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542.煎熬 不太正常

男孩们的心思和波澜,陆昭昭是不知道了。她真的很忙……连逗弄韩继,都完全是去问钓鱼客的事,顺带为之。是真没心思想什么dating不dating的……别说约会对象了,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她打工!不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什么修为什么灵根……安济会大舞台,有胆你就来!现在这里只有牛马,还有打不完的工!!!

打完一天工,还得憔悴地去到一处院落……

“今天如何?”

腾简摇摇头,示意她看放在一旁的食盒。陆昭昭叹了口气,并不意外。

“我去看看。”

“小心些。”

她提起食盒,推开门扉。

“今天感觉怎么样?”

“……”

床上的人影并不说话。陆昭昭习以为常,把食盒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打开,端出药碗;又回身拉开床幔。

少男抬了下眼皮子,并不搭理她。陆昭昭也不恼,坐在床边,用勺子舀起药汤,轻轻吹一吹。

“来,喝药。”

少男嗤笑一声,刚想动作;陆昭昭就道:“这一碗药价值十块上品灵石。”

“关我什么事?”

“只是想说,你要是打翻了,就从你酬劳里扣。”

少男抽动了一下嘴角:“你还打算付我酬劳?”

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即使已经这样……还是仅仅是为了对得起你那所谓的良心?”

陆昭昭又吹了吹药汤,平静道:“我知道你恨我。”

“说恨,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男子道:“不过是我活该,付出了和你们正道做交易该付出的代价。”

陆昭昭看着他。少男的表情很平静。但他的内心,绝没有那么平静;就好像人际面板上,那血红色,写着负号的亲友值。

他恨她,当然的。因为他本已对她交付了信任——哪怕是为数不多——却仍弥足珍贵的信任;而她面对这份信任,所做的是什么呢?

即使不去看,她完全知晓他此时的模样。双腕被丝带状的法器束缚,绑在床头。无论是储物袋还是武器都被收缴,灵力也处于封禁状态,整个人可谓毫无反抗之力。

被囚禁于此,甚至是一种很容易叫人想到18x展开的程度。这,就是她回报他的——

【……可我不后悔。】

阿修的不稳定因素太大,她非得见他一面不可。面对面的,开诚布公的,彼此都不再有任何顾虑和隐瞒的……可正常而言,阿修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实在是一个太谨慎、太狡猾的人,上次在十影镇,没能把他的本体拿下,陆昭昭知道,今后逮住他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为此,哪怕做出这样近乎背叛的绑架之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当然会为此恨她……事实上,前几次她来时,他的态度可谓相当之恶劣。

甚至全然不配合治疗……尽管自身伤势不轻——当然,这都是他之前的旧伤,而非玉怜香等人制造的……刚抓住他时,玉怜香就给他敲晕了,萧聿上手一摸,都颇为惊讶:

“……这人,该不会从来没找过医者吧?”

虽然魔修不信任他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旧伤沉积到这个程度,在魔修里都显得很离谱,很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顶着这么残破的身体活动的……为免此人反抗再出问题,他们干脆就这么把他弄晕带回来,萧聿还看在陆昭昭的面子上免费诊治了一番……坦言急救处理过了,余下的旧伤,非得长期疗养不可,少说也得两年起步。

回来后,又施针两三日,才把他唤醒……而当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阿修的反应颇为激烈,甚至差点伤到陆昭昭……为此,才不得不把他捆在这里。陆昭昭甚至很贴心地找了丝带类的法器捆住他,而非更常见好用的锁链……她只想控制住他,不想他再受伤。

但对阿修而言,恐怕没有差别。哪怕束缚住他的不是锁链,那恼恨和屈辱感,也绝不会少上半分。

……所以,好感才会跌到这种程度吧。

“不管你信不信,”她轻声说:“我没有想伤害你。”

阿修挣了挣丝带,似笑非笑。陆昭昭轻叹一口气。

“先喝药。”

可喝药,他也是拒不配合的。单是打翻药汤,毁了陆昭昭的衣裳都不止一次;所以她现在来这里都穿法衣,免得再报废一条裙子。

“……你别逼我把你打晕了喂。”

“你大可那么做。”阿修嗤笑:“假惺惺的……看着真恶心。说是药,里头加了什么还不知道……要杀要剐,何不痛快些,做这副姿态,有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没有想害你。”

“谁知道呢。”

“你该知道的。”

他该知道的。因为陆昭昭甚至没让玉怜香解除他面容的幻术……哪怕阿修人在昏迷中,她也没有趁人之危地,去趁机偷看他的真容,侵犯他的**。仅仅只是为了治病,叫萧聿施针,才因此得知了,他本体像是少年体态,男性,个头不高,身形较为单薄,年纪也不大,虽然没有摸骨摸得很清晰,但至多与蔡阳漫同龄,也是少年天才。

而其他不影响治疗的幻术、伪装,都还好好地在他身上,分毫未动。阿修该知道的,他该能懂这正是她的态度——

她从来、都没有想要强迫和伤害他。

阿修却冷笑一声:“鬼知道我昏迷时你们干了什么。”

这话明摆了说,就是不相信陆昭昭,和她的那份“尊重”。这也是当然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今为人阶下囚,他又要如何去相信,这说着叫他帮忙,结果把他打晕了囚禁起来的女人呢?

他曾以为了解她,可事实给了他一巴掌。会有如此激烈、嫌恶的反应,完全在情理之中。陆昭昭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也并不为这糟糕的态度、恶劣的言语而生气,而是默默忍受了,她知道自己理亏。

可事情不能一直如此。

他大可以刺她、伤她,没关系,她有错在先;可她冒着被他憎恶的风险也要把他带回来,为的不是这个。

少女放下了药碗。

“我们得好好谈谈。”她说:“也许,就今天,就现在。”

阿修说:“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陆昭昭却说:“很好的开始。”

“……”

“因为,”她说:“你还是在意我的。”

“哈……?”

“如果不在意的话,如果只是恨的话,”陆昭昭说:“你不会是这个态度。”

如果阿修对她只是纯恨,满心想着报复;那么以他的性格,反倒绝不会表现得如此恶劣,而是会伏低做小、隐忍讨好……等逃出生天,确保安全,再反手一刀。他是这样的人,他会做这样的事;而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正是因为——

“你信任我,却被我辜负了。”她说:“但你内心深处,还是想要信我的。你信我不会害你,信我不会因为你的态度而生气,才会这么做。”

“阿修,”她说:“无论你承不承认,在你心里,你把我当朋友。”

少男不说话,用一种十分冰冷、十分怨毒的眼神盯着她。而陆昭昭站起身来,面对着他。

深深地,鞠了一躬。

“所以……我很抱歉。”

她说:“不得不以这种形式与你见面,不得不伤害了你、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这都是我的过错。”

“……”

“我伤害了你,不论什么理由。”她说:“如果你要恨我,我完全可以理解。”

“……”

“可我也想你知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真的伤害你。”她说:“阿修,我们需要谈谈。我们需要这样面对面的、单独的、真实的,只你——和我,谈一谈。”

“因为——”

她说:“……我是真的,想要和你,成为朋友。”

空气一片寂静。一直过去许久,少男才轻嗤一声。

“你所谓的成为朋友,就是把人绑过来吗?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

陆昭昭缓缓直起身,直视他:“你明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非得迫使他,直面这一切不可;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太会逃跑的人了。真要说起来,她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欺骗、试探、过招……这生长出的亦敌亦友的情谊,本就根植在谎言的土壤之上;这样的关系,当真可以长久吗?

“无论你怎么想,”陆昭昭说:“阿修,我想和你做朋友,我想要信任你。可我从来不知道,我能不能去信你。”

“我从来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做没做过坏事,有什么抱负和理想。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从哪里来,又要去到何处。”

她说:“我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真心,我不知道——你一直出现在我身边,是怀抱着什么心思,还是仅仅觉得,有趣而已?”

“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她看着他:“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而我却要在根本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对一个曾经试图绑架我、伤害我的人,付出信任。”

“你对我不公平。”她说:“阿修,你从来没想过,我想要向你伸出手,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少男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闪烁。却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随后便扬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可是,大小姐。”他说:“想做朋友的是你。”

所以这一切,本是她咎由自取。想去采下带刺的花,就要做好遍体鳞伤的觉悟;更何况,阿修自认自己可不是花朵,魔修,也从来没有【朋友】的概念。

“可是,”陆昭昭说:“一直在主动靠近的,是你。”

无论当初假扮修罗教少年时的主动搭话,还是后来作为“巧儿”的拼桌,又或者是关于“认出身份”的赌约……主动靠近的那个人,一直是阿修。这多不公平啊——

“你要我在不确定里,辨别你的真心与假意;你要我分明什么也不了解,却把信任放在你身上。”

她说:“阿修,换做是你,你能做到吗?”

“……”

他做不到。如果是阿修,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在她的位置,他会在当初飞光海峡时,就叫师长们杀了她。

“但我说这一切,不是为了推脱我的过错,也不是在向你追究责任。”陆昭昭说:“因为……正因为你是如此的,我是如此的,我们之间才会有这样的故事,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而我……我说这些,做这些,为的只是一件事。”

她单膝跪在床板上,凑近了,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隔着伪装与幻术,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我只是,”她说:“想和你有未来。”

“……”

他的眸光又开始摇晃,猛地挣扎,就要把她踹开。她及时躲过了,站在床边,堪堪躲在不会被踢到的距离,等。

等他安静,等他停下。才轻声道:

“你告诉我,我们可以有未来吗?”

“……”

“没有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不着急。”

她说:“你的伤要好一些,还需要一段时日。不必担心,等你伤好一些,我会放你走的。”

“……”

“但我希望,你好好地,想一想我的话。”她说:“我希望你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我没有这么做,我们之间真的能有未来吗?哪怕过去了很久很久,我选择了相信你,你选择了相信我……我们之间真的不会横着未知,横着猜忌,横着一根拔不掉的刺吗?”

“……”

“拔掉它吧。趁还来得及。”

她说:“我想要真正的相信你,想要了解你,想要和你走下去……可如果你不愿意,那是我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

“也许现在,也许这种情况,你没有办法相信我吧。”她说:“但还请你……好好地,想一想。我会等待……你愿意和我交流的时候。但在那之前——”

她捧起药碗。

“……来喝药吧。”她说:“药要冷了。”

他低着头,很久没有说话。一直到过去很久,他才慢慢抬起头。

露出一个亲切的、真诚的微笑。

“我知道了。”他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样也不方便。这样,你把我的手解开,让我自己喝……也算给我一点保证,好不好?”

-

“还有得熬。”陆昭昭长叹:“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人。”

和阿修之间的battle,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然后旷日持久地拉锯……直到现在。这么难搞的人,陆昭昭还是头一次见;他简直像个滴水不漏的葫芦,无论从哪里,都找不到真正的突破口。

真心?假意?实话?谎言?分不清,根本分不清。若非还有系统面板这么个大外挂,陆昭昭都不确定自己敢不敢和他对峙……即便如此,也心累得可以,其痛苦程度,不亚于家里养了一只比格、一只哈士奇外加一只德牧……

熬!且有得熬!第一回合……第二回合……无论是好还是坏,总能熬出个结果来吧?!

苦果也是果啊!!!

腾简的态度却是:“杀了算了。”

陆昭昭瞪他:“你以为你比他好搞到哪儿去不成!”

腾简:“……”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头,卑微认错:“……抱歉。”

陆昭昭大声哼哼!论难搞——腾简和阿修不遑多让!只不过后者是真假参半、虚虚实实,前者是一头倔驴,九匹马拉不回来……

当然,现在也已经乖乖地认错,当陆昭昭的欠债人了。虽然这么说,他的表现更像成了她的死士还是什么的……

陆昭昭看看他:“……你的手怎么样?药也有在喝吧?”

说到这个就来气。腾简本就一身的伤,还要去魔域帮忙;回来姑且是安全回来了,却在回来之后,当着陆昭昭的面,确认过她的手伤好全了,眼都不眨,自己把自己的左臂震了个粉碎性骨折。

陆昭昭人都傻了——他倒还一脸平静,不知道痛似的,说,当日伤了她是他的过错,只是情势原因没能及时道歉;如今自断一臂,聊作赔罪,若这样不够,再请她责罚。

陆昭昭:“啊……啊……啊……”

她发出虚弱的,不明所以的悲鸣。赶忙又把萧聿叫回来了……然后在急救的时候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不要这样的赔罪……不要这种赔罪……”

腾简:“……”

萧聿:“……”

萧聿面无表情,下针又重了好几分。腾简更是不知所措,慌得几乎她说什么都应了,包括今后好好珍惜自己,再不做这种事。

然后,因为这遭事,加上身上的伤,和魔修的敏感身份,在众人忙得团团转时,腾简已过上了养老生活……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好好养伤的同时,看住阿修,能劝的话劝一劝,不能劝也不强求。

腾简:劝是不会劝的。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私仇……而是他很清楚,自己说话,阿修不会听,还会起反效果……事实上,腾简真的很想建议陆昭昭把阿修弄死算了,但她不愿意,要尝试收服他,那自然还是她的意愿更为重要,只是这个过程吧……

“你放心,我会好好将养身体,今后为你所用。”他说:“不过要收服阿修,你的法子太温吞了。依我看,不如给他打个奴契——”

陆昭昭:“提议很好,下次别提了。”

她算是发现了,腾简是个好人,但正得有点发邪了!不晓得是不是作为魔修见识过的一切早就左了他的性子,他办事特别极端……不把坏人的命当命,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而对于什么才算“好人”,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虽然还了解得不够深,但陆昭昭隐约觉得,这个标准好像高得离谱……

比如,直到现在为止,他好像都只能相信她一个人,连当初他自己救下来的那群孩子,都没法付出全部的信任,哪怕为了他们命都豁出去了,却也不是很在乎他们的情况,只确认好好活下来了,就不再多问。

陆昭昭:……好离谱啊。

她其实还真挺好奇他的想法。而腾简也的确愿意对她和盘托出——

“是人就没有绝对的好。不论什么人,都是有私心的。”

腾简道:“孩子稍微干净些……却也不过是不知何为善恶罢了。且等他们长大了,又不知会不会变得污浊不堪……”

“那你还救他们?”

“……只是,”他说:“……现在而言,他们还有可能性。”

也许会变坏,也或许不会。不论如何,只是孩子,沦为奴隶炉鼎的命运也太悲惨了。而对于为什么他不求救别的正道修士,诸如天道盟,腾简也并非是因为自身是魔修这一点而有所顾虑,而是很干脆地——

“我信不过他们。”

陆昭昭问:“那你就信我?”

“……嗯。”

腾简看着她,唇角慢慢拉出一个很浅淡、很无奈的微笑。

“在这世上,我能信的,唯你一人。”

哇塞,昭修昭好扭曲的关系(

腾简和阿修真是此起彼伏……一个上分另一个就掉分是吧,恐怖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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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542.煎熬 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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