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言又一次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醒来。他环绕着四周金碧辉煌的室内装潢，不知道自己在昏迷期间又带到了什么地方。
门外传来了有序的敲门声，来人身穿深色燕尾服、手带白色手套，他一手放胸前，朝着安言微微点头，看起来举止优雅、严谨干练。
“您好，雌子。我是埃比尼泽.哈里斯上将的管家。对于您在疗养所发生的意外我深感同情，为了能让您拥有良好的疗养环境和健康的心理状况，在您昏迷期间，哈里斯大人将您带到了他的宅邸之中。请雌子安心养病，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床头的门铃，会有人尽快过来为您服务的。”
埃比尼泽.哈里斯上将？是艾莫斯嘴中那个真正救了他的人吗？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安言沉默的点头。管家颔首后轻声关门离去，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井然有序的侍从分别带来了食物和水放在了安言的床头。
看起来类型多样且新鲜可口的食物明显是经过厨师讲究的烹饪。安言知道，这看似简简单单的营养餐在这个世界是有多难得和珍贵。
但已经失去‘价值’的他究竟还是什么可让人图谋的吗？这个未曾谋面的埃比尼泽上将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安言表面安静的食用着食物，内心却开始焦灼起来，这个该死的上将扰乱了他原来的打算，他必须想办法让一切重回正轨。
他吃完后很快就有人收走了餐盘。过了一会管家就带着医生过来给安言换药。
“那个雌子醒了吗？”埃比尼泽大步踏过大门，将外面的军用披风丢给了旁边的侍从。他扯动着扣在最上面的衬衫纽扣，喉结微动。白金色的长发微微扬起，从他的肩头滑落。细长的白色睫毛低垂在脸上投射出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金黄色的瞳孔，显得慵懒又倦怠。
“报哈里斯大人，雌子已经醒了，已经用食完毕，现在医师正在为其换药。”
埃比尼泽重新换了一件衬衫，他用手捋过散在额头上的头发，“走吧，我去看看他。”
“是。”
哈里斯宅邸里的医生显得严肃又内敛，替安言换药过程中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做自己手头里的事。直到他收拾完毕准备出门，在门口碰见了埃比尼泽本人，他才鞠躬发声，“拜见哈里斯大人。”
埃比尼泽点头，“他情况怎么样？”
“腺体已经全部坏死，停止了信息素分泌功能，生育能力会受到极大影响。在度过成年期时很可能会蜕化失败。”
安言侧着脸冷漠的看向窗外，似乎那些冰冷的评判说的是和他无关紧要的人。
埃比尼泽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然后进门坐在了安言房间里的沙发上。
“听说是您救了我。”安言转头看向埃比尼泽，真正的看到了所谓‘救命恩人’的全貌——和之前那个衣冠楚楚的艾莫斯一样，拥有着如出一辙的白金色头发、金黄色瞳孔和红色的虫纹，不过埃比尼次皮肤不像艾莫斯那样雪白。
“很感激您的救命之恩。不过，我实在不明白您这样做的用意。”安言冷淡的说道。他本以为自己之前的举动已经足够让这些雄虫放过他了，但没想到醒来之后却进入了一个更为华丽坚固的牢笼，一位高级贵族还是实权上将的府邸可比之前的高级疗养所的警卫还要森严几倍。“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您关注的东西吗？”
埃比尼泽安静的注视着安言，那认真观察的目光让等待他回答的安言不禁不适的皱起了眉头。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伤害自己的腺体吗？”
“什么？那只是个意外——”
“那不是意外。”埃比尼泽那双眼睛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只是静静的看着安言。
仅仅如此，就已经让病床上的安言不禁有些悚然。那如同引起了猛兽注意般的不好预感让安言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是想要将我抓起来吗？因为我伤害了珍贵的腺体。”
“因为从来没有雌子这样做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应该怎么惩罚。”埃比尼泽认真的回答着安言的问题，“不过倒有法律规定，如果有人伤害了雌子，最轻惩罚也将会以叛国罪处置。”
“......是你一个人发现的吗？”安言突然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死寂之中。
“如果不是你的管家告知于我，你的计划就会成功。”
“......”安言终于知道了来龙去脉，他没想到那个被他没有放在眼里的势利眼居然有胆子做出这种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埃比尼泽接着说，“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样做的目的，请问，你这么做是为什么？”他彬彬有礼的问。
“因为您想要知道我为何这样做，所以才将我带到了您的府邸吗？”安言内心涌起了一股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的情绪。
“也因为要监视。”埃比尼泽直言不讳，“你身上的疑点还没洗净。”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觉得很可笑。”
“何处可笑？”埃比尼泽没有被冒犯的不悦，语气充满了疑问。
“...为何我连我处置自己身体的权利都没有，甚至伤害它都已经触犯了王国的法律，这难道还不可笑吗？”
埃比尼泽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他，“雌子是整个虫族最宝贵的财富，是虫族繁衍至关重要的资产。伤害他们会获得严重惩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呵。”安言冷笑道，“雌子是财富，是资产，是生育，是繁衍。就是不能是人。我并不想当一个连人都不是，只能被人当做‘东西’的雌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埃比尼泽思考着他的话。
“雌子也是人。”埃比尼泽找到了他的逻辑。“不过因为你们数量稀少且对虫族至关重要，所以要好好的保护你们。为此帝国曾经为了保护雌子，建立了许多严酷的法令，甚至还会为雌子们提供优越的生活条件和尊贵的地位。”
“那是圈养而不是保护。”安言讥讽的说，“你们所谓尊贵的地位更是无稽之谈。”
“我们会为雌子挑选血脉纯正且身份尊贵的配对者——”
“而不是让他们去当首相当大臣！”
埃比尼泽不赞同的看着安言，他认为对面的雌子过于偏激，“数量稀少且珍贵的雌子一旦手握实权，会让有心人加以利用，这样雌子就会成为争夺权力的牺牲品。而且雌子力量羸弱——”
“那为什么不好好教会他们如何变得强大？如何面对那些阴谋诡计？”
“雌子的基因已经注定了他们无法像雄虫一样拥有强魄的体质。”埃比尼泽已经不想和对面这个雌子多说了。他认为对面的这个雌子深受雅各布激进派的洗脑，变得如此偏激和不切实际。尽管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危害以利的举动，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阿莫斯将他带走好好关押起来。
“你们以保护为名，实则在圈养工具。你们以羸弱为借口，实则是不想分享权力。你们粉饰本性的卑劣，装以华丽的托词，践踏雌子的尊严，剥夺他们的权利。你们歌颂雌子的生育能力是母虫赐下的伟大权柄，让雌子沦为生育的奴隶。更可笑的是，你们自己也给自己带上了权利的枷锁，作茧自缚沦为权柄的行尸走肉。”
埃比尼泽用他深邃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对面那个雌子充满愤恨的批判。
“你们不懂感恩，”安言毫不掩饰的直视着那个贵族。他已经忍的太久了，自来到虫族之后，他从未真正的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里，别人总是有千种万种的理由和借口来伤害他、掌控他。“不懂情感、不懂尊重、不懂同情、不懂爱——你们本性充满了掠夺和无情。你们只比那些没有智慧的虫子多了一层伪装的拟态，除此之外你们又有何不同？”
“你们的世界单调荒芜的可悲........”安言喃喃的看向窗外，“它让我变得面目全非，让我失去所有我珍贵的东西，甚至因为这个所谓的雌子身份让我还失去了我的自由......所以我为何还要它？”
“仅仅因为你想要‘自由’？”
“我只想掌握我自己的命运！”
“说实话，你令我惊讶。”埃比尼泽说。这个雌子说的话让埃比尼泽推翻了刚刚的看法，雅各布可不会将自己的权利送给那些雌子们，这似乎只是眼前这个雌子自己的看法。他性格桀骜不驯，拥有着一双充满抗争火焰的双眼，似乎下一秒就能灼烧任何和它对视的人。他和布瑞德学院里的雌子们格格不入，为了自己的信念甚至能够伤害腺体......
“你想要掌握你自己的命运，我可以答应你。我可以许诺你一个条件，也不会告发你伤害腺体的行为。”埃比尼泽内心升起了浓浓的兴趣，他仍然看起来从容不已，“但是我有个条件，我想要了解你刚刚所提到的，那些所谓我们缺少的东西——感恩？情感？尊重？同情？爱？任何一样，只要你让我理解它们。”
“条件？”安言冷笑，“让我这个残缺无用的雌子嫁给你这个尊贵无比的上将可以吗？”他故意嘲讽道。
“......或许可以。”埃比尼泽沉吟片刻后认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