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欢手指摩挲着书脊，墙上的时钟仍走个不停，时间正在不断流逝。
窗外暮色渐沉，没有开灯的卧室逐渐晦暗下来。
池欢抱着书坐在床边，周身湮没在朦胧的雾影中。
某一瞬间，像极了他独自待在狭窄的地下室时。
短暂的像幻觉。
如果说和慕双双在别墅相处的日子似是一个得到救赎的美梦的话，那么在这之前，他经年在养父母所打造的泥沼囚笼中被驯受。
大多时候，他被困在空荡狭小的地下室，看着门缝外透进的刺眼光线。
外面的热闹的寒暄声，佣人的玩闹声，电视机的背景音，一切都和他无关。
他每天见到的不是返潮洇湿的墙面，便是冷眼凶恶给她送饭的佣人。
养母说他病了，得了很重的病，所以他甚至不能外出上学，只能被困在家里“养病”。
后来，他真的病了。
睡在冰冷的铁床上，梦中烈火焚烧尽池乐的哀嚎声，佣人厌烦得再三叫他，都没有叫醒发烧的他。
最后他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可是他其实已经烧到了脱水。
直到他再次昏迷，佣人才察觉出不对，请来了医生，发现他已经烧成了肺炎。
然而，养母说她这样的劣种，即使生病也是没有资格住院的。
他仍旧浑浑噩噩地被关在地下室中。
整整有半年。
那半年是怎么度过的，池欢已经记不得了，只有疼痛、饥饿、寒冷所留下的痛苦记忆。
再后来，资质平庸的池辉需要用到他的计算能力后，他的日子才终于好过了些。
被需要的时候，他可以离开地下室。
也可以接触到课本。
所以，池欢也能瞧见养父母对待客人家的孩子那殷切的模样，他们会给他精致的礼物，耐心地哄他上桌吃饭。
碗筷相撞的清脆响声错落有致，热闹又温馨。
待在角落的他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可就是多瞧的这几眼，被养母发现了，惹了她老大的不高兴，她说本是高兴的日子却又沾上了晦气。
那天他身上多了什么伤？
撞伤、刮伤、烫伤还是其他的……？
记不清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出现在养父母招待客人的场合了。
他的少年时期，如此寂寂无闻的度过了。
池欢轻轻阖上眼，靠在床头，喉头轻轻滚动了下。
如果没有遇见慕双双，恐怕他会一直如此下去。
少女美好得像是一个梦境，她会作弄伤害他的佣人，她会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她会不顾火势汹涌执意救他。
怎么会有人，拼了命对他好。
这样浓烈的情绪和感情是池欢从未体会过的。
如梦如幻，让他感到，久违的幸福。
原来也有人会，豁出一切去护着他。
可这一切，真实又虚幻。
他看不见少女，只能听着少女沙哑的声音同她交流，若不是他将那些纸条小心翼翼存起来，恐怕没有能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
池欢削瘦的手指伸向枕底，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掀翻枕头，焦急去找。
枕下空空如也，唯有纯白的床单。
什么也没有。
藏好的纸条，不见了。
窗外晦暗的光线透过玻璃窗，落在池欢漆黑眼底，沉曛难明。
*
豪华疏阔的卧室内铺着如鹅绒柔软地纯白地毯，整片落地玻璃形成墙面可观海岸，视野极佳。
少女站在镜前，提着裙摆静静看着镜中的少女。
金色余晖为她的发丝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同她额上的宝石发饰交相辉映，耳廓后的几绺发丝落在白皙的颈间，剔透的眼眸中也蕴着微光。
她穿着一身淡金的高定礼服，贴身的薄纱与奢靡的羽毛流苏完美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
颈间和耳上的蓝宝石珠宝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美得令人窒息。
慕双双从未如此盛装打扮过，整个人都拘束起来，不敢乱动。
她即将要出席一场晚宴。
可以说是慕烟回国前的饯别宴。
也可以说是慕烟专门向外界宣布她存在的晚宴。
慕家的女儿，病好了。
慕烟走进卧室，不似面对旁人那般威严，面对慕双双是完全是刻进骨子里的温柔宠溺，“宝贝，喜欢这身吗？”
慕双双乖巧答道：“我正在努力适应。”
慕烟抚摸着慕双双的头，眼中含笑，“不用你去适应衣服，应该是衣服去适应你，不合适就换，衣服这玩意多的是。”
慕双双连忙摆手，生怕慕烟再买下几百套礼服让她从中选一套。
“这套已经很漂亮了，我很喜欢。”
慕烟抱了下她：“喜欢就好，你喜欢妈妈就也喜欢。”
她轻轻牵起慕双双的手，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宴客厅。
大厅里早就觥筹交错挤满了人，长桌上则堆满了各色珍奇的礼品，慕双双手和慕烟紧紧相牵，迎着所有人惊艳诧异的目光，走进宴客厅。
两幅极为相似的样貌，一大一小，成了宴客厅内无比夺目的风景。
宾客一阵骚动。
慕烟有个女儿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但这个女儿一直体质孱弱住在医院中不见人，如今在慕烟的践行宴中骤然见到，在场的宾客都无比惊讶。
甚至家中有年龄相仿的子嗣的客人，已经盘算着是否有联姻的可能。
慕双双心不在焉地看着众位宾客，而慕烟则是优雅矜贵地说着冗长的开场白，语落后，无数人围过来讨好巴结着她。
她一概用微笑、谢谢、我的荣幸三件套敷衍过去。
常言道多说多错，她不想和眼前这些明显利欲熏心的多聊，万一露馅丢的不仅是她自己的脸，还有慕烟的脸。
时间久了后，她能听到有人悄声议论她。
“姿态那么傲，真随他妈。”
“Really awesome!”
“声音听起来好哑，病是不是还没好？”
“……”
还都挺八卦的。
前方突然升起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宾客自发让出一条通道并小声议论着，“洛辛怎么来了？他不是经过这出差的吗？他还认识慕烟？”
慕双双还没听完，就看到一个黑发黑眸的中年男子缓步而来。
他长相俊美，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唇角弯着和气的弧度，隔着人群淡淡看向了她。
慕双双被看得一激灵。
不是她太大惊小怪，而是这人简直就是放大版洛燃，长得可以说是和洛燃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
中年男子直奔她而来，笑容和蔼道：“你就是慕双双吧？和你妈妈年轻时可真像啊。”
慕双双真的想回一句，你就是洛燃的爹吧，他老了应该就长你这样。
终于退烧了！尽量每天多更些！
新的一年祝宝们快乐健康！ 每天都开开心心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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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清色麝香（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