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恬心头咯噔一下，程景笙明显话中有话，她选择装傻，随便敷衍：“程副院人脉广，在这里遇到熟人也正常。”
程景笙抿唇，一声冷哼：“今天不刺激伤残人士，先吃饭。”
程恬：……
你才是伤残人士，你全家都是伤残人士！
程景笙仿佛有读心术，眼角微抬，嫌弃地瞟一眼：“嗯，我们全家现在就你一个伤残人士。”
“程景笙，你给我滚！”
要不是脚真扭了，程恬真要扑过去，胖揍程景笙一顿！
叔侄俩吵吵闹闹一阵，总算吃完饭。
“今早怎么走神那么厉害？因为昨晚的噩梦？”
程景笙端果盘出来，在程恬对面坐下。
这么一提，程恬想起放在护士站的陨石拿铁，眉心一点点蹙起。
她发信息给小林护士，让她自行处理。
小林护士回复荆彻已经拿走。
程恬有些无语，这男人什么时候那么小气了？送出去的东西竟然还拿回去？
小林护士又发信息来。
【小林：那位荆老师是不是你的旧识？】
程恬心下一沉，没有回复。
程景笙正打算看看文件，瞧见程恬心不在焉的模样，终于开始有些担忧。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程恬知道程景笙向来敏感，但关于某人回来的事，她并不打算与家里人说，随即扯到那个转科方案上去。
程景笙早已从朱荣荣那里得知此事，他觉得程恬早长大了，这点事自己可以拿主意，所以并没有提前说什么。
现在见她主动提出，他还是给她综合分析一番。
与程恬考量得差不多，叔侄俩对梁潭的看法基本一致，除非他主动提出，否则后面的路多少会受阻。
加上因着这事，程恬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不能轻举妄动。
程景笙建议她等待一个契机，不要操之过急。
当然，他知道程恬应该也觉察出梁潭这几年变了很多，自从晋升主任之后，说话处事都与以前大不同。
程恬明白程景笙的顾虑，只道：“他愿和我熟就熟，不愿的话……我会避开。”
她何尝不知，梁潭那几句话就是在敲打她，让她不要忘恩负义，当初是他带她进入南大附院，除非他放手，程恬不能先背叛他。
“早知如此，当初干嘛不回江城？”
“有我罩你，怎会这样累死累活？”
“现在还要周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是没苦硬吃！”
程景笙越说越生气，来南城那么多次，真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
真不知南城到底有谁在？能让程恬背井离乡那么多年，至今都不肯回江城？！
等等……
程景笙猛然想起刚才遇到的人！
早前只是猜测，现在似乎有些眉目了，他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事。
转眼到七月，陆续开始放暑假。
陆子明回老家之前，又过来复查一下，顺道过来急诊科看看。
程恬忙，陆子明就见缝插针与小林护士聊两句，奈何她们实在太忙，陆子明只得先离开。
稍晚没有那么忙的时候，小林护士过来与程恬闲聊两句，说起陆子明，又提到他们学院今年三下乡活动由荆彻带队，应该要一个月才回来。
程恬暗忖，难怪那杯陨石拿铁之后就没了动静！
原来如此！
小林护士天生八卦体质，自从上次陨石拿铁事件之后，荆彻没有再来，她问程恬的信息也没得到回复，以她多年八卦的经验，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事！
程恬闻言，只是眉梢微动，并没有接话。
小林护士有些疑惑，难不成……她判断有误？
傍晚临交班，救护车的鸣笛声再次传来。
被紧急送院的居然是曲慧！
之前赠旗仪式的照片就贴在公告栏上，不少人已经认出这位南大经贸学院的副院长。
陪同送院的是曲慧的丈夫，此时满头大汗，不断地大喊“医生救命！”
马医生刚好过来接班，先一步接诊，程恬立马跟上去。
听曲慧丈夫说，自从上次手术，曲慧谨遵医嘱，作息规律，吃得清淡，病情早已好转。
今晚本来打算参加亲戚二胎的满月宴，没想到突发意外，摔了一跤，头部着地，脑门磕出血了。
上救护车前，曲慧满头是血，还昏迷不醒，吓死人了！
好在送院的路上，曲慧已经转醒，一直说头痛。
随车人员给她测量过血压、血糖，基本正常，而且头部伤口已经处理，没有继续出血。
马医生当机立断，马上安排做头颅CT。
这种不慎摔倒后头部着地情况，很怕脑出血。
马医生突然问：“有没有人看到患者为什么会摔倒，是没站稳还是因为别的？”
曲慧丈夫愣了下，摇头，又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马医生听到影像科那边有电话找，让程恬先帮忙解释一下。
曲慧丈夫对程恬印象颇深。
尤其最近曲慧总是拿着程恬的工作照在他面前晃悠，想认不出都难。
“程医生，麻烦你。”
程恬稍稍吃惊，曲慧丈夫居然还认得她？
她轻轻颔首示意，给他解释。
“如果是因为地滑没站稳摔跤，那就是意外。”
“如果是本身有基础疾病，如脑梗死、脑出血、脑肿瘤或其他疾病导致的昏厥摔倒，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如果能知道患者当时的情况，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判断病情。”
曲慧丈夫说，当时曲慧在上厕所，突然摔在里面，等他赶过去时，她已经昏迷了。
他真不知具体情况。
程恬表示理解，让他莫慌，先检查，根据情况再处理。
头颅CT结果很快出来，没有看到脑出血，但是不能排除脑梗死的可能。
程恬看曲慧目前情况，暗自思索。
从查体的情况来看，四肢活动还算正常，肌力、肌张力情况还是正常的，看上去不太像脑梗死。
马医生似乎也想到这点：“还是得看头颅MRI才行。发病24小时之内，头颅CT无法看到有没有脑梗死。”
程恬同意他的意见。
马医生与曲慧丈夫说：“还是先住院观察吧。”
他准备让神经内科的医生过来会诊看看。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声响：“不好了！患者呕血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
程恬立马跟着马医生冲进抢救室。
曲慧看上去精神还好，自己也被吓得不轻。
床边、被子上还有她的衣服上都有血迹，地上还有一滩血，触目惊心！
程恬看一眼心电监护，血压降低，心率升高。
马医生上去检查，曲慧眼眶泛红，说：“我刚刚想吐，没忍住……没想到吐出来的是血！”
“我……是不是要死了？”曲慧看到丈夫，紧绷的心弦倏然崩断，开始哭起来。
“别乱说！”马医生呵斥一声，“还没搞清楚状况，先别自己吓自己！”
马医生一边让护士紧急补液，一边让程恬联系消化内科和外科的医生过来会诊。
程恬应下去联系，脑子飞速转动。
曲慧有胃溃疡病史，之前还做过消化道修补手术，如果是胃出血的话，看看能不能做胃镜下止血。
联系会诊医生的同时，她还提前联系内镜中心，说明有紧急病患，需要他们协助一下。
她返回抢救室时，恰好看到曲慧丈夫一脸懵正在那里。
想来是马医生在和他沟通，他听不是很明白。
见着程恬，曲慧丈夫心下似乎安定一些，握紧拳头。
“您说的我现在不太理解，但医生请您务必务必救她！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救她！”
马医生能理解患者家属的情绪，还是得再次强调：“不能保证一定救命，但我们会竭尽全力！”
曲慧丈夫流着泪，签完所有单据。
消化内科会诊医生到了，评估患者情况后，认为这是消化道出血的可能性最大。
结合之前患者既往病史，判断这次可能还是溃疡出血，可以考虑做胃镜下止血。
程恬继续为曲慧丈夫解释：“胃镜下止血，经过胃镜看清楚是哪里出血，再进行针对性止血处理。”
“大多胃出血患者可以通过胃镜明确诊断且同时止血，但这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
“需要家属签字同意才能做。”
许是程恬算个熟人，解释清晰且语速平缓，曲慧丈夫听完她说的风险和费用情况，毫不犹豫地点头：“做！我们做！”
外科会诊医生这会也到了，根据情况也同意先尝试做胃镜下止血。
如果胃镜止不住血，再考虑外科手术。
有马医生在，程恬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确实同意这么操作。
外科手术创伤相对较大，而胃镜下止血基本算是无创，希望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将对患者的伤害降至最低。
好在程恬提前打过招呼，与内镜中心那边对接顺利。
马医生交代几句准备回急诊科，让程恬可以下班了。
她稍微迟疑一下，想起曲慧丈夫刚刚六神无主的样子，还是决定先留下来。
内镜中心医生与曲慧丈夫沟通，程恬全程在旁，时不时给他解释几句，也算帮了这位医生的忙，沟通顺畅许多。
做胃镜前，曲慧还是清醒的。
为保证胃镜能够顺利进行，医生给她注射麻药。
不过打麻药有风险，所有的镇静麻醉药都会降低患者的血压，而曲慧目前血压本来就偏低，甚至有失血休克的可能，再用镇静剂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但此时不用不行，医生们只能随机应变，继续输血补液，同时密切关注血压。
程恬想起手记上的一个病案记录，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拦下内镜中心医生。
“安全起见，要么转ICU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