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县丞的难处

快刀斩乱麻,这事拖不得。当下吩咐乐水知会了一声高融,拿着自己的手书去京城搬救兵。

自己和孟平芝在县衙胡乱吃了些东西,打算夜审其他人。

歇息了一会儿,即刻把田家两兄弟带了来。两兄弟个子都不高,肥头大耳,看着脸色不好,想来是没有睡好的缘故。

田家两兄弟跪在地上,许浑没有让起,只让他们跪着回话。

许浑闻着乐水煮的茶香,神情惬意还有些散漫。“说说吧,曲九的尸首是在厨间发现的,别人不知道,你们可别推一个字不说。”

两兄弟底下做着小动作,扭捏了一阵。田大饼按下弟弟的手先道“大人,咱们兄弟没那么多脏心眼子,也不会害人……”

“住口,凭凶器是你厨间的刀,本官就能定案。你们若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这案子就由你们背吧。”许浑说着张嘴打了哈欠,一副悠闲做派,

田二饼看得出这位怕是京官,连县丞都静坐在一边。他见事不好,先嚷了出来“是扈小满杀的,可跟我们没关系。”

许浑冷眼游走在两兄弟身上,呵斥道“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挺有本事的。你当本官好糊弄,随便说什么我都信啊?”

田大饼一脸的懊悔,眼睛直勾勾盯着田二饼,给了他一巴掌。压低了声音道“你浑说什么?”

许浑火速下令道“分开他们二人,把田大饼先押下去候着。”

左右立刻上前,田大饼被人强行拖了下去,田二饼不安的眼神打量着上坐的许浑。

“你自己说,还是先用刑再说,或是一边用刑一边说。”许浑回头看向乐水,点了点案几上的茶盏。

“小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大人……小人我……不”

许浑显然很不耐烦,摆了摆手道“拖下去,打板子。”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左右上前扯住田二饼就要架出去,他又道“我说……我说……”

许浑抬起手示意等等,又端起续好水的茶盏。慢悠悠道“说吧,若是本官不满意,就改用火烙。胖子表皮油水足,用火烙呲呲好听。”

田二饼闻言人一哆嗦,吓得坐在地上,缓缓说道“是出发后的第三天晚上,小人和哥哥睡在底仓的里间,在仓库的后头。那天小人馋新上船的香瓜,就打算半夜偷摸过去,拿两个尝尝。小人瞧见厨间有火光,以为哥哥没有吹灯,就想过去看看。刚要推门,哥哥在后面抓住了小人的手,小人这才算清醒了。哥哥这又伸手捂住小人的嘴。小人那会儿透过门缝间隐约看到,扈小满在里头摆弄装秽污的竹篓。”

许浑细细听着,忽又问道“你哥原本就不在里间睡觉吗?”

“小人没有留意,那晚是打算拿了香瓜,再去外头小解。”田二饼的满面愁容,孟平芝递了一个眼神给许浑,想说他可能是真不知道。

许浑没有理会他,又催促道“接着说。”

“小人和哥哥蹑手蹑脚回了里间,这下都不敢睡了,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小人和哥哥才敢过去看,里头是……曲九的尸体。”

“你们没有跟雷尉说,或是其他人说吗?”许浑瞧着他问道,

“哥哥不知忌惮着什么,让小人装聋作哑,不用理会。由他们怎么断定,我们不用管。”田二饼看了一眼花厅的门口,很是抱歉的神情,加上脸色不好,五官像是拧在了一起。

他这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骤然起身把左右吓了一跳。只听他大叫道“小人清点厨间的东西,还发现少了一个大瓮。他们那晚上说是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想必就是那个东西。”

许浑朝他撇嘴说道“跪下回话,你站起来做什么,打算行刺啊?”

田二饼动作利索扑腾就跪下了,连连说“不敢。”

许浑从孟平芝手里把供词要了过来,略略看了一遍,对田二饼道“画好押,退下吧。”

按上手印田二饼被人带下去的同时,田大饼又被领了上来。只见他嘴里塞了布头,眼神愤愤很想出手教训这蠢笨的弟弟。

田大饼又跪下,左右取了他嘴里的布头,他松快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上首坐的两位大人。

许浑很是得意,问道“你都听清楚了?”

他点了点头,许浑本就没把他送回牢里,挪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听听他弟弟到底会说什么。

许浑一改原本的散漫,顿时严肃起来。“对你也是一样,你说还是本官帮你说。”

“我过去的早,起来小解吹了吹风,回舱底时看到厨间有烛光,我在门外听到里头的动静。好像是在吵架,这时船晃动了一下,我怕他们会出来查看,就先藏了起来。等再过去,厨间的门开出了一条缝,曲九倒在地上。这会儿里间的门开了,我又躲了起来,见二饼要去开厨间的门,才出手制止的。”田大饼算是把前头发生的事补充清楚。

吵架,争执那就是突发事件,可他们为什么这个点在仓底,又因为什么事起的冲突呢?

许浑砸了一下嘴,问道“你为什么不上报几位大人?”

“雷尉第二天一早就点清了人数,少了曲九,可那三位京官谁都不愿多事,只当他是醉酒失足落水的。您让我去说,只怕当下就拿我们兄弟去抵命销案了。”

田大饼所言不无道理,古不愚此人,许浑那日见只觉得他心思深沉,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扈小满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吧。”许浑又问道,

田大饼摇了摇头,沉声道“这就不大清楚了,那天靠岸后,除了我们两兄弟,都去搬粮草了。”

“那你们怎么又打算把这件事都漏出来的?”许浑接着问道,

“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的嫌疑也小一些。这样闹出来,他们不管也不成了。”田大饼自嘲道,

可惜事与愿违,莫崇、姜峼、孔大升统一了行径,一起给栎阳县施压,意图将事情捂住。

像治灾这类的事,孟平芝大致可照前人之法,循例而为,成效也十分卓著。但把这摊子甩给他,真是一筹莫展,随意由县里的其他几位摆布着,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早就脱离了自己能承受的范围。

孟平芝怯懦的神色,像极了学堂里背不出书的孩童。他忽又起身,径直寻了一副杯盏,亲自倒上一杯双手递给了许浑。

许浑当着田大饼和众人不好太拨驳他的颜面,将茶接了过来搁在案几上。即刻挥手招来左右,将田大饼押回大牢。

待厅内的人几乎走尽,许浑面色铁青,含怒将孟平芝递过来的茶砸在地上。

又端起自己之前用的茶敲着案几,正言道“二十六日就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当时你身为县丞,代行知县事不作为,任由此事肆意发展,生生多出这许多事来?”

孟平芝撩衣下跪道“下官……下官是不能作为啊少尹,三位督粮官大人见出了事,怕连累自己也有不当。这阵子又处在考评审官期间,谁都不愿揽事。最后由莫司仓出面与下官说,此案只能等运粮勘验后再行调查。治灾之事多方盯着,让下官当知轻重缓急。”

有上官压着,行事自然艰难。这孟平芝也是不会变通,暗自把人扣下也就是了,何必还用这些人当差做事。

许浑眼皮也没抬,他这番剖白神情真切的有些过了头。许浑起身整衣敛容道“今日本官也乏了,先到这儿吧。”

孟平芝起身相送,随即道“下官在燕回居替大人收拾了一间上房,请大人屈就这几日吧。”

许浑回头看他,烛火下孟平芝的面颊微微泛红,看来是方才申辩过于用力了。“本官自有去处,不用费心安排,也不必送。你早些休息吧,治灾这几日也是辛苦。”

孟平芝拱手“谈不上辛苦,当官总要为百姓做些事情的。”

坐到马车上,许浑迟疑的眼神望着乐水道“你觉得孟县丞这人如何?”

乐水抿着嘴哼了半天才道“小人看着他,想起田老爷家二管事的儿子,那小子与我差不多大,已经在外院管一宗事了,谁都也肯给他几分面子,除了大管事和他家儿子。小人觉着孟大人与那小子的处境很像。”

许浑很同意的点着头,催促了一句“快点回去吧。”

马车久久未动,只见乐水将头探进了车厢内,有些害羞道“少爷,天黑了小人认不得路。”

许浑一记响指敲在乐水的脑瓜上,夺过他手里的马鞭道“看清楚了,明儿再不记得,我就跟老田退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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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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