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玹斜倚在船尾，指间闲闲把转着一只青瓷杯。冥河的风卷起他宽大的袖袍，倒真有几分谪仙般的风流气度。
他俯身舀起河水，动作优雅，像是准备品鉴春茶，而不是黑漆漆的冥水。
江榣沉默片刻，开口：“师兄，人不能，至少不应该随便捡东西喝。”
乐玹恍若未闻，反而将瓷杯举至眼前端详。冥河水在杯底无声荡漾，映不出半点天光，他却仿佛在欣赏什么琼浆玉液。“还缺条大鱼点缀。”
正在奋力划桨的恶鬼手一抖，船桨差点脱手。这人把冥河当什么了？观景池吗？！
“师妹可知我为何要走这幽冥道？”乐玹忽然转头问道，眼底含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江榣淡淡道：“两种可能。一是师兄近日在学院闲极无聊，想找些刺激——不过我观师兄平日的生活已经足够精彩，此项可以排除。”
她目光扫过死寂的河面，墨色瞳仁里泛起冷光：“二是这冥河确实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去处。师兄觉得呢？”
乐玹抚掌而笑：“师妹果然敏锐。”他将瓷杯递到江榣面前，“冥河在鬼界本是死水，但入了这山河杯后仍毫无变化……看来是有人要将我们困在此地。”
江榣从容道：“毕竟我们在别人黑名单上。”
话音刚落，整条冥河突然凝固如墨玉。船身猛地一顿，再不能前进分毫。
一道黑影自河心缓缓升起，黑袍上的金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本来还愁困不住你们。但当着鬼王的面走冥道，是不是太过自大了？”
乐玹面不改色地收起山河杯：“师妹你看，这不就钓上大鱼了。”
江榣：“果然送上门的都对自己实力有着迷之自信。”
乐玹：“这次记得留个完整的，不然我们这趟可就白跑了。”
鬼王勃然大怒，周身黑气暴涨。然而他刚要催动冥河之力，却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抬头只见那白衣剑修单手结印，无数光剑自虚空浮现，结成玄奥阵法将他困在中央——原本如臂指使的冥河水，此刻竟再感应不到分毫。
事到如今，鬼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两个小辈竟敢算计本王！”他气得浑身发抖，“人修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乐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剑阵流转的光纹：“这就是师妹新研制的剑阵？看来已经很完善了。”
“束缚只是基础功能。”江榣指尖轻划，阵中光剑随之变换形态，“我还在阵中加入了二十七种攻击模式——要现在演示吗？”
刚才还在破口大骂的鬼王瞬间收声，默默坐回原地假装自己只是块背景板。
乐玹笑了笑：“看来师妹早有准备。”
江榣瞥了他一眼：“若是寻常去鬼市采购，何须支付八百灵石？”
乐玹非要绕道冥河必定另有所图——毕竟整个鬼界，还有比鬼王更好的练阵材料吗？
也只能怪这位鬼王在鬼市安逸太久了，才会如此自信地撞进陷阱里。
“一个完整鬼王外加这些散装恶鬼，今日这趟也算回本了。”乐玹清点着战利品，语气轻松，“也不枉我特意租了这艘冥船钓鱼。”
众鬼们：……
所以他们加起来就值个船租？
鬼王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在冥河入口立个“人修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不，就该直接把两界通道彻底封死！何必为了一口吃食惹上这些煞星？
“全修真界就你们鬼修死活不肯辟谷。”乐玹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慢悠悠道，“人族修士十五六岁便断绝五谷，您作为千岁鬼王，白吃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满足？”
鬼王气得想骂人，但看见头顶悬着的二十七把光剑，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要你管。”
江榣忽然轻笑一声：“说起来，我五岁那年正值修真界动荡，镇上粮食短缺。那时若不是成功辟谷，恐怕只能改变食谱才能活下来。”
她支着下巴看向鬼王，感叹道：“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段有趣的童年生活。”
众鬼：？？？
哪里有趣了？！
乐玹赞同地点头：“听起来确实有趣。”
众鬼：……
我不理解。
乐玹在众鬼呆滞的目光中，也开始分享往事：“我最早的师尊是位魔修，最爱伪装成人修云游四方。别的爱好没有，就是一顿要吃三对童男童女。”
鬼王：……
这事我听着都觉得离谱！
“不过他待我倒不错。后来我研制出驱魔阵，他还非常热心地帮我试阵——”乐玹惋惜地叹气，“可惜再没出来过。”
恶鬼们：……
骨灰都扬了当然出不来！
乐玹：“现在想想实在浪费。后来我将驱魔阵更新到2.0版本，却再找不到魔修试阵了。”
江榣也露出遗憾之色：“如今野生魔修确实难得一见。”
乐玹同样遗憾道：“我的其他阵法都更新到第六代了，但驱魔阵还只更新到二代。”
江榣：“我身为剑修都觉得实在可惜。”
众鬼：我身为鬼修都觉得实在离谱。
乐玹神色自若道：“所以我最新研发了探测阵法。我始终相信魔修尚未灭绝，它们一定还藏在诸如悬崖、秘境、秘籍、手镯等各个角落……”
江榣正色道：“师兄这般执着实在令人敬佩。若需要帮手，只要灵石到位，我定当义不容辞。”
乐玹轻松道：“我怎会用灵石来侮辱师妹？”
江榣平静道：“哦，那师兄你自己加油吧。”
乐玹捂住心口作痛心状：“谈灵石多伤感情，不如这租船的灵石就从师妹下月劳务费里扣吧。”
江榣：“师兄是想现在自己跳了下去，还是我帮你一把？”
乐玹从容整理衣襟：“我们还是谈谈怎么处置这些练阵材料吧。”
两人从商业互吹到差点反目切换得行云流水，看得众鬼目瞪口呆。
真可谓，人心险恶，防不胜防。
大概是记录不做人的师兄妹以及受害者的日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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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