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卧室传来触手不慎拍打到墙面的声音,大毛窝在壳里,和沙发上的主人一起发抖。

因为睡眠被迫中断,褚知和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他的思绪在两个极端拉扯,直到天边泛出鱼肚色,才决定不能告诉郴铭他可以接受本体。

他不想和非人的海怪上床。

郴铭对夜里的变故没有印象,半梦半醒间他伸手去摸褚知和,不仅没碰到人,他还发现那部分床铺没有温度。

他走到客厅,看见褚知和裹着小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郴铭朝沙发走去,刚矮下身,门就被敲响。

褚知和听到动静把毛毯扯上来,蒙住半颗脑袋。

门外是楼上的邻居,男人询问他夜里有没有听到撞天花板的声音。

郴铭回头看了看褚知和,“没有。”

男人把手里的糕点递给郴铭,“我爱人怀孕了,我们也和大家分享分享喜事。”

郴铭接过来,笑笑说:“恭喜,我们也沾沾喜气。”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郴铭把糕点放在玄关,走到鱼缸前把还闭着壳的大毛拿出来,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龟壳,几秒钟后,大毛颤抖着把头伸了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用镊子夹着鱼干喂龟,大毛之前一连几个月都体重下降,都是他用这种方法喂回来的。

有东西撞天花板?

郴铭猜测是触手,看来要小心一点了。

日上三竿,褚知和才悠悠醒转,郴铭在厨房做饭,他走过去,看见几根触手在飞舞。

郴铭听见门被拉开的声音,说:“饭很快就好了,阿和你饿的话就先吃点桌子上的点心,是楼上邻居送的,说是他爱人怀孕……”

褚知和愣了下,“楼上的邻居来过?”

“嗯,那时候还不到八点,问我夜里有没有听到撞天花板的声音。”

郴铭关上火,把最后一个菜盛出来,“我说没有。”

褚知和忘了扰民这回事了,他站在厨房外,“郴铭,其实你晚上突然把触手……变出来了……”

郴铭手一滑,铲子掉进锅里。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是不是也影响楼上了?”

“你不用和我道歉,但是,影响别人确实不太好。”

郴铭继续盛菜,“先吃饭吧。”

饭桌上,褚知和甚至不能用“应该是最近太累了”来安慰郴铭,因为他们公司近一个月的工作量根本不算大。

郴铭把那叠点心也摆上来:“阿和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褚知和咬了一口,点点头。

郴铭:“我考虑了一下,这几天还是先回海里吧。”

“为什么会突然……”

“具体原因我还不清楚。”

“那你要走几天?”

“三天,吃完饭就走。”

这着实突然,褚知和整个人还有些懵,“海底没信号,你也不能用手机和我联系。”

“很快就回来……”

郴铭坐在副驾驶,褚知和驱车来到最近的海岸,他递给郴铭一身备用的衣服,以免待会身上这件被撑破,几天后只能变成“小黑蛇”。

郴铭接过,“阿和你别下来了,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点。”说着吻了吻褚知和的额头。

因为家庭原因,褚知和很少回家,就算回去,大多数时候郴铭也会和他一起回C市,他们似乎从没有分开几天,而且不联系的情况。

“嗯我知道了,你潜深点再变回本体吧,别被人看见。”

被看见的确有些麻烦,但对郴铭来说人类就像渺小的蚂蚁,就算所有的蚂蚁都加起来,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别担心,不会被人看见。”

二十分钟后,褚知和回到家里。

过了一会他发现,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

褚知和打开电视,拿出体重秤给大毛称体重。

大毛在秤上不安分地爬来爬去,导致褚知和读不准数字。

“大毛,不要动了,一个快二十一岁的乌龟还这么不老实。”

大毛的养殖箱不用清理,褚知和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打扫卫生。

打扫到一半他想起,郴铭好像昨天才刚打扫过。

他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明明郴铭在家也没制造多少动静,褚知和也开着电视,但就是觉得现在安静得可怕。

他太焦虑了……

尽管对褚知和来说,独居会让他发疯,但郴铭只离开三天,他哪就脆弱到这种地步?

郴铭会不会不回来了……

褚知和眼神放空,控制不住地去想最坏的结果,如果郴铭真的不回来,他该到哪儿去找……

莫名的,褚知和想起父母离婚后的那段日子。

不论是住在爷爷奶奶家,还是外公外婆家,都是毫无差别的非常安静,他们不喜欢小孩子吵闹,褚知和甚至还怀念过父母吵架时的场景。

为了安全,褚知和读到初二才被允许独自出门,付承川并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一个人的时候,他通常会去人比较多的书店,这样就算坐在角落捧着书发呆,也不会看起来像是一个奇怪的人。

发呆时他最常思考的问题是:人生这么无聊,为什么还要活着。

他想不出答案,只知道虽然活着没意思,但死了也不一定有意思。

当然也有可能很有意思。

但他养了宠物,要好好负责,安缘龟的寿命一般在40~60年,如果大毛死的那天他还是觉得活着没意思,到那时他就可以去死了。

于是,褚知和开始研究死法,但他从来都是在脑子里构想,不敢写下来,因为怕被人发现这个想法。

在他这个年纪研究怎么去死的人,好像会被认为不正常。

他还是要当一个正常人。

后来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大概就是潜水了。

大概是因为海底很自由。

其实父母离异的孩子,最不缺的就是“自由”。

……

但现在,他不敢下水。

怕被淹死。

褚知和靠在沙发上,内心像是被破开一个大洞,他不该轻易放弃唯一的爱好,却也无法克服恐惧。

傍晚

褚知和由坐姿变成躺姿,眼睛看着电视屏幕:

“郴铭,你什么时候回来……”

——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郴铭在冰箱里留了一些菜,热一下就可以吃。

褚知和一整天都在看深海纪录片,当画面转到幽深海底时,他开始喘不上来气,深海生物大多长相怪异,拥有大眼睛用来捕捉光线,它们有的嘴很大,靠悬浮在海水中张大嘴巴等食物自己进去。

翌日,褚知和照常上班,刚泊好车下来,付承川就开着那辆越野车经过,他降下车窗看了两眼:“哎郴铭呢?”

“回老家了,两三天后回来。”

“等我停车,”付承川说。

一分钟后,两人一起朝公司走去。

付承川:“人家回老家,你这个男朋友也不跟着去看看?”

恐怖的深海浮现在褚知和脑海中,他吸了口气,“不去。”

付承川从没提起过“见家长”这件事,因为郴铭和褚知和才24,离“被逼婚”还差几年。

但今天,他纯粹是嘴贱,“郴铭家里对他喜欢男的有什么看法?”

褚知和心想,他们目前需要关注的压根不是“家里对同性恋的看法”这么简单,喜欢男的起码“恋爱对象”还是人,而他和郴铭直接是跨物种的“人鱼恋”。

“……不知道。”

“你说万一以后郴铭被家里逼婚怎么办?”

褚知和说:“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不会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哎我可没这么说……”

褚知和瞥他一眼:“你不就这个意思?”

“啧,你就爱把话说明白,要是郴铭真这么不知好歹,我们甩了他再找好的呗,天涯何处无芳草——”付承川把尾音拉长,突然又问:“男朋友不在家,晚上下班出去玩?”

酒吧

褚知和捏着杯柄摇晃红色的酒液。

付承川闷了口酒,煞风景地问:“男朋友不查岗吧?”

台上有人抱着吉他在唱歌,褚知和:“嘘,闭嘴。”

几首歌结束,歌手下台,整间酒吧开始放热歌,付承川扯了扯褚知和:“去跳会儿?”

“不去。”

“啧,良家夫男啊。”

付承川挤进人群里乱扭,咸辣的酒液入口,褚知和再抬头时有人上前来搭讪。

“帅哥,我观察你很久了,刚刚那个是朋友?”

那人越靠越近,手里捏着张卡片,要往褚知和领口里塞,“刚下班啊,穿这么板正?”

褚知和用手掌抵住:“有男朋友。”

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突然落到他身上,褚知和环顾四周,并没发现异常。

那人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圈,“帅哥,看什么呢?怕被捉/奸?”

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褚知和那张格外标致的脸上,男人吞咽了下口水,“那加个好友吧,给点面子啊帅哥。”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哎干什么?别瞎搭讪,人家有男朋友。”

那人耸耸肩,知道自己再不识趣也该离开了,付承川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褚知和:“你们男同还挺会分辨同类的哈。”

褚知和被音乐吵得发懵,“什么时候走?”

“能不能行,这才来了不到一个小时。”

褚知和就是为了喝杯酒,顺带听几首歌,像现在放的这些比较劲爆的,就不在他的审美范围内了。

因为喝了酒,只能打车回去,走到单元楼前,褚知和发现家里亮着灯,他打开门,听到厨房有动静。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给我发消息?”

“刚回来,正要给你打电话,”郴铭从厨房走出来,“去哪儿了?一身酒味。”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相约要崽被鸽后
连载中迟尔西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