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树站在那些老榕树下,他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刚下课的学生,他弯下腰捡起了掉落的树叶装进密封袋里。
陈馥站在一旁,她看着有些憔悴,睡眠不足导致眼下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杨坚在一旁扶着她,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倒了。
陈馥拿出包里的手续,问:“夏树啊,你的朋友让我跟你说他们去你家找你了,阿姨忙完洛洛的事赶着要走了,接下来你自己能行吗?”
沈夏树:“没事,阿姨你去吧”
陈馥:“好”
杨坚:“树啊,有什么难事就跟叔叔说,叔叔也能帮你”
沈夏树挤出一个看得过眼的微笑道:“好,谢谢叔叔。”
杨坚揽住陈馥,把妻子往怀里拉了拉,对沈夏树说:“没事”,又对怀里一直回不过神的妻子说:“走吧。”
陈馥回过神,慌忙道:“等等!”
陈馥:“夏树!”
沈夏树:“怎么了阿姨?”
陈馥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说:“没事能来看看阿姨吗?阿姨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
仲夏炽热的风从头顶吹过,沈夏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被架在烧烤架上炙烤了般刺疼。
沈夏树:“好”
沈夏树在外面逛了圈,但每次走在街上都会不知不觉来到陈洛之前呆过得地方。
沈夏树:“艹”
旧物易念人,于是他决定回家……
门刚一打开,一股饭香味就扑面而来。沈夏树一眼就看见了沈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沈莆在她旁边帮她打下手。沙发上还坐着一堆人,不知为何他心里有股烦躁感。
叶准是第一个瞟见他的:“诶,你回来了啊。”
沈夏树:“嗯,你们怎么来了?”
叶准:“我们跟你打过招呼的啊,唉呀,先不说了,来尝尝这道糖醋排骨,我可是做了好久,全是按照……额,快吃吧!”
沈夏树被他强拉硬拽到餐桌那,桌面上一大堆他爱吃的,厨房里煮的也是他爱喝的冬瓜汤,香味十足。
但他现在没胃口,奈何叶准的视线又太过炽热,他就夹了块最小的,心想可能就是普通糖醋排骨的味道,也没……
沈夏树:“等等!这?”他激动的看向叶准。
叶准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一样,应道:“对吧,是你想要的味道吧。”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这是陈洛做的味道。不过叶准怎么知道,难道陈洛骗他是唯一吃过的是假的?
叶准:“快试试其他的,大伙一起做的”
果然不出所料其他菜也跟陈洛的做饭习惯差不多,味道也很像。
夜晚来临,沈夏树拉下窗帘,叶准他们还在。内心的宁静被搅乱,他愈发觉得烦躁。
终于在叶准再一次的召唤下爆发了。
叶准:“沈夏树……”
沈夏树怒吼出声:“够了!我想自己一个人,你们看不出来吗?”
沈夏树:“你们能不能别来打扰我了!”
叶准:“……我知道了”
叶准:“最后一件事了”
叶准拿出一个戒指盒:“这是陈洛留给你的。”
“还有”叶准眼里的光暗了暗“是他不想让你一个人的……他怕你出事。”
说完叶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离开后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只有沈夏树依旧愣在原地。
黑暗中,沈夏树拿起戒指盒,里面是一枚素圈戒指。
凌晨三点,沈夏树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烦躁的坐起身,拉开遮挡的窗帘。
夜晚的光不是那么刺眼但却足够让他看清楼下还站在一个身影。
沈夏树纠结了片刻,穿上外套出了门。
楼下,叶准随意的靠着路灯,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见来人的影子,又嗤笑了声。
叶准:“呵,别误会,就是想在这多待一会儿”
沈夏树:“是陈洛叫你们来陪我的吧”
叶准拿烟的手抖了抖,随后又慵懒的回道:“猜挺准。”
沈夏树拿掉他手里的烟,递给他颗糖:“对不起,是我言辞过激了”
叶准自然的接过糖:“没事,理解”
沈夏树坐到路灯下,望向远处的星星。
沈夏树:“从他离开后,我一直忙,怕一停下来就想起他。但我不可能一直忙着,回到家看见你们,我其实挺开心的,但我回家的目的就是想静静而已”
沈夏树:“家里面太多他的影子,还有你们做的菜……他真的好残忍啊”
叶准也坐了下来,他道:“残忍什么啊,他只是怕你想不开,我们陪你这一段时间也就不陪了。他告诉我们你的爱好,让我们多陪你;告诉我们你爱吃的,让我们多做些给你吃……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把什么都想好了”
陈洛:“他还说,你把他忘了或者是找到更好的人就更好了……”
沈夏树:“绝对不会。”
叶准瞟了他一眼。
叶准:“我也坚决不会”
沈夏树看向叶准。
叶准:“他也这么跟我说的,我当时想完全**就是废话,我怎么可能!”
叶准:“我没跟你讲过他小学的事吧?”
沈夏树:“嗯”
叶准:“他小学跟现在差不多,看见一只蚂蚁被踩到都会伤心,会把自己的午餐分给没有的同学。我当时觉得他很傻……”
叶准吐掉糖,又抽了根烟,这次沈夏树没有阻止他。
香烟被火星点燃,他才接着说:“那时候在学校午睡,学校的桌子硌得慌。那天我发烧,午睡醒来后我发现我枕着个枕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找老师借的。”
叶准说着吐了口烟雾:“那时候我爸妈在外地忙,他不睡午觉去给我买了退烧贴和药,我记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叶准:“那天在下雨,第二天我去上学,他没来,老师说他淋了雨发烧请假了”
叶准抬起头看向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也许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跟他成为死交,但是……”
叶准:“他那么好的人,怎么都会让人控制不住想接近吧”
沈夏树也望向那颗最亮的星星道:“确实,他那么好的人。”
7月末,沈夏树收到陈馥从法国邮寄来的特产。他最后看了一眼和陈洛有着点点滴滴回忆的家,蹲下来在书桌上写下这封信。
爸妈,陈妈杨爸还有叶准: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到草原或者雪山上了,请不要找我,我想用我的双脚我的双眼带陈洛看世界。
爸妈,陈妈杨爸,儿子不孝,请原谅儿子这次无理的行动,愿来世还做你们的孩子。还有特产很好吃,谢谢。
沈夏树
2025年6月17日。
我来到西藏阿里,这里的人很热情,他们请我吃了藏族血肠。
嗯……味道嘛,可能是我不会吃。
第二天,我去了冈仁波齐,我用酥油把你的照片贴在了业之马上。
2025年8月29日。
我来到了稻丁亚成。
那里有蔚蓝的天空,白色的雪山,金黄的草地。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我还在白塔寺为爸妈们祈了福,保佑他们平安顺遂。
2025年12月12日。
我爬上了哈巴雪山,在雪线处为你系了条经幡。
2025年12月31日。
我迷路了。
我被困在一个山野里,这边没有村庄,没有路。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走着,实在体力不支的时候我倒下了。
你知道吗?我看见乐乐了,它叽叽喳喳的叫着,让我跟着他走,走着走着就出来了。
一出来有信号了我就收到陈妈他们的消息,就连乐乐站在我肩头怎么也不肯走了。
我抬头望向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或许,你是真的希望我活下去是吧?
2026年1月1日。
日本的签证通过了,但我取消了机票。
东寻访可能跟我无缘了。
接下来……我看向身旁的乐乐,说道:“我们回家!”
我明白心上的那棵榕树,是爱,是伤,是再也见不到的人,也是生命盘根错节、继续生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