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入了河罗镇,瓶儿感慨, “主子,这河罗镇的百姓看上去倒是正常在过日子。”
她原本以为经历了半年的战乱,此处的百姓日子过得会非常艰难。
可她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正常生活的百姓。
“日子总要过下去,不是吗?”裴雁回在一处卖香囊的地方停了下来,捡起一其中一个绣着凤凰的香囊,“老人家,这个香囊怎么卖的?”
摊主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回答她,她没听懂,南方十里便不同俗,各处百姓的口音皆不相同,她听不懂也是正常的。
洪照水快走了几步,跟上来替她解答,“她说,普通香囊两文钱一个,您手上这个因着绣了凤凰,便是四文钱一个。”
裴雁回挑捡了几个,吩咐,“瓶儿。”
瓶儿掏了铜板付了账,感慨,“这位老人家绣工真好,若是这个放在咱们上京卖,一枚香囊也得卖上二十文了。”
她年岁渐长,说这话却透着一股天真,说到底,她是公主府的婢子不假,但是公主府的日子可比这边塞小镇,在战乱中讨生活的百姓比起来,舒心太多。
裴雁回拿了一个,其他的被瓶儿收进了提篮里,“琢玉姐姐,这里卖香囊的小贩可真多,简直是五步一个。”
她们才进镇行了不到五十步路,就已经看到了十来个卖香囊的小贩。
她不禁好奇问道:“昨天刘大夫也给了咱们香囊,瘴气到底是何物?”
“南滇地形多为山岭,山中树木丛林遮天蔽日,晒不到太阳的地方有许多,空气不流通,又容易积累雨水,甚至那些丛林走兽的尸体,枯枝朽木都跑在那着雨水之中,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有毒的气体,这些气体,时不时就会从林中飘出来,害人得病,严重的还会致人死亡。”
“这些香囊,是缝了专克瘴气的药材,当地人,人人都会佩戴。”
“姑娘不必担心,近来太阳还不算大,瘴气之毒不重,诸位多为水土不服之症,我会开三副调理身体的汤药,连着喝三天,症状就好了。”
“倒是你兄长,他身有旧疾,需得注意调理,避免症状反复,旧疾发作。”
大夫写了药方让药童去抓,一边讲解着缘由。
珂宁恍然大悟,拿着她刚买的香囊放在鼻尖嗅闻着,“怪说不得,咱们这才到南滇的地界,就有些不舒服。”
这是他们刚进河罗镇的第二日,是昨夜傍晚到的,一来六个人就病倒了五个,只能躺在客栈里,寻了大夫来才知道缘由。
沈星河倒是半点儿不受影响,他们这些北地人,只听说过南滇多生瘴毒,哪里见识过,这一进了南滇,就开始头晕恶心腹泻。
沈星河将大夫送出了客栈,“多谢大夫,麻烦您了。”
回头一看,珂宁坐在茶桌那儿,正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香囊,她常年带在身上的宝石佩刀如今换成了一柄长刀,被搁在了一旁。
“南边的这些小物件是比北方的精致。”珂宁说道。
“别看了,再看能看出花来?”沈星河晃了晃手上的药包,珂宁收起了心思,同他一起去熬药。
无言已经醒了,正在整理此番随行带来的物品,他们千里迢迢奔波来此,不止是因为得知裴雁回微服私访来此,更是为肃王走这一趟,送军报而来。
“谢大哥,你怎么不躺在床上休息,起来做什么?”沈星河熬了药,推开门就看见无言坐在书桌前整理书卷。
无言整理好了最后一卷舆图,“休息一晚我已经好多了,我整理好这些,待会儿我们就去军营拜会陈大将军。”
“也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抵达南滇。”沈星河把药碗放下。
他们离开上京已经三年多,这三年来,无言往上京写过的信无数,可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过,无言却仍然在有空的时候坚持写,写完便随着军报送回上京。
“去拜会陈大将军时,就能知道她抵达没有。”无言浅浅一笑。
等众人都喝过了一贴药后,无言就示意去军营见过陈大将军。
众人自是无不可,收拾了一番,出了客栈,欲往位于河罗镇以北的军营去。
他们刚要上马车,无言站定了脚步,专注地看着前方不远处。
会不会有这样一个瞬间,叫人知晓,即便是隔着一帘朦胧青纱,也知道这就是重逢的时刻。
“在下已经提前收拾出了一座宅院,就在前方不远处……”洪照水原是想要引路,只是他话才说了一半呢,就见裴雁回停下了脚步,他不明所以,“殿下,可是觉得不妥?”
裴雁回却没理他,只是微微侧过脸,看着某个方向。
瓶儿忽而惊呼了一声,“是公子,还有罐儿!”
洪照水不由得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在布店悬挂的青纱帐随风飘荡的时候,正有人朝他们走来。
珂宁心情激动,正要飞奔前去的时候,叫沈星河拉住了胳膊,低声道:“你有点儿眼色吧。”
他抓住了珂宁,落了两步,跟在无言身后。
明明相聚不到十五步,硬生生像是走了千万年般遥远。
两拨人总算是碰了面。
琢玉也很有眼色,抬手示意旁人推了两步,空出了地方,但这里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她低声吩咐下去道:“去旁边的茶坊定两间包厢。”
天老爷,该在北疆待着的人,从天而降出现在她们眼前,当真是天大的惊喜。
看着无言脸上,眼里满是笑意,裴雁回却是神色淡淡。
二人相见,却是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重逢,该说些什么呢?
说经久重逢,很是欢喜,说久不相见,可还安好?
“主子,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步茶坊。”琢玉询问道。
无人有异议,皆去了茶坊,很自觉没跟进同一间,而是去了另一间。
刚要说话,瓶儿眼圈先红了,“罐儿慌张给他递了张手帕递过去,“咱们好不容易才见,你哭什么呢?”
瓶儿哽咽着,“我以为还得等上一年半载才能见到你呢。”
当初是罐儿自己请愿,要跟着无言前往北疆,这一去就是三年多,北疆战事吃紧,多少将士战死沙场,最怕的就是哪一日的军报送回来,上附有死讯。
珂宁方才看到了洪照水,很是无语,“他怎么也在?”
沈星河低声道:“他是南滇军监军,公主钦点的,公主入南滇总要过问南滇风土民情,他不在这里,又在哪儿?”
洪照水笑道:“二位的悄悄话,声音未免太大。”怎么还有人当面蛐蛐别人的呢?
说人坏话的二人半点儿没有自觉,不以为耻,珂宁竟然还赶人,“洪大人公务繁忙,既然有我等在此,洪大人不如去忙您的吧。”
“陪伴公主左右,便是我这几日最紧要的公务。”
琢玉在隔壁倒完了茶,进来就听见他们话里有话,佯装没听出来,“世子爷,珂宁姑娘,三年没见,奴婢都险些没认出来您二位。”
“是不是因为我又长高了的缘故?”珂宁琢磨着,“看了我果然是长高了不少呢。”
琢玉原是看见了手腕上的伤疤,被她这一打岔,起的那一点儿伤感倒是散了些。
他们说着话,隔壁却是安安静静的。
无言终于开口,“之前随信送回上京的碧霞,你用着可好?”
“你为何在此?”裴雁回拧了眉,语气平平,只是右手手腕上的玉镯轻晃,那是只碧青色其中却又点缀了一抹晚霞光色的镯子。
“我为肃王送舆图而来,再来,我收到消息,公主要往南滇来,所以我们不曾回京,直接转道赶来南滇。”无言解释着。
“送舆图便是送舆图,拿我做什么借口。”裴雁回懒得理他。
无言知道她在气什么,“是我晚归,你生气是应该的。”
当初他许下承诺,三年便归,可惜他到底食言了,迟了快四个月才出现在她眼前。
裴雁回这才端了茶尝了一口,继续冷言冷语,“你从前说过什么,我已经都不记得了,我能有什么气好生的。”
无言却不恼,只是没忍住捂嘴咳嗽了几声。他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就又匆忙出门,虽然喝过药了,脸色还是不大好。
他好几年前,成了病秧子,又因为脱不开手的各种事耽误了养病,一来二去过了这些年,人瞧着到比从前更为清瘦。
无言笑道:“北疆战事平定,我们离开时,北疆的麦种刚撒下,如今定也生了三寸来长的麦苗,北疆百姓总算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他一边说着,还时不时咳嗽几声。
裴雁回听得耳朵疼,看着他的脸,“你就不能安生些?这些情况,军报中早有写明,难道本宫不识字?还用你来说。”
她伸手倒了盏茶,重重地放在他面前。
“我的旧伤早已痊愈,只是来此有些水土不服,你不必担心。”
“谁担心你了?我听人咳嗽,耳朵疼。”裴雁回自个儿也端了茶喝上一口。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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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又一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