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时微被手机轻微的震动吵醒,睡眼惺忪的去摸床头的手机。
是班级群里的消息,班长兢兢业业的提醒全体同学,一定要好好准备五天后的毕业答辩。
临近毕业,实习也结束了的大学生,本能的想要赖会儿床,再睡个回笼觉。
宋时微裹着身上的薄被,翻了个身,刚准备闭眼,床头柜上静静放着的白瓷碗映入眼底。
大脑停滞了片刻,她才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确实没喝醉,但绝对上头了,竟然直接叫了沈斯白的名字!
困意消退,宋时微猛地坐了起来,脑海中飞速复盘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沈斯白开完会下楼带她回家,见她有些醉意还给她煮了一碗醒酒汤。
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期间她没有乱说话,更没有耍酒疯。
如果说……
如果说,真的有那一刻她露出了喜欢沈斯白的马脚,应该就是连名带姓的念出了沈斯白的名字。
宋时微揉着太阳穴,拼命回忆沈斯白的反应。
记忆却像蒙着一层雾似得看不真切,只依稀记得,回家的车里沈斯白格外沉默。
难道,他看出来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宋时微出了一身冷汗,手脚莫名发软。
她崩溃的把自己摔进床里,扯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要喝酒啊。”
声音都是压抑在喉间的绝望。
如果能穿越回昨天晚上,她一定抢过酒杯泼自己一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世界上没有时光机。
她要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沈斯白会怎么对她?
以沈斯白的性格,即使知道了,应该也会装作不知道吧。
宋时微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向沈斯白表明心意的幻想有多可笑。
真实情况是,哪怕沈斯白有一丝猜到她心意的可能。
她都恨不得化身蘑菇永远缩在卧室里,连推开卧室门的力气都没有。
宋时微曲起身体,抱住自己的双腿,像是把自己缩进壳里。
她需要冷静一下。
一呼一吸之间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一道敲门声打散。
尽管知道这个家里,会这么大力敲她门的人只有沈时序,宋时微还是下意识紧张起来。
“这都几点了,你还没醒啊。”
沈时序欠揍的声音响起,宋时微才放松下来,走过去开门。
大概是因为叔侄这种亲缘关系的缘故,沈时序的有些角度,扫眼看去有几分神似沈斯白。
但若正眼望去,又能明显看出不同。
相似的棱角轮廓,沈斯白却坚毅,眉眼有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随性,带着能把玩世界的风情。
沈时序则简单许多,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喜恶分明。
因为有人兜底,所以从不虚与委蛇,有种被溺爱长大,天然的桀骜。
沈时序把一个盒子递给她:“你最近不开心?”
盒子很大,从包装能看出是一个车模。
沈家对她和沈时序向来一视同仁,沈时序有的,她也会有。
只是宋时微对车实在不感冒,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时序每买一辆车,都会送她一个同款车模。
相比还要花精力去养护的车,宋时微确实更喜欢摆件一样的车模。
宋时微扫了两眼,听到沈时序的话,不明所以的看他:“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小叔说的。”
宋时微拆包装的手顿住,不确定的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谁知道呢?从小不就是小叔最了解你。”
沈时序耸肩:“不过他最近挺忙的,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哄你这么艰巨的任务自然就交给我了。”
沈斯白为什么会说她不开心,又为什么躲着她?
宋时微机械的拆开包装,把车模摆在旁边的架子上,僵硬的做着她该做的事情,思绪如荆棘般杂乱。
她捋不清,更不敢碰。
沈时序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票晃了晃:“周三请你去看演唱会,你最喜欢的歌手。”
最喜欢的歌手?
她听的歌品类广泛,没有那个歌手能称得上最喜欢,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谁啊?”
“贺仰青啊,你之前提的袋子上不就印着他吗?他正好在铭城开演唱会,我买了两张内场前排票,还能去后台合影签字。”
在沈时序的认知里,她身边没出现过什么明星周边,手提袋上印着贺仰青,那一定是很喜欢了。
这样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沈时序很为自己细心的发现洋洋得意,语调轻快:“开心了吧。”
宋时微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嘴角弧度,点头看他:“开心,谢谢你。”
“想谢我的话,就给我雕个人吧。”
沈时序斜靠在门框上,笑意融融:“好歹雕个动物园园长,不然那么多动物管不住啊。”
宋时微能看出沈时序在逗她开心,也顺着他的话笑了几分,可心思全被另一件事占据,只能胡乱的点头。
“我要回学校住几天,有些毕业相关的事情要处理。”
“行啊,我周三去学校接你。”
宋时微在情绪绷不住的最后一刻关上房门,整个人虚脱的跪坐在地上。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怎么办?沈斯白以后是不是都不会见她了?
宋时微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无论怎么刷新,和沈斯白的对话框仍旧停留在上一次回国的航班信息。
这很正常。
她和沈斯白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闲聊。
可,沈斯白更不会发信息质问她。
质问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小叔有那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肮脏,龌龊,毫无道德观的曲解亲情。
简直是罪大恶极。
他应该只会浅淡的认为,不过是小孩儿家的一时兴起,那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然后唇角含笑,以家长的姿态包容她,包容她的头脑发热。
拉开合适的距离,静静的等她自己冷静。
自己冷静。
宋时微浑浑噩噩的回学校。
临近毕业,室友都找了实习工作,宿舍里空无一人。
她从书架上抽出那本被室友誉为最无聊的书——《茶经》
沈爷爷爱茶,沈时序则更喜欢喝咖啡,总是吐槽茶水喝着都一个味儿。
沈家能和沈爷爷一起品茗的小辈,只有她和沈斯白。
但和茶相比沈斯白更爱酒,留学期间那么忙,还专门去学了品酒和调酒。
品茶方面,大概只有宋时微诚心接下了沈爷爷的衣钵。
这本厚厚的《茶经》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死板,无趣。
以至于,沈时序口中无聊至极的《茶经》,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让她意犹未尽的,不仅仅是《茶经》的内容。
还有她偷偷藏在书里的心意。
宋时微顺着书签的夹页打开,一张模糊的照片赫然出现。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绿意盎然,被偷拍的人侧身站着,姿态放松,却模糊的看不清侧脸。
但当时的情形,宋时微历历在目。
那是她彻底没办法自欺欺人的春天,认命般的承认了自己对沈斯白的感情。
看向他的眼神,再也做不到以往的直白和坦荡。
沈斯白在后花园打电话,难得的好好穿着一身正装,英式双排扣的西服外套扣得整齐,衬得人宽肩窄腰,出尘标格。
竟比周身的春色还要耀眼。
他熟稔的单手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烟盒随手丢在一旁的铁艺公园桌上。
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银色打火机,微微侧首随意的拨动点火,动作娴熟,透着慢条斯理的优雅。
一派新生的花园,像是有了最大的亮点。
宋时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跳遗落了一拍,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想要留下这一幕。
却被他不经意扫过的视线,惊的连忙收起了手机。
于是就有了这一张,模糊的只能看到人影的照片。
像她隐晦的心事。
从那开始,宋时微不再想叫他“小叔”,每次打开这本书,都会默念沈斯白的名字。
似是憧憬着能有和沈斯白关系转变,正大光明叫出他名字的一天。
那时的宋时微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下决心封存自己的心意,永远都不让沈斯白知道。
可就在她下定决心的当晚,她隐藏四年的心意,就露出了马脚。
宋时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沈斯白。
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毕业答辩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宋时微像蘑菇一样在宿舍长了两天。
宿舍里仅存的几块小木料都被她雕成了奇形怪状的蘑菇。
她甚至都没有胆量去试探沈斯白是不是真的知道了。
她是一个胆小鬼,她在害怕。
-
浮光掠影,时光飞逝,宋时微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画面重叠交错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不知是几个季节之后,她似乎很久没见沈斯白了。
很久很久,久到思念在心底扎根,隐隐作痛。
她似乎彻底失去沈斯白了,各种身份上的失去。
钝刀割肉般的折磨,她终是受不住,主动去找沈斯白。
是国内吗?宋时微分不清。
只见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会议室,朱红色椭圆形的会议桌延伸到她面前,庄严,肃穆。
沈斯白坐在尽头的主位,单手撑着桌子,姿态是她熟悉的随意放松,脸色确实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冷静了吗?”
语气更是如审判般回荡,仿佛下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迫切的思念让宋时微近乎贪婪的看向他,可男人似乎逆着光,亦或是泪水迷了眼,宋时微怎么都看不真切。
朦胧中他们之间宛如隔着天堑。
宋时微忍着泪不住的点头,装作彻底冷静的样子,解释自己之前不过是头脑发热。
男人很满意她的回答,起身走向她。
这是最后的结局吗?
家人依然是家人。
这样也好,无非是她的暗恋更不见天日罢了。
可本就见不得光。
不是吗?
手机铃声响起,才把宋时微从诘问中拽出来。
眼角湿漉漉的,她抬手摸了一下,鬓边连着枕头全是泪。
上一次哭着醒来,还是爷爷刚去世的时候。
当时的她还能去找沈斯白,现在她能去找谁呢?
枕边的手机持之以恒的响着,宋时微泪眼婆娑的接通,把手机放在耳朵上,酸楚堵着鼻腔裹着气音“喂”了声。
“我在你宿舍楼下。”
男人的慵散的嗓音附着电流钻进宋时微的耳膜,拖长的气声酥了她半边身子。
宋时微浑身一颤,拿起手机看到备注是——沈斯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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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