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这个漆黑安静的夜晚，哈里斯府邸如同一头被唤醒的沉睡巨兽，变得焦躁不安了起来。突然的灯火通明和不绝于耳的嘈杂声将安言在浅眠中唤醒。他朦胧的睁开眼，起身站在窗外。
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现在好多人都在往最中间的主宅里跑。他下意识的想着。他皱着眉头看着下面的动静，居然在匆忙的人群之中发现了一直替他上药的医生，是谁受伤了吗？
这么大阵仗，再加上受伤......
埃比尼泽——
安言的心跳突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这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逃出去似乎也无处可去......他的假身份已经被发现，触角也不翼而飞......
要现在离开吗？他看着不远处忙碌的主宅——
如果相信埃比尼泽的承诺，情况会不会更好一些？
不，不行，不能相信上位者的施舍。就算逃出去后，最坏的结果是被以利追捕审判，也比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里强......这至少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安言逐渐攥紧的手心，他咬了咬牙，看着府邸难得的警备混乱，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离开！
他穿上深色衣服将自己装扮的毫不起眼，然后背上背包在房间里搜集了一些必备品。他轻轻打开门，门发出了‘兹兹——’的轻微推拉声。
果然，因为那边的混乱，安言这边的客房没有一个侍从的存在。安言没有放松神经的那根紧绷的线，仍然选择谨慎的沿着之前他探好的路线往前走。
“发生了什么事？！”有侍从突然从前方的拐角处匆匆而来，他和旁边的人惊慌的交谈着。
“听说哈里斯大人大人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
“什么！为什么会——”
“嘘——”另一人左顾右盼后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哈里斯元帅伤的——”
“天啊！”差点叫出声的讶异。
“别说了，管家召集我们了，我们快过去。”
安言安静的贴在墙壁的一侧，等着前方的两个人影离开。
他有惊无险的从他之前观察的一条警备较弱的关口出离开。越到外围，驻守的士兵便分布的更分散，安言在暗处默默的记住了他们的换班顺序，耐心的等候着换班时那一分钟内的时差。在当夜的凌晨时分，他终于安全的靠近了大门。
“谁？”守在门口的士兵呵斥道。
“是我。”安言从阴影处现身，“我是哈里斯上将任命照顾那个亚雌的侍从，现在那个雌子要求我去疗养所带回他之前的东西。”
“......”士兵端着枪仔细的打量着他。但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最近哈里斯上将带回家的那个传说中的雌子究竟长什么样。“走吧。”
安言提着心从缓缓拉开的大门中穿过，就在他离开了十几步后，那个士兵却是想起了什么，他朝前走去，喊住了离开的安言，“等等，你还是再验证一下身份——”
安言转头，一双有魔力的眼睛盯着他，“我是将军任命的侍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是吗？”
“是的，的确没什么问题。”士兵的神情只恍惚了一瞬，很快的就清醒了过来，但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察觉出刚刚的违和之处，只是不耐烦的朝着安言挥挥手，“算了算了，你快走吧。”
“好的。”
“怎么了 ？”另外一个士兵问。
“没什么。”
安言将两人的谈话逐渐甩在了身后，他的胸腔里猛的填充了巨大的欢喜，他终于离开了那个华丽的囚笼——
但他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
埃比尼泽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中午了。昨天，他再一次被父亲狠狠的打落在地。
显然他这次的忤逆触犯了哈里斯元帅的尊严，哈里斯元帅第一次在埃比尼泽成年后亲自出手教训他，尽管他已经用尽了全力拼命抵抗，却仍然无法去战胜那个成功蜕化四次的帝国传奇。
那句开战前的超越仿佛是个笑话。
埃比尼泽靠在床边，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感觉当初的自己仿若一个年轻气盛的孩子，全然失去了贵族的自制和矜持，居然就那样正面挑战一个现不可能超越的对手。
敲门声很快响起。
“进来。”埃比尼泽再一次的恢复了以往的倦怠，虚弱的身体给他增添了几分病美人的柔软之感，他白金色的长发柔顺从耳边滑落搭在了他的肩头。
“哈里斯大人，”管家穿着深色西装弯腰朝埃比尼泽请示道，“是否选择现在用餐？”
“暂时不。”埃比尼泽说，“先给我倒杯红茶。”
“医生说您目前的身体状况暂时不适合饮用茶类饮品。”
“...算了。”埃比尼泽仰头将长发朝后捋去，“那个雌子醒了吗？”
“...如果按往日来看，他应该是醒了的。不过我再确定一番，请稍等，哈里斯大人。”
管家轻轻闭上门，来到走廊旁拨打了安言客房旁的通讯扣。
“喂？那次雌子现在醒了吗？”
“......”那边传来侍从焦急心虚的画面，管家内心传来不好的预感，
“出了什么事？！”他的语气严厉起来。
“...管家...大人，那个雌子...那个雌子他失踪了......”
......
哈里斯府邸的传令声再次层层下达，谁也没想到一个柔弱的雌子居然会在戒备森严的府中凭空消失。
在不断的排查和审讯中，管家终于明白了雌子离开的路线的时间。他不敢耽误的连忙汇报给了埃比尼泽。
“...你说他趁夜逃跑了？”埃比尼泽放下手中的纸质书。这种书已经属于绝版难求的孤本了，现只会在贵族和高层间流传。
“...是的大人，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这个雌子是主动离开的。而且他还机警的观察了换班班次，十分有耐心。”管家在看到监控视频中那儿雌子谨慎又果断的做法也大吃一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特立独行的雌子。或许，哈里斯大人就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才对他多加青睐吧......
埃比尼泽罕见的沉默了。
这个雌子所说的那些东西似乎已经影响到了他，让他无法再保持着原本只是观察的心态去对待了，如果现在顺势将他放走，一切应该都会恢复正常。
可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却不断的动摇着他的理智。是父亲在高处朝他瞥来的漠视眼神？还是那个雌子眼里不断燃烧的熊熊火焰？
那个雌子似乎从未妥协，哪怕他对抗的是整个世界。即使他明白只要他埃比尼泽一声令下，他完全逃离不开他的身边，但他仍然抓紧了所有机会去实现他所坚守的一切......
虽然他不懂他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但他能明白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东西——那是他这辈子都从未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过的东西。
“...将他带回来吧。”埃比尼泽合上了书，他如同羽毛般的长睫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是，大人。”
......
安言很快便被带来回来。
埃比尼泽居住在以利中心星最政治核心的位置。就算安言侥幸离开了哈里斯的府邸，但外面仍然布满了监控和人员看守点。自从早上离开府邸后，他整个上午也只是走远了一公里左右而已。
安言被绑起双手双脚丢在了埃比尼泽床尾的地毯上，他仇恨的看着床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虫族贵族。
埃比尼泽挥挥手，其他人低头离开。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安言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白金色雄虫。
“为什么你会如此认为呢？”埃比尼泽疑惑的反问。
“什么？”
“我不认为你出逃很可笑，相反，我觉得你极其有勇气，并且聪慧、细心、谨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很赞赏你这种行为。”
“你赞赏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会放过我吗？”安言讥笑的戳穿贵族虚伪的假好心。
“...我并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也不会伤害你。”
“.......”安言沉默了，他不明白这个高高在上的雄虫究竟想要干什么。“你知道我想要逃离以利，甚至还知道我伤害了腺体，但你却不揭发我？你究竟想要获得什么？”
“我想要理解你说的那些东西。”埃比尼泽反倒不明白雌子对他的怀疑，“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为什么你总是在怀疑我的承诺？”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承诺不过是充满优越感的施舍，随时都能化为泡影。”
“......”埃比尼泽想起父亲也曾经充满厌恶的对他说，在他成年后不会再插手他的任何事情。但在昨天，他也轻易违背了他做出的约定。“...我明白了你的担忧。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我提出你就会做到？”安言看着埃比尼泽认真的表情，不知道此刻是否能选择相信他。
“可以。”
“我想要离开？”
“除了这个，你还没有做到我们约定的具体条件，我不能放你离开。”
“......”安言沉默，“那我想要你做出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在我下次离开哈里斯府邸之后，我要你再不插手我的任何事情。”
“......”埃比尼泽沉吟后答应了，“好，就算你逃跑我也不会追捕你。但你应该明白，就算没有我，也有其他贵族——”
“但您是目前最能威胁到我的人，不是吗？我只需要您以后对我冷眼旁观。”安言内心自有主意。
“可以，合作愉快。”埃比尼泽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