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让布布把车开走了,江阙上午打车去的工作室。
时装秀的成衣赶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两套,江阙选好衣料,在裁缝房里修修缝缝。
服装设计和珠宝设计不同,珠宝主要在于绘制设计图纸,成品制作可以交给专门负责的匠人,但服装从布料到裁剪方式,只有自己才最懂自己的想法。
在Weston从业的时候,江阙前两年熬得厉害,事事亲力亲为,到后面成为首席,更多优秀的设计师加入进来,工作量就轻了许多。
现在江阙独自办秀,各方各面都要考虑,辛苦和累是真的,但看着自己创作出来的作品所产生的成就感也是真的。
日头西沉,江阙脖子酸得要命,伸手捏了捏,这时布布敲门进来,拿了份名单:“哥,我按照你之前说的,把需要发邀请函的人员列了一下,你看看还有没有要加的。”
江阙接过看了看,名单上面大都是一些认识的业内设计师和模特,除开这些发送邀请函的社会名流,他还联合京美发布了一小部分时装秀入场券的公共渠道。
“没什么问题。”江阙说:“名单先保留着。”
布布点头:“好。”
外面天色不早了,江阙结束工作回家,院里车库停车的时候,发现旁边纪洵的车不在,别墅的灯也是灭的。
江阙看着空车位,联想到昨晚纪洵接到的那通电话,大概也能猜到他去哪了。
回到房间,江阙打开浴缸水龙头泡澡放松,脖颈肩背的酸疼一阵一阵的,他自己捏了捏,记得布布之前给他推荐过一个牌子的药浴,有助于肌肉酸痛,思考要不等会问问。
累了一天,这澡泡了没几分钟,江阙就听到外面有车开进来的动静,接着门开门关,脚步声响起,最后在他房门前停下。
敲门声接踵而至,江阙不知道纪洵找他要说什么,他不想扯着嗓子喊,只好从浴缸里出来,简单擦干身上,穿好睡衣开门。
纪洵看到他发丝边缘湿渍的痕迹,脱口而出:“你在洗澡?”
江阙开口:“有事说事。”都把他叫出来了,总不能让他再回浴缸里滚一圈泡好澡了再说。
纪洵欲言又止,抿了抿唇:“过两天有个宴会。”
江阙一看就不太妙,有预感似的:“别告诉我跟我有关。”
“不仅跟你有关,跟我也有关系。”纪洵目光偏开半寸:“是我家里举办的,你最好得去一下。”
江阙霎时抬头,消化了好几遍这个消息,“纪洵,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让我去参加你们家的宴会,见你家里人?”
“我父母的意思。”纪洵也为此事烦得不行:“我两结婚的事他们知道,你就过去走个过场。”
“不行。”江阙冷脸拒绝:“你父母又不是不清楚我们假结婚。”
纪氏宴会上出现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他还要露面把自己再次推向焦点位吗。
纪洵声音顿了一顿,垂眸:“他们不知道。”
“?”江阙缓缓转过头,眼中带着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纪洵知道江阙会是这个反应,他心里愈发烦闷:“我怎么开口我们是协议结婚,我父母不像外人好糊弄,难不成直接告诉他们,我把你睡了,迫于外界压力不得已和你结婚?但其实是假的,到期就离?”
江阙被他这个语气听得直冒火:“你的问题你还有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洵低眉,缓了缓声:“反正我们一年之后就离了,去一趟宴会对你也没什么损失,有什么条件你随便提。”
“不可能,我也不需要你的条件。”
江阙说完不客气地就要关门,下一秒,纪洵一把伸手撑在门框边上,他差点夹到对方的手,堪堪刹住车,不由有些愠怒:“你干什么!”
“江阙,你想好了。”纪洵直直看着他:“这次宴会挂着纪氏名头,我父母想在宴会见你,保不齐和别人说过什么,你如果不去,落人口实怎么办。”
......
半晌过后,江阙冷静下来,坐在客厅沙发上,处理这个烫手山芋:“你跟你父母怎么说的。”
纪洵说道:“我说我两认识很久了,一直在处着,他们常年在国外,也不怎么管我的事,这次回国才跟我说起你。”
江阙头疼,同时相当不理解:“你父母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还是结婚这种大事。”
对于纪洵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结婚不通常都是家族给找个门当户对的吗,就算父母开明不管,也不至于这么没声没息。
纪洵随口猜了个理由:“不知道,估计觉得你挺满意。”
算了,木已成舟,江阙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时装秀开展在即,他不想出任何岔子,“宴会要做什么准备?”
纪洵说:“不用,宴会的事你不用操心,人到了就行,其他我会打点好。”
“我知道了。”
-
宴会周四晚进行,地点在纪家老宅的一套庄园,不用江阙自己开车,纪洵说会有纪家的司机去接他。
晚上六点,江阙坐在纪家派人来接的车上,手机嗡嗡两声响起消息提示。
[纪洵]:走了吗?
[纪洵]:我和我爸妈在宴会等你。
江阙看完消息没回,皱起眉,隐隐觉得这套流程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
直到司机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他透过车窗看见隔壁车道上一辆接亲的婚车。
江阙:......
两者对比,让他产生了一种同样的联想。
他面上冷清清的没有变化,暗地里把纪洵翻来覆去骂了千八百遍。
路上正是晚高峰有点堵,车程大约走了半小时,最后在京市郊区的纪家老宅前停下。
纪宅的铁制栅栏大门恢弘大气,能看出宅子主人的身价,江阙坐在车内,车子驶过一段主路,在停车坪上停稳。
他下车,抬眼望了望,面前的主宅附近一片灯火通明,来往出入的人车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一旁的司机喊他:“江先生,我带您进去。”
江阙点头,跟在司机后面,来到宴会大厅。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接下来不等司机带路,他只消一眼,便看到了相距数米远的纪洵,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
就这一瞬间,江阙目光落在纪洵身上,一时定住没挪开。
纪洵今日打扮的和平时不太一样,穿了一身垂感十足的高定西服,本是松垮不好掌控的版型,但被纪洵撑起来,倒显得风度独特。
仅仅是简单的黑色西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却在人流名利场之中,一派张扬贵公子的气质,分外惹人注目。
时尚的完成度果然靠脸靠身材。
这是江阙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即使他有点近视看不清细节,但此刻已经不是衣服衬人,而是人衬衣服。
也许作为设计师都有一个通病,就是面对赏心悦目的事物,总容易多欣赏几眼,然后源源不断冒出灵感启发。
江阙微微出神之际,旁边的司机出声提醒:“江先生。”
他回过神压下思绪,转头面对司机:“谢谢,你不用带路了,我自己过去。”
司机点头应了声,从另一边走开。
江阙再次抬眼,不难猜出纪洵身边两位是他父母,三人看上去在聊天,他迈步走去,纪洵察觉似的,转头看见了他。
很快,纪洵的父母,樊菱和纪承华对视一眼,笑容淡雅:“江阙来了。”
纪洵紧跟着介绍:“江阙,这是我爸妈。”
江阙怎么说也独立打拼了这些年,演戏应付人还是有一套的,他唇角扬起优雅闲适的弧度,张口,然后卡住。
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江阙一窒,他该怎么称呼纪洵的父母?
叫叔叔阿姨?按照他和纪洵的身份不太合适。
叫爸妈?他实在叫不出口。
纪承华自以为看出了他的为难,笑了笑态度温和,目露期望:“跟纪洵一样叫我们就行。”
好致命。
“别为难江阙,他比较害羞。”纪洵咳了咳,赶忙出声打圆场:“先喊叔叔阿姨吧,以后...以后适应了再说。”
闻言,江阙总算松了口气,重新扬起笑容,轻轻示意:“叔叔阿姨好。”
经过纪洵提醒,两人也意识到不妥,樊菱点头:“我和他爸刚从国外回来,算是你们结婚后见你的第一面,确实太突然了,还请你别介意。”
江阙言行举止表现得严丝合缝:“不会,叔叔阿姨随意就好。”
纪承华对江阙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早就听说你特别优秀,只不过没想到——”
“伯父伯母!”
纪承华话说到一半,一道男声突然横切进来,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江阙转头,只见段成峰几个大跨步来到樊菱身边,态度热情:“伯父伯母,好久没见,我都想你们了。”
江阙把这些看在眼里,段成峰似乎和纪洵父母很熟悉,即使行为如此唐突也没让他们面露不悦。
因为段成峰的到来,纪承华刚刚那句话没能说出来,樊菱假意责备:“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莽莽撞撞的。”
纪承华也道:“不是回国刚见过吗。”
“哎呀,那会连话都没说几句呢。”段成峰把目光转向江阙,神色自然:“江阙,又见面了啊。”
既然对方要演出这副样子,江阙当着纪洵父母的面也配合,只是言辞间不可避免夹杂冷漠:“挺巧的。”
樊菱见状,笑说:“反正你们都认识,成峰知道你们结婚的事比我还早,我就不多介绍了。”
“先别说这个了。”段成峰嘴甜道:“伯父伯母,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礼物,在楼上放着呢,去看看吧。”
“这个时候看像什么样子。”纪承华发话:“等晚点一起拆开看吧。”
段成峰摇头:“不行,这礼物单独送给伯父伯母的,而且我还有话想说。”
纪承华和樊菱面露难色,正要斥责,江阙适当善解人意:“叔叔阿姨你们先去看礼物吧,不用在意我。”
“就是啊。”段成峰一拍手,说道:“江阙都这么说了,咱们看完礼物再下来。”
全场唯有纪洵深知段成峰脾性,不知道他这回在作什么幺蛾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但纪洵知道江阙和段成峰相处不对付,让段成峰走了也正好,避免两人接触。
于是他说道:“爸妈你们去吧,我在这陪着江阙。”
纪承华看了看江阙,语带歉意:“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
“走吧走吧。”段成峰拉上纪承华和樊菱,带着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江阙看着他们的背影,几秒后收回视线,淡声道:“你朋友,我上次在外面碰见过。”
纪洵奇怪,江阙和段成峰怎么会碰上,难不成是段成峰主动去找茬?
“他对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江阙确实没听懂那天段成峰嘴里嘀咕的意思,也不想跟纪洵复述一遍。
他无心在这里多作停留,转身欲离:“你说的面我现在也露过了,可以走了吧?”
纪洵拦在他身前,看了眼楼上:“暂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