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人聚头

裴砚之听着她有板有眼地数着,一边用金雪花付了钱,多出一些找零的银两,他先是问烟烟还需要什么,少女想要一坛子桂花酒,“清新可口,绵甜爽净。睡前饮,还可以养颜护肤,好处多多。”

街上,晕黄的灯光朦朦胧胧,勾勒出裴砚之消瘦的侧脸,他抿抿嘴:“如此,确是人间上品。”

“小师叔你不饮酒吗?”烟烟同他并肩而行,“我爹爹可喜欢喝酒了,他常说,一碗忘忧消愁,两碗饮日吞月,三碗就能梦到我妈妈了。我也想梦见我妈妈,可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裴砚之低头看她,她也仰头一笑。

风把少女的发丝微微吹动,也轻轻吹疼了他的心。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解释道:“砚之不胜酒力,因此只喝茶。”

书院并无禁酒规定,裴砚之便帮她买了一小坛,嘱咐她不可贪杯。确认烟烟不再需要其它,他进了当铺,一眼看到柜偏角高悬的仕女图。

“掌柜的,这幅画何时收的?”

一提这画,当铺掌柜就来气。这是他前阵子不在,临时找来看店的伙计收的。这么明显的赝品,那伙计居然都没看出来,硬是让那对老夫妻赚了十几两。

他只能把这画挂出来,又不敢挂在太显眼的地方,盼着有不走眼的看中。

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冤大头了。

掌柜地忙伸出头来:“半月前。”

裴砚之问:“活当还是死当?”

这是在确认典当这幅画的人还会不会回来赎。

“死当,死当,”掌柜迫不及待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风雅之人,您看这画画法工细,线条硬劲匀直,色泽艳丽。画中女子神态自若,颇具娴静之韵。”

丝毫不敢提左下角题画者的印章。印章上赫然写着三个字:裴砚之。

万卷书院的裴道长才冠天下,诗文琴画都是一绝。他常常独自下山,遇到落难之人便施以援手。曾有几次现场作画,为他人换取钱财或药物。

裴道长的画技法高超,生动非常,深受追捧,甚至有“一画换三人”的美谈。说是一官宦人家里的侍女与小厮生情,有了身孕,主人为振家风要活活打死他们,恰好裴道长路过为其求情,主人提出以道长一幅画换侍女小厮活命。

裴道长欣然同意,当场挥墨提笔。可也因为他行踪不定,又常常慷慨作画,导致赝品层出不穷。

虽然裴道长从未路过此地,但当铺掌柜是见多识广之人,从没听说过裴道长作画会留下名号章。

因此这幅画简直就是毫无疑问的赝品。

“我要了。”裴砚之干脆地拿出银两,“这些够不够?”

掌柜哪还敢讨价还价,恨不得立马成交:“够够够,我马上给您写票子。”

票子是当铺做交易时的单据,要清楚如实地写上何日何时以何价钱成交了何物,并需买卖双方签字画押。

“那是自然。”

裴砚之将单据和画卷收好,走出门口,烟烟迎上来:“小师叔,你的事情办好了?”

裴砚之略略诧异。

本以为她初来山下,定然玩心四起到处嬉闹,还特地派了黑蛟暗暗跟在烟烟身边。没想到她刚刚答应自己就留在原地,竟是真的连半步都没有动。

他多少放下心来,夸奖道:“黎姑娘,倒是守信得很。”

“下山之前我就答应小师叔了嘛,”烟烟扬起脸,“乖乖的,不乱跑。对了……”

她猛地从身后拎出一条黑蛇,又是吃惊又是炫耀地晃了晃:“我刚在脚下发现一条变色蛇,好神奇,它跟土地的颜色一模一样,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诶。抓起来就变成黑色了。”

“而且,它好笨的,我蹲下来看它,它还以为自己没暴露一动也不动,好玩好玩。小师叔你说我们把它放到树上,它是不是会变成绿色,啊,放到火里,是不是会变成红色?”

裴砚之:……

黑蛟:主人,救我。

“这种蛇,山上也有很多,放了它吧,”裴砚之看了看天色,温和道:“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蛇?!

黑蛟颤抖了。

小鬼头没眼力见就算了,主人居然也把它跟低等生物相提并论。

呜呜呜,我是高贵的神兽黑蛟啊啊。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好吧。”烟烟耸耸肩,随手将黑蛟扔到了旁边的草地里。

**

两人再次用传送符回到书院。

裴砚之目送着少女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夜幕中,她踩着月光,无忧无虑,将光一点点带走,留他在一片漆黑之中。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种梦醒的感觉,也许世间好物大都不坚牢。

然而他哪有做梦的权利呢。

他必须活得清醒些。

想起烟烟说的话,他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徐观梅进了内门?

裴砚之想起一张脸,和徐观梅极为相似的一张脸。

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被煞气缠身,她刚刚露出惊恐的表情,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变成了一地灰渣。

就在他眼前。

“主人,这小鬼头根本不需要保护,一身法宝就算了,胆子忒大,刚才差点捏死蛟了。说起来,小鬼头她爹可是当初封印煞气的黎岛主,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得好……”

确认小鬼头离远了,黑蛟才心有余悸地钻出来,忿忿告状,它话还没说完,只见狂风平地骤起,头顶天空中乌云翻滚,陡然如浪潮般涌来。

黑蛟默默噤声。

风声呼啸,云涌月落。

高天阔地,重重回响。

裴砚之一身白衣瞬间变为浓浓墨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眼尾泛着鲜艳的血红色,淡淡开口:“该走了。”

*

曲寒霖的院中无花无草,只有无数冰冷的玄铁桩,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他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地拧动手腕,凛厉的剑气霎时将玄铁桩横向一劈为二,齐齐整整,没有一丝偏差。

半截玄铁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曲寒霖闭起双眼,飞身而起,左右跳跃,穿梭其中。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院中近千的玄铁桩尽数被剑气折断。

声响四起,如倾盆大雨落地。

随着最后一声,曲寒霖收剑,回到起点。整个过程就像理所当然的规定那样流畅,行如流水,严格执行。

这样的训练他已经进行了十八年。

不知疲倦,不论朝夕。

他的剑越来越快,心越来越静,如三尺冰冻之湖,永远不会有波动。

曲寒霖轻轻抬手,将玄铁桩恢复如初,再微动食指,玄铁桩迅速移动,打乱排布成新的阵型。

他看了一眼新阵列,心中很快计算好了行动步法,接下来只要一步步行稳,一剑剑斩落,不会出现丝毫差错。

正如他自己的人生轨迹一样,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练剑,除妖,娶妻,成为华清峰的峰主和书院的院长。

维护天下正义。

不会出现丝毫意外。

曲寒霖闭起眼睛,继续今夜不知道第几次的试炼。他斩断第一根玄铁桩,正行至下一根之前时,突然一念闪过。

那只凶兽鯈鱼,有古怪。

当初斩杀时他已觉得出乎意料的容易,之后他检查凶兽的尸体时,更是发现诸多疑点。除了被他纵向一剑劈开的切口外,鯈鱼的一只脑袋和两条手是被炸开的,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炸的干净利落。

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威力,他实在想不出来。

更令他在意的是凶兽的下半身,似乎是被剑气削成了两半,但切口极其平整锐利。

要知道他虽然也能做到一丝不差,但仅仅只能对静止的玄铁桩。实战中的对手,或由于躲避,或由于疼痛,难免会有动作。只要有动作,无论多么细微的动作,都会导致切口有偏差。

而凶兽下半身的切口,完美的令人震撼。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出手的人速度极快,难以想象的快。

甚至是在水下,他的剑气也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个人的实力,绝对比他更强。

或许跟师傅不相上下。

月光落在曲寒霖的脸上,白的有些吓人。

这个人会是谁?

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人。何满的实力他清楚,一个一心想证明自己,可惜没什么天赋的大少爷。

另外两个穿着蓝袍,是书院的外门弟子,近乎于没什么用的普通人。

曲寒霖青衣飘渺,他捏紧手指,不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小时候他曾问过师傅:怎么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剑?

师傅告诉他:天赋,道心,和坚持。

他的天赋是华清峰百年难遇,他道心坚定,时刻谨记公正为本,大爱为怀,甚至连母亲他都不再亲近。

十八年来,他以师傅为目标,日复一日地练习,一个简单的挥剑动作他可以重复练一百万遍,一千万遍。

他深入高山远海,穷天极地,寻找妖兽练剑,听过无数次妖兽凄厉的嘶吼,脸上溅过最腥臭的血。

可是他从未有一次,施展过那样完美的剑气。

完美到可怕。

曲寒霖发尾在风中轻荡,他一个纵身,已朝着潮汐湖的方向飞去。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在水下,或许能找到什么。

*

与小师叔辞别后,烟烟一边往回走,一边仔细着路边的草丛。小师叔不是说那种好玩的变色蛇山上也有吗,她怎么一条都没看到,还准备抓回去给徐师姐看看呢。

正寻思着,忽然之间风起云涌,小道上的杂草被吹得东倒西歪。

烟烟身子单薄,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老头总念叨让她多吃点,可惜她总喜欢跟老头唱反调。

月亮不知何时隐于厚厚的云层之后,好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烟烟突然想起那日在潮汐湖底,见到的那颗夜明珠。

特别大,特别亮。

她眸光一闪。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适合打捞。

一只咸鱼发出尖叫:感谢阅读!

三个人要在潮汐湖碰头了,暗搓搓搞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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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三人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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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他貌美又柔弱
连载中折梅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