必很好。说不定都自顾不暇，才不得不采取这一系列措施……
“……不想了！”
她猛地一拍脸颊！简直是无用的烦恼……就算坐在这里思考再久，也不会得到答案的！不想了！就当这是游戏，是游戏设定——
在内心深处，陆昭昭承认，她害怕了。
她害怕，这个宇宙遭遇的灾难，有朝一日或许也会降临在海蓝星所在的宇宙。
【假的，都是假的！】
沉浸派玩家第一次对自己这么说，按下没有必要的紧张与发抖：【就算是真的——】
会向他们求援，一定是因为他们也有着某种特殊吧。是有希望的，必须让自己这么确信——
不要被揣测带来的恐慌打败。
而且——
【得更努力，更努力！！！】
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去帮助这个世界——无论它遭遇了什么，如果她，玩家们，可以帮这个宇宙度过难关，那么也许有朝一日，当自己的宇宙面临危机时，他们也不会束手无策！
“咳，咳……”
“呜哇？！”
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反倒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陆昭昭吓了一跳，朱雀也被她吓了一跳：“……搞什么？？”
陆昭昭才反应过来：“你醒啦！”
不过看去，他的状态还是相当差……面色肉眼可见的差劲，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现在更是病态得像个鬼……她有点担心：“……怎么进来了，不多休息会儿吗？？”
朱雀摇摇头：“休息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过来。”
他对自己糟糕的状态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陆昭昭叫他等着，自己去造物匣尝试制造一些佛心丹，但却失败了……
【元素无法生成。缺乏材料：一缕佛性。】
“那东西无法提供特殊材料。”朱雀轻声道：“当个玩具就好。”
这玩具未免有些高档……不过也摸索出了造物匣的第四条规则：
4.合成若需特殊材料，请自行提供。
陆昭昭从天机阁弟子那里接手了朱雀，推他去景观生态园休息区，那里灵气更充裕些，或许能让他感觉好受一点。
朱雀恹恹的：“你不去感悟典籍吗？”
“我以为你来找我有什么吩咐呢？”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朱雀道：“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说的……你现在做自己的事就好，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
他说这话时，拍了下轮椅，轮椅就从她手中脱出，从被她推在身前的状态，变成略落后她半个身位。她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黏在她身上，正如相遇以来，大部分的时间——
他注视着她。
人对于被视线盯住，其实有非常敏锐的感知，修士尤甚。陆昭昭虽然不讨厌这种目光，但多少有点不自在：“……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她问：“到底看到了什么……你现在这个状态，还要看这些没问题吗？？”
说这话时，她没意识到，这已经暴露了她知道他能“看到未来”的事实，尽管他从未言语。朱雀却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说：“正相反。我什么都没看到。”
“……？”
“……头很痛。”
少男恹恹的，忽然伸出手：“抱抱我。”
“……？”
恰行到植物丛生的区域，陆昭昭迟疑片刻，还是俯下身，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大约是之前喝了药，少男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苦味，他也伸出双臂，把她拉下来，头枕在她颈侧，深呼吸。
“……我果然喜欢这个味道。”他喃喃：“……好受多了。”
陆昭昭：“……能放开我了吗？这个姿势很难受哎？”
她已经等了一会儿，但他好像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不得不出言提醒。闻言，少男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那把你的香薰给我。”
陆昭昭想了想：“……我有比香薰更好的。”
她把储物戒里的大号昭昭娃娃拿出来。这个型号的娃娃是用了和她同款香薰的，而且她也时常抱着睡……这会儿慷慨地分享出去。朱雀接过娃娃，捏了捏小羊毛，毫不客气地抱在怀里，猛吸。
陆昭昭：“……你这样让我觉得有点尴尬！”
“那真是抱歉了。”朱雀冷淡道：“你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但怎么可能呢？那么大一个人连人带轮椅跟在后头……陆昭昭走着走着，感觉自己身后好像缀了个男鬼似的……但他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陆昭昭怕他有什么自己的顾虑，又或者再出什么岔子，干脆放身边看着也好。
就这么带着轮椅妖怪，开始忙碌。她大致把书阁内探了一遍，在休息区找到茶凉、万璐和各宗门修士，商议如何把消息传递给下层——
虽然同在一个秘境内，但中重天和下重天显然不在一个空间层次，小灵通和传讯符经实验都无效。这就意味着他们得出人返程，亲自传递消息……
于是讨论的重点又放在如何安全往返上。朱雀一直抱着娃娃，没有参与的意思，只在此时插嘴了一句：
“白天往返，星官不常出现。”
叫人多少心里有了点底……如果星官袭击是必然的，那恐怕往来凶多吉少，好在只是概率**件，还能赌一赌。众人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让宇文若带着两位金丹后期修士回程一趟，传递情报并领路上来……虽然他只是巡检，不过在茶凉签署手令后，也可以暂用墨舟往来。
这是留在渡口的修士试出来的。只要有手令，即使是问道生也可以唤舟，不过不似嫏嬛典使用的画舫型游船，问道生唤的舟基本只够载两三人，小得可怜……嫏嬛巡检好一些，但也没有大到哪里去，不过能唤舟总归是件好事。
而选宇文若，自然是因为在几位巡检中，他因契约了龟型灵兽，保命功夫属一流……其实陆昭昭本来想自己上，但朱雀拽了她一下，也只好作罢。
不过，这次往返并不着急。因为按时间推算，现在白玉京算是在【夜晚】时分。尽管在中重天，时间的变化变得格外不易察觉，连书阁也没有闭馆时间，天空更是不曾更改的群星密布……
而陆昭昭在散会后，又外出签署了一些手令，经过机关认证后，分发给队员们，方便其行动；才再自行挑选书籍……
朱雀的轮椅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有时陆昭昭甚至会忘记他，但偶尔他也出言提醒：
“《玄冥真解》要比《坎离篇》好些。”
“《鬼修通鉴》可以，《七魄养炼法》放下吧，拿《全灵图谱》和《九幽招魂术》，图谱给杏林谷的，招魂术给修罗教的，或许有用。”
陆昭昭顿了顿，如言更换了书籍，道了声“谢谢”，又忧心：“……如果对你负担太大，不要勉强。”
朱雀“嗯”了一声：“已经好多了。”
他不再言语，陆昭昭低头抄录。她不知道还能在白玉京内停留多久，也深知自己那点可怜的天赋，就算参悟剑术也未必有什么实效；因而很快就决定，不如抄录一些朋友们用得上的典籍，出去后交给他们。
此行来了的友人，她就暂时不管了，之后他们上来自行挑选就是；重点是没来的人。如何樱敏能用上的水系道术，兰形和祝芝芝需要的水火双系道术，时间相关的术法、鬼修的心法以及最重要的，修补灵魂的办法……
这些要紧的东西，外界是绝不会有的，或者说可遇而不可求；然而在这包罗万象的白玉京书阁内，简直是应有尽有。不抄不是人——尽管抄录比起玉简原本，注定会大量丢失信息，那也比两手空空出去的好……
陆昭昭抄录得有点艰难。她当然不是用纸笔来抄录，而是同样用玉简。金丹期的灵识，勉勉强强能转录玉简，这样比起纸笔而言，信息量留存更多，更不容易出错；但同样的，对抄录人的要求也高，仅仅抄录卷中的一个小章节，就够她筋疲力尽。
只能捡最紧要的抄，就这还抄抄停停，不时喝点灵茶恢复精力……如此磕磕巴巴抄完一个篇章，陆昭昭趴下了。
朱雀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昭昭抄录时，他就在一边。他发呆的时候，她在抄录；他榨果汁的时候，她在抄录；他睡了一觉醒来，她还在抄录……
这会儿人都趴下了，抱着脑袋一看就知道灵识消耗过度。偏生扫一眼那些典籍都不是她自己要用的……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傻子？？
本来打算当个人形跟宠挂机休息等待时机，可终于没忍住，伸出手去，按下了她拿向玉简的手。
“努力也得有个限度。”这么说着，叹了口气：“……算了，你跟我来。”
拽着陆昭昭的手，把她带出书阁。少女脑袋昏昏的，竟也乖乖跟他走，见他招来一艘小舟，把她也拖上去，一叶小舟刚好够挤二人，在星海里飘飘荡荡。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朱雀看着脾气不大好，有一种睡梦中被拖起来被迫加班的怨气。但陆昭昭脑仁疼，完全没注意。蛋黄酥舔舔她的手，她抱着小猫咪舒缓神经，深呼吸一口气打算举目警戒四周，被朱雀一巴掌按下去。
“睡吧。”他说：“醒了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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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昭没想到自己会睡着。白玉京不安全，朱雀更是看着半死不活，无论怎么想，她都该是那位保护者；然而他一句话，不知为何，就非常安心地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许确实灵识消耗太过，疲劳过度了！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现状——
然而刚坐起身，她愣住了。
但见月地云阶，河汉无极，小船飘摇，行在虚空之上，又如镜湖之中，天上天下，星光闪烁，一苇横斜，千萤明灭。
无数萤火虫一般的小生灵，就在这样的星海里飞舞、沉浮，与低垂的星幕同飞同舞。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它们绕过她的指尖，轻灵地飘走了。
“醒了？”
身边传来男孩低低的声音。他看上去百无聊赖，并不欣赏这等美景，而是抱着娃娃垂眸，无精打采的样子：“醒了就动起来，找个网子，或者随便别的什么，把辰辉萤抓回来，能抓多少抓多少。”
“哎？”
虽然还没反应过来，陆昭昭却好像已经习惯听他话了，下意识开始翻找捕虫网……没找到，摸出一大张渔网来，并一些鱼篓之类，还是之前去西海的时候准备的，也不知用来网萤火虫合不合用。
仰头看一看……那种类似萤火虫的小东西，就是辰辉萤？感觉不出具体修为……只是此地似乎格外令人心旷神怡。她深呼吸一口气：“……离开船没问题吗？”
“别跑远就行。”
她不晓得他的“别跑远”指多远，保守估计决定在方圆三十米内行动。由于头一次见“辰辉萤”，并不知此物特性，先用一只织得细密的小网兜，尝试网住最近的一只。
虽然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但辰辉萤的速度更快。也不知怎么的，分明它的速度看起来慢悠悠的，却生生网了个空，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陆昭昭完全没看出来。
仿佛只是一闪之间，它就刚好错过了网兜，擦着边悠悠飞过了。少女轻咦了一声，蛋黄酥也好奇地扑飞出去，黑色的小毛影子闪电一般，却也同样扑了一个空。
“喵喵……”
他试了几次，落在船上时化作了人形：“昭昭，扑不到！”
学会化形好几年，他还是没办法在猫形态讲好人话，只能变作人形来交流。陆昭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好像不是那么好抓的。”
她看了眼朱雀，他低着头，没一点要提示或帮忙的意思。陆昭昭也没想着从他那里掏攻略来，反而饶有兴致地开始思考：
【这辰辉萤，到底该怎么捉？】
方才蛋黄酥扑那几下，她认真看了。虽然眼睛跟不上他的速度，但录屏是万能的……逐帧截图分析，发现在小猫咪扑过去的一瞬间，辰辉萤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再下一秒，就直接出现在偏离了一点的位置，正正好错过。
闪现？
连着几次，很明显都是刚好错过一点，这种闪现的能力是不是距离很近？凭借着这种思路，她找出一条较大的披帛，是一件法衣的一部分，绝对结实，即使辰辉萤反抗，只要它实力不太高，就没有问题。
“酥酥。”她说：“我们一起！”
蛋黄酥变回小猫——他在人形也没法很好发挥实力，只能再变回来——叼住披帛的一边，和少女一起，择了个辰辉萤较多的方向，兜头罩去！
但即使以最快的速度收口，最终仍一无所获。
“咦……”
再次分析录屏，感觉比起单纯的闪现，似乎还有一个【虚化】的步骤。陆昭昭沉思片刻，持剑劈出一道剑气，仔细观察——
果然看到，剑气扫过的一瞬间，飞舞的辰辉萤身体虚化，随后又凝实，仍悠悠飞着，倒也没有被吓跑。
“能虚化自身吗……”
陆昭昭沉吟起来。有这种特性的东西，也还是头一次见……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略顿了片刻，忽地想起曾经东古战场，捉幽冥虾的场景。
【要快到它反应不过来！】
虽然显然有些大炮打蚊子的嫌疑，她还是发动了【时间停止】的大招。说来有些遗憾，虽然她到了金丹期，修为大有进步，但【时间停止】的时长，并没有怎么增加……
但她现在非常熟悉这个技能，几秒钟已经完全够用，这次干脆用玉瓶去兜顿在空中的一只辰辉萤，花了不到一秒，就停止了技能。
好像……成功了？
少女屏气凝神，悄悄打开了瓶盖的一点缝隙，生怕它闪出来……但意外的是，瓶中的并非辰辉萤，而是一小块闪烁着星辉的碎晶。
她反复确认，又倒出来，确认了这东西不会变回小虫模样，重新飞起；再看向漫天萤光时，不由讶异：
【……这到底是某种神奇的生物特性，还是这些本来就不是生物？】
不确定。但看这一番折腾，它们居然一点没有受惊吓的模样，看那飞行的样子也不像正常昆虫，反倒像是随风而飘的蒲公英……的确更像是具备某种生物特征的灵材！她把那颗碎晶放回瓶子，沉吟片刻。
【既然是灵材……】
脑中忽地迸发奇想。她想起巫谣曾教给她的“悬丝取物”之术，又想起这两年间从玉怜香那里学到的“探囊取物”之术，本质上都是隔空取物，活物不好说，但只要是死物，都大可施为。
但她寻常没怎么有用这种能力的机会，如今漫天的萤火，如果可以这样“取来”，难道不是一种很好的锻炼？想到就做！她凝神静气，先是用了“悬丝”之术，将灵力凝做丝线，视线与灵识一同锁定目标，猛地甩出，将其直接“粘”了回来。
那只辰辉萤果然毫无反抗之力落入瓶中，化作了第二块碎晶。
有用！
少女颇感振奋，又尝试了“探囊之术”，以灵识描摹目标的模样，再以灵力结印……隔空取之！辰辉萤一闪便直入瓶中，成为第三片战利品。
【唔……】
其实“悬丝取物”与“探囊取物”，是全然不同的逻辑，前者是以灵力成丝，将物品用灵丝捉来；后者则牵扯到了空间折叠，需要用灵识标记其空间点位，折叠空间后便如打开袋子伸手拿取一般方便。当然，完整的【探囊取物】是一门神通，陆昭昭还没有完全学会，只不过是借着【生死舟】格物【踏空】后的【空阶溯影】技能——它自带空间标记和跃迁的能力——取了巧，现在勉强入门，还得结印才能使用。
交替着抓了几只回来，越发驾轻就熟。陆昭昭忽然想到：
【都是取物，它们能不能结合，或延申一下呢？】
或者说，有没有别的取物之术呢？比如西幻式的“飞来咒”……或者……能够缴械的“虚空之握”？
这种法术，会有什么要求呢？嗯……也许，需要【明确地知道自己所要取来的物品】，然后【最好明确其空间定位】，用灵识锁定可以做到这一点，然后……
脑中进行着逻辑推理，少女紧盯向一处流萤聚集地，忽地伸出手去，空中一捉！
夜幕之下，不着痕迹的，有一处的流萤空了。她缓慢地张开手心，一小把碎晶静静地躺在那里。
【好像……成功了？！】
一次就成功？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感觉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忽地感到小舟轻微摇晃，扭头一看，朱雀不知何时猛地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看看她，看看她手里的碎晶……嘴唇抖动了半晌，忽然崩溃道：
“你、你、你……”
“你到底为什么学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