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都已经签过了，怎么还要签？”沈星辰看着眼前的一堆文件皱眉，和着她就只会签字呗！
“上次签的只是委托协议，但现在那些董事质疑这份授权的真实性，还有就是……”陆楠星不着痕迹的抹过眼底那份疲惫，她实在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愿意跟陆南城站在一起。
“还有？还有什么？”沈星辰放下手里的文件挑眉看着陆楠星，看来这两个月陆南城还真是没让她省心，“还有，就是，那些人想知道那些流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对么。”
也不是沈星辰有多聪明，只不过她也是长了耳朵的，这几个月虽然只是时不时的来公司，但关于她和陆南城的那些乱七8糟的传闻她也没少听。
之前传她是陆南城的秘密女友，还说什么她给陆南城下了“蛊”，靠谱不靠谱无非就是猜，现在猜的就更离谱了，说什么陆南城策划多年要图陆家家产，沈星辰忍辱负重前来讨回公道。
“图谋家产”，“忍辱负重”……还真是敢编，沈星辰暗暗叹气，他们还能将这事儿编的更离谱一点嘛。
“你都听见了。”陆楠星问。她到也没想瞒她，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传闻半真半假她也不算是胡说，“既然都听见了，明天就去露个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明白吧。”
“你就不怕老爷子伤心，”沈星辰淡淡的问，“说到底也算是家里的私事，就这么被拿到什么股东大会上去说，他会不会被气死，要不要，先准备个救护车什么，有备无患嘛。”
“没事你就先回去吧，记得明天别迟到。”陆楠星暗自运气告诉自己别生气，“还有，明天人可能会比较多，我不管你跟他们谁认识，明天都少跟他们多说，你要清楚，从明天开始，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们陆家。”
代表陆家？沈星辰无语，她什么时候有这么重的分量了。
沈星辰也没说话，只是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起身打算走人，反正明天的事陆南城肯定在，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出了公司沈星辰本来想回家，说好了等明天那就等明天呗，反正最后收不收的了场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没骑车也没坐车，沈星辰就那么一个人闲晃在熙攘的街头。
人来人往，有人行色匆匆有人闲庭信步，一边无聊的打量着来往的路人一边想着心事。
一步一步算是天意还是人为？算是自愿还是被迫？
沈星辰心里又闪过一阵茫然，她在乎的，她不在乎的……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失控，她在心里将“失控”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真的失控了嘛？
果然，人与人才是最有…最无奈。
她伸手站在路边招了一辆车，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出租车汇进来往的车流。
转头暮色四合的时候，陆楠星接了老爹的电话让她回家。
家？那个叫“家”的地方怕是跟她也没太多关系，她还上海这么久，没有一个人给她打过电话……想到这儿陆楠星不禁眉头更深，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家今天的晚饭格外热闹，沈星辰还不到六点就坐在了陆家的客厅里。
“等等，这步不算，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将马放在这儿了！”陆鸣泽有些懊恼，但语气却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沈星辰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的将落下的子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陆川和明静也坐在一边，现在陆川的病算是好了大半，精气神也跟着好起来，他看着沈星辰和老爷子下棋心里说不上的高兴，明静更是眼眶湿润，她盼这一天不知盼了多久。
“南南说你喜欢吃提子，”明静将茶几上的托盘朝沈星辰跟前推了推，“这是今天刚买的，挺甜，你尝尝。”
“好。”沈星辰也不客气，她伸手拿起一粒放进嘴里，的确是甜。
明静见沈星辰喜欢，于是更是伸手帮她剥起提子皮来。
陆鸣泽哼了一声，不是很高兴道，“你还当她是几岁孩子，偷奸耍滑心眼儿比谁都多。”
沈星辰无奈，这老爷子叱咤风云的时候大概没这般“无赖”，这悔棋也让他悔，这玩赖也让他玩，怎么还一脸不高兴。
她将明静递过来一粒剥好皮的直接送进陆鸣泽的嘴里，一边道，“我说老爷子，你这醋吃的也太明显了啊！”
陆鸣泽明显神情僵持了一下，陆川和明静也是意外，屋子里的气氛有片刻的停顿。只有沈星辰，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他对自己家里的祖父祖母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陆南城和陆楠星前后脚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幕，老的小的正为了个棋子争执不休，另外一对夫妻两就那么乐呵呵的看着。
陆楠星脸色有些难看，她沉声打了声招呼，“爸，哥，嫂子。”
陆南城到是因为看见屋子里的情形放松下来，他看向众人也开口道，“爷爷，爸妈。”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沈星辰身上，“好久不见。”
久嘛？沈星辰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陆南城，挑了挑眉却没说话。
明静见人都到齐了就起身开始张罗吃饭，沈星辰就说不下了，陆鸣泽却不依，非要下完这盘棋。
一家子也算是一家子，可陆楠星夹杂在里面说不出的难受，一顿饭，陆南城没事就往沈星辰碗里夹一筷子菜，明静也是不时给沈星辰盛碗汤，这要是在以前陆家的饭桌上，这母子两早就挨训了，可是今天陆鸣泽就像是没看见一样，就任由他们这样。
老爷子这算是默认了？陆楠星的心情一沉到底，一顿饭吃的即没滋味又不消化。
吃完饭，沈星辰找了个空档把陆楠星拉进了书房。
这是一楼一间公用的书房，平时陆川会在这儿练练字看看书。
关上门，陆楠星就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你想干什么！”
要搁以前，这语气恐怕早就吓的沈星辰不敢开口了。不过，今非昔比……
沈星辰浅浅的苦笑，是啊，今非昔比了，“那个……”她想了想，还是道，“无论如何，我是小辈，叫您一声姑姑也不算是过分。”
顿了顿，她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递给陆楠星，“您先看一眼这个。”
纸片不大，大概也就是四分之一A4纸的大小。
陆楠星将纸打开，纸上也并没有太多内容，不过就是两个签名。
两个一样又不一样的签名，说一样，那是因为纸上写的是同一个人的名字——沈星辰。
说不一样，那是因为这两个签名的笔迹完全不同，不管任谁看，这都不可能是出于同一个人之手。
“小时候，我的确因为车祸右手不能写字，不过我外祖母觉得，每个人都是用右手写字，我不该跟别人不一样，所以她硬是将我的这个习惯打了回来。”
陆楠星看纸条的功夫，沈星辰缓缓的将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陆楠星的视线从手中的纸上转到沈星辰，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去做过鉴定，这两个笔记完全不同，基本不可能出自同一个人，”沈星辰道，“如果姑姑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看鉴定报告。而且，就算是我用左手写，每写一次，笔迹也都会有所不同，我写了十次，最后鉴定结果是相似度仅为42.6%，并不能认定为一人所写。”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楠星压抑着恼火与愤怒，她心里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但她还是不甘心，“是你自己说，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怎么，现在母慈子孝……你是想告诉我你不再计较了！”
“姑姑，我说的是，‘我不用他还’”沈星辰十分认真道，“其实，从一开始，我说的就是‘我不用他还’，陆南城从来就不欠我什么，陆家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应该属于我的。”
沈星辰神情态度上没有一点点的轻蔑与嘲弄，她看向陆楠星的眼神里满是真挚与诚恳，“姑姑，如果我说完全能够体会您的感受，那大概是骗人的，但我也多少能够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试一试的心态。”
见陆楠星没有说话的意思，沈星辰继续道，“陆南城曾经跟我说过，他说您的能力和商业头脑远在他父亲之上，再加上您这些年在商场上的人脉和积累，即便就是他，到了您这个年纪也未必能有您的这份成就。可惜，老爷子重男轻女，这些年您虽然在陆氏任职却始终没有更多的机会施展。其实，他一直都很崇拜您，也很敬重您，但崇拜也好敬重也罢，这些都不是您抢他东西的理由。在上海，陆南城的付出与努力，不是一句‘他是外人’就能抹掉的。”
“抢！”陆楠星眸色暗了暗，随即冷笑，“如果没有陆家，单凭他陆南城怕是在这里什么都做不成。”
“嗯。”沈星辰点头，算是承认了陆楠星的话，不过她却还是淡淡的开口道，“我相信您说的没错，在创业之初，如果没有陆家，就凭他一个人的确很难成事，更不用说规模和地位了。不过……姑姑，攻城略地不易，守城更难。这么多年，陆南城做过的所有的事，我想，您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陆楠星不耐烦的打断沈星辰的话道，“所以，你是想跟我说，之前一切的姿态，不过就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你所谓的‘合作’，其实不过就是个幌子，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背叛陆南城。”
“背叛？”沈星辰喃喃的将这两个字又嘀咕了一遍，随即却是笑了，“我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伙的。我也没想过要替他争取什么时间，”她看着陆楠星的眼睛，认真的问，“您真以为，他被关在我家里的这两个月里就真的什么都没干？您觉得，他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嘛。”
陆楠星眉头拧成了疙瘩，她心里很清楚，沈星辰的话是对的。虽然这两月陆南城的人一次都没在公司里出现过，但那不表示他就真的什么都没做。
庄北私下跟股东们的走动，还有他与政府部门的沟通，甚至在用名下酒店做临时隔离点这件事情上……诸多行径不是毫无痕迹，她也不是全然不知，只不过之前她是太笃定了沈星辰会妥协，所以……
“本来，我是想等到明天。”沈星辰见陆楠星阴沉着脸不说话，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开口道，“明天董事会，其实无非就是当面跟您决裂撕破脸，而结果，要么就是陆南城掌控局面稳住大局，要么就是陆氏高层动荡，股东们各怀心思各为其主。其实这些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意义，我没想过要占什么便宜，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不过，姑姑，如果明天真的局面失控，您真的有把握能稳操胜券吗？”
“你早就算计好了是吧。”陆楠星虽然心里恨的咬牙切齿，但她也无可奈何。
她皱眉想了想，忽然看向沈星辰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用你做个挡箭牌，你知道你身边的亲戚朋友收了我多少好处？到时候，你就算真的跟他站在一起，股东们也未必会再相信你们。”
“哎，”沈星辰叹了口气，伸手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和一张银行卡，“这是您和我朋友老公生意来往的合同复印件，这份合同在签之前，我朋友就找了律师帮忙看过，合同纯属商业合同，并不存在任何不妥的地方，无非是，您把能给别人的生意给了我朋友的老公，但我朋友的老公也并没有占任何便宜。另外，就是‘好处’，”她将银行卡一并放在书桌上，推到陆楠星跟前，“这张银行卡，是这些日子你给我表姐表弟和我朋友老公的所以钱，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去调齐所有的入账记录，甚至可以附带上他们每个人收钱的时间和地点。”
“所有？”陆楠星冷哼，她还真就不信这丫头能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
“嗯。所有。”沈星辰点头，“这还要谢谢陆南城给了我一大笔钱，所谓‘有钱好办事’，只要钱能花到位，有什么事是查不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陆南城给的那笔钱，”陆楠星道，“只要有这笔钱的存在，你就有收受好处的嫌疑。”
“姑姑，那是我的卖命钱。”沈星辰似有似无的摇了摇头，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难道您不知道，我去献骨髓是跟陆南城签过协议的。”
“你！”陆楠星一时被堵了一个无话可说，沈星辰在捐骨髓之前跟陆南城签过一份协议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她只是没想到，这份协议最后竟还有这样的用场，“卖命钱！我到是今天才知道，一个女儿救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收钱！”
“……”沈星辰黯然无语，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我们只是血缘上的关系，这几十年里，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他叫沈卫国。如果，一定要我在陆川也陆南城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后者。这句话，即便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我也敢说。”
沈星辰也不想再刺激陆楠星，反正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至于陆楠星最后要怎么做，那是她左右不了的，“姑姑，这件事无论对错，到此为止吧。无论如何，陆南城都叫了您几十年的姑姑，他将您当做亲人，所以……就当，是您放他一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