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染过于震撼，嘴唇翕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冬雪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正当尹染不知所措之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林冬雪的手机还在自己这里，连忙掏出来还给他。
“是高晟……”
林冬雪抿了下嘴，接过手机接通了：“喂？”
“嗯，拿到了，这就回去。”
他挂断电话，低声说：“先回去吧。”
尹染也不好纠结于此，“嗯”了一声，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回去时高晟正好从洗手间回来，看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别扭，奇怪地问：“怎么，吵架了？”
林冬雪语气有点生硬：“没有。”
“嗯？”高晟半信半疑的，也没多说，先进去了。
一顿饭吃到很晚，高晟作为组织者，责无旁贷地安排众人或打车，或叫代驾，一一送走，最后只剩了林冬雪和尹染。
林冬雪也喝了酒，不能开车，高晟便问：“你俩呢？叫代驾吗？”
“我一会儿叫。”林冬雪说，“你呢？”
“我打车啊，车还在学校那里停着呢。”
林冬雪点点头：“行。”
两人又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高晟叫的车先到了，便和他们道别离开了。
尹染半天都没说话，这会儿才转头看林冬雪：“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冬雪沉默片刻：“你还想问什么？”
尹染咬咬嘴唇，鼓起勇气问：“就是你之前说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林冬雪垂眸看她，神色很是温柔：“是认真的，也许是我们两个太遥远了，所以你从没注意过，可我却一直看着你。”他顿了顿，继续说，“那张照片也是，那时候拍毕业证上的照片，女生们都互相交换留作纪念，我前排的女生也换了很多，在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张，我本来要捡起来还给她的，看清楚是你时，就鬼使神差地自己留下了。”
“可是……”尹染犹豫半天，“我曾经亲耳听到你说，你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林冬雪愣了：“什么时候？”
尹染摇摇头：“我不太记得了，应该是快高考的时候，我去办公室经过走廊时偶然听到的。”
林冬雪想了一会儿，苦涩地笑了笑：“是了，那时候是刘川鹤跟我说高考结束后要跟你告白，他早看出来我喜欢你，所以故意激我那样说。我那时候也幼稚，顾念着朋友感情，所以才顺着他的心意那样说的。”
“朋友感情。”尹染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林冬雪有几分不安。
僵持许久，尹染终于开口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再多也没有用。”
“你……没有生气吗？”
“我没什么资格生气。”尹染轻声说，“你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又不是我能干涉的，何况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你喜欢我，更不能说什么了。”
“我……”
尹染打断他的话，问：“如果重来一次，你会向我告白吗？”
林冬雪毫不犹豫地点头：“会，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不给刘川鹤伤害你的机会。”
尹染微微地笑起来：“如果是你，不用那么努力也可以。”
林冬雪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良久才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
尹染脸上仍然带着笑意，眼睛里却闪烁着莹莹泪光，声音也有些飘忽：“我们好像错过了好多年。”
林冬雪的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尹染，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许多零星碎片。
初时在酒吧重逢，尹染不假思索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可刚刚在聚会时，那几个同学她却没能立刻对上号，分明是一副记忆模糊的样子。
她误会林笑雨和自己的关系时，笑容僵硬地夸林笑雨好看。
她请求自己帮忙时，头快要埋到桌下去，耳尖通红地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还有她误发给自己的那些照片，怎么可能那么巧，每一张都有自己，而自己居然就那样退缩了，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
两人对视，似乎都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尹染先不好意思起来，扭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家吧，明天……”
话音未落，林冬雪已经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就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永远都不想再放手的宝物。
尹染的眼眶莫名酸涨，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林冬雪低声说：“对不起。”
尹染没问他为什么说对不起，到这时候，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只有一点，他们获得了彼此。
在送尹染回家的路上，林冬雪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尹染只感觉手心越来越热，想要挣开，林冬雪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她有点无奈，小声说：“我换一只手，好不好？”
林冬雪这才舍得松开，随即无缝衔接，握住了她伸出的右手。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的姿势就变得有点别扭，尹染便往他身边又靠了靠，侧着脸冲他笑：“借你的肩膀用用。”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从后视镜瞧见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小声说话，笑呵呵地打趣他们：“瞧你们小情侣甜甜蜜蜜的，这是去哪儿玩了？”
林冬雪大概对“小情侣”这个词很受用，微笑着回答：“和几个朋友聚了聚。”
“真好啊，年轻人干什么都好。”大叔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一整天为了挣钱奔忙，哪里还有心情玩。”
林冬雪随口附和：“谁都有难的时候。”
“你这话说对咯。”大叔心有戚戚焉，打开了话匣子，从自己家操心的孩子，一直数到几个老哥们家的孩子，还给他们传授经验，“对孩子啊就不能惯着，该管就得管，该打就得打，要不啊你就操心去吧。”
尹染没什么共鸣，左耳进右耳出，林冬雪倒是很有耐心，抓着尹染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摆弄，和大叔竟然聊到了一个频道。
到尹染家时，林冬雪本想送她进去，却被尹染坚决拒绝，催促他快点回家休息，两人便在小区门口道别。
尹染正要转身离开，林冬雪又叫住了她，迟疑地开口：“明天下班，要不要去我家吃个晚饭？”
“明天吗？”尹染张了张嘴，“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简单吃个饭而已，不要怕。”林冬雪温和地笑笑，“或者，你就当探望小学老师了？也不过分吧。”
尹染笑着摇头：“都多少年啦，怎么可能还记得。”
“那可不一定。”林冬雪说，“我下班去接你，好不好？”
尹染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吧。”不等林冬雪开口，她又急急地补充，“那你要一直跟着我。”
林冬雪摸摸她的头发：“我保证。”
“好了，你快回家吧，司机大叔还在等着呢。”
“嗯，明天见。”
“走吧，我看着你上车。”
尹染看着林冬雪上车，车子掉头离开，这才转身往小区里走，没走几步，迎面遇到了正往外走的尹父。
晚上太暗，尹染又没戴眼镜，还以为看错了，走近了才确认确是尹父无疑，快步走上前，叫：“爸爸，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能去哪儿，来接你啊。”尹父说，“你妈不放心，非让我来外面等你。”
“没事啦，小区里这么亮，能有什么事。”尹染说着，和尹父一起肩并肩往回走。
两人边走边聊，尹父突然问：“今天心情不错啊。”
“啊？有吗？”尹染还以为是自己没抑制住笑意，抬手摸了摸脸。
“眼神都亮了。”尹父说，“和同学聚会挺开心的？”
尹染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种事还是不太好意思和爸爸开口，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你，反正有开心的事。”
“开心就好。”尹父笑眯眯地说，“你开心，爸爸妈妈就开心。”
尹染挽着尹父的胳膊，但笑不语。
“啊对了。”快到楼下时，尹染说，“明天我还会晚点回来。”
尹父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满：“又晚点回来？尹染你最近可有点过分了啊，怎么天天不着家？”
“啊……有吗？”尹染心虚，想想自己这两天还真是没在家待，讨好地笑，“下周一定在家陪你和妈妈。”
“我都不信你了。”尹父哼了声，“你明天和谁出去？”
“嗯……去林冬雪家吃晚饭。”
“什么？”尹父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去他家？和他家人吃？”
“你别激动嘛。”尹染赶紧说，“就是随便吃个饭，没什么特别的意义。——我叫林冬雪来家里时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尹父明显失落，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那怎么一样。”
尹染看他的样子就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很想宽慰他几句，可又觉得说什么仿佛都很苍白，小声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