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康星整体都很死寂,没有鲜花,没有游戏,没有丰富的吃食,甚至没有女人。
与首都巴特星相比,这里最大的娱乐场所居然是一个八爪楼里出来的土著开办的拳场。
据说那人很有本事,跟第二星系的安保队有关系。
“那是有很大关系。”
乔叶被押送过来,手脚脖领都带着镣铐,跟拳场上层寒暄用餐的监管队一起待在墙面掉漆只剩下红砖的包厢外边。
他被铐在在暖气管上,由一个呃……从拳场上层食馆里掏出来的七十多岁的老服务员看着。
乔叶没什么表情,在对面快要汗流浃背的注视下,平静的补上了后半句:“都是保安队的了嘛,真是强得吓人啊。”
不屑的语调,用词毫无遮掩,在老服务员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脱口而出。
“孙官长。”
略显嘶哑的嗓音传来。
乔叶抬起头,注意到身边的老服务员脊背一弯,脸色刷得白了一层。
他有些近视,于是眯起眼睛,朝发声的人看了过去。
一个光头,四十岁上下。
身高目测将近……一米六,不胖不瘦,但气质很阴,基本符合乔叶对这里管理者的构想。
他显然是听见了乔叶的鄙夷。
所以此刻正吊着三角眼盯着后者,同时冲着身边人说道:“孙官长,馆子缺口了,您那边还有合适的吗?”
这是黑话,乔叶虽然听不懂,但是用脚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他倒是不在意,只是动了动发麻的手臂,觉得有些累。
“他?”孙占德是个五十岁的胖子,长了一张笑面虎的圆脸,他挤着被脂肪堆积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乔叶,对一米六摇头,“他不行。”
一米六很懂,脸色一瞬青白扭曲,然后又被强压下去。
他扯出一个笑脸,对着孙占德尝试转移话题,尝试将注意力拐到没什么营养的菜品上。
后者没有接话,想来是将这人先前不满看得清楚,又对后来的猪食不感兴趣。
只见他笑呵呵的拍着肚皮,慢慢掀起眼皮,没什么反应。
“不过嘛……”孙胖子将打量在乔叶身上的目光收回,笑道,“以后要是有机会,还是可以送来给冯老板玩玩。”
乔叶皱眉,眼角抽搐一瞬,别开了脸。
他低着头,在多出来的余光里,很快瞧见冯光头眉开眼笑,簇拥在孙占德身边,与身后的监管队一起,照顾着人一并下了楼。
接下来的流程乔叶很熟。
先送头头,然后再交接了他一并带走。
毕竟他一个阶下囚,还不配与八爪楼的楼长说话。
“所以你们的拳手都是从“八合楼”里面弄出来的?”
乔叶以前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于是抓住交接的空隙,询问身侧战战兢兢的老服务员。
他眉毛一挑,带着干净痞气的笑问道:“你也是?”
老头皱纹拧深,浑身哆嗦,更不敢说话了。
乔叶心领神会,以致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再无交流。
直到最后,乔叶也没再开口询问什么。
他在一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情绪里,被带上了监管者的车。
三个小时后,他被押送着,来到了最终的关押点:
隅康星,八合楼。
因为中心的大厅是个圆柱形,又有朝八个方向开出的筒子楼,所以也被称为八爪楼,筒子阵。
乔叶早就知道,但确实第一次近距离观察。
这让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发你妈呆呢?”
乔叶被推了一个趔趄,复杂的心情被打断。
他侧过脸,感觉到激光枪口抵着他的后背,一个神情不耐的国字脸从他肩侧探出头来。
“看你姥姥?”那人用枪口砸上乔叶的脊骨,“耽误老子吃饭!赶紧进去!”
乔叶被砸得一顿。
他绷紧嘴角,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没有当场发作。
他被带到了七楼最北边的一个号子门口。
709监牢房间目测不过二十几平,两侧都是矮炕,中间是一个不到一米的过道。
整个号间很暗,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子能够模糊地瞧见里面。
乔叶眯起眼睛,勉强能够看到里头有人影晃动。
“大中午不睡觉,干你妈啥呢?!”带着乔叶的人过来,猛得一踹门,“都TM想上牌展是吧。”
国字脸的声音不小,安静的监区内,里头晃动的人人影听见,动作当即僵硬,他沉默着往下一窜,直挺挺地倒上矮炕。
牌展?
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到了,”国字脸面含煞气,气压低沉,对乔叶道,“进去吧。”
乔叶没动,站在门口看他。
国字脸压低视线,他拿着枪,目光从乔叶的脸一路向下,定在了后者的手铐上,竟然笑了起来。
“哈,”他说,“瞧我着记性。”
他川剧变脸,走上前,将709的铁门打开,装模作样地先一步走了进去。
乔叶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注意,静默一瞬,也抬脚跟了上去。
间室很暗,空气流通性差,在潮湿的北边,**味中夹杂着几股雄性腥臊的臭味直冲脑门。
乔叶停住脚步,让自己尽量靠近门口一些。
“都他妈给老子死起来。”
国字脸显然也受不了这股气味,他伸手嫌恶地在脸前扇了扇,抬脚朝右手边那睡着一排流放者的矮炕上踹了过去。
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想,709内躺在矮炕上的那群或睡或醒的流放者全部都兵荒马乱地爬了起来。
他们来不及收拾,乱七八糟地在国字脸面前站成一排。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相似——规规矩矩又无比恐慌。
国字脸不管这些,他的周身笼罩着一股极低的气压,看起来十分暴躁。
他左右踱步,眼皮翻起,死鱼一样平扫,最终在最右边的一个男人面前停下。
“灯呢?”他语气森寒,“亮呢?”
“你们想干什么?”国字脸抬手举起激光枪,用枪托在那人脸上拍了拍,然后猛地一把挥过,爆喊道,“不是早他妈说过了!开灯开灯开灯!不许关!你们耳朵塞驴毛了吗?!”
血腥味弥散开来,那人捂脸撞到炕沿,不敢擦血也不敢起身。
“不……不不不是,不是我们关的,”他满脸是血,含混地解释,声音颤抖,“是灯灯坏,坏了,已经报修了……”
“哦……”国字脸仰起脸,拉长声音,像是在思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擦了擦枪托,思考完毕,得出结论:“原来是我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不不不,”被打的人站起身,连连摇头,表示:“没没没,没——”
“没事就行,正好我有事交代,不耽误时间,”国字脸打断他的话,转身将身后的乔叶扯了出来,“新人,交给你了。”
他转头拍了拍乔叶的肩膀,笑道:“叫叫人,认识一下啊?”
乔叶:……
他一言不发,紧盯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行吧,有身份嘛,懂的。”神经病耸耸肩,无谓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出了709房间。
“都懂的。”他扬声大笑道。
乔叶:……
铁门哐当一声合上,脚步声渐渐远离。
静寂不到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响起,有人从队伍中站出来,率先对乔叶发难。
“喂,小白脸,”那人站在距离乔叶不远的位置,出声道,“看什么呢,就是你,新来的。”
“没听见爷爷叫你吗?”他说。
乔叶当然听见了。
他侧过脸,顺着屁大的窗户,看向走廊外面复古的时钟。
12时45分,流放者们的休息时间,距离下午上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乔叶收回目光,看着满屋围坐面前的流放者,低头晃了晃手铐,大概明白了什么。
“老子跟你说话呢,”说话的人很瘦,久等不到回应,被无视地很是暴跳如雷,他蹭蹭上前两步,与乔叶面对面的瞪着,“小子,你聋了吗?”
乔叶自然没聋,他只是闻到一股难闻的酸臭,不想开口。
他后退两步,目视前方,视线里没有任何人道:“兄弟,你有点矮啊。”
是了,面对面地逼视本是一个很有压迫力的动作,但是叫眼前这个跟乔叶差不多差了半个头的瘦猴来做,就显得十分搞笑了。
瘦猴脸涨的通红,差点破口大骂。
他转头看了坐在矮炕中间,目光阴沉的血肉模糊哥一眼,强压着将愤怒咽了下去。
他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强撑着不伦不类的深沉稳重,绕着乔叶所在的位置走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再次盯上后者线条与棱角都过于优越的脸。
“听说你很有身份?什么身份?”他拖长声音,目光往乔叶的下三路挪去,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出来的黄牙,冲后者暧昧一笑,“这么不好出口,不会是……卖屁股的身份吧。”
他坚持找死:“你好艹嘛?”
“艹?”乔叶额角青筋暴动,却还能笑出声,“当然好艹……就我这身条……”
他搓了把头发,邪气挑眉,而后迈开步子,在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走到瘦猴跟前,一脚毫不留情的朝人胸口窝去。
“呃噗——”
一击正中靶心,瘦猴当即被震得后退几部,滚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脚的力道镇住,一时落针可闻,只听乔叶缓缓说道:“就我这身条,最适合艹你祖宗。”
他面目阴沉,周身散发出张扬的戾气,目光居高临下。
“傻逼。”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