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苏凌寒安抚住要陪她一起出门的老公，带着家里的仿生阿姨到了公司。
阿姨和前台机器人一起留在一楼，帮她等要送达的快递。
她买了一大箱洗衣液和一只本公司出产的仿生小狗。
听她说快递箱很沉，是团的洗衣液，方清欢哭笑不得，“家里不还剩一瓶新的吗？”
“所以得未雨绸缪啊。”苏凌寒理直气壮。她就是喜欢提前囤着，他又不是不知道。
洗衣液、洗手液、卫生纸、牙膏、各种护肤品……，她通通都有囤货。
到了公司，她还忍不住想：之前只觉得方清欢情绪稳定，现在想想，情绪稳定本就是一种高超演技。
谁能想到，人人艳羡的夫妻，竟然各怀鬼胎，每日互飙演技。
苏凌寒忙了些她自己的工作，再看手机信息显示净阿姨也签收了快递，她便简单收尾，换上自己的衣服，往电梯走去。
寂静的公司里，她突然听到某个方向传来些许动静。
苏凌寒心头一凛，朝声音来源轻步缓行，发现了有一扇门竟然是虚掩的。
她伸手，慢慢推开。
屋里有两个人。
一个清瘦的男人背对着她，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放在短发女孩掀开一半的短裙里。
女孩坐在桌子上，耷拉下来的手上涂着嫣红的亮色指甲油，正垂着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泪。
苏凌寒的火气蹭得起来了！
她一直觉得自家公司是一个很单纯的搞科研的公司，没有那些惹人烦的弯弯绕绕。
没想到，还有人在搞这种东西！
“你在干什么？！”她当即厉喝一声。
男人慌忙回头，同时还不忘把女孩的短裙给放了下去，并挡在了女孩前面。
在放裙摆的过程中，他胳膊碰到了旁边桌面上的一瓶液体，瓶子咕隆地滚到了地上。
男人看了一眼，似是毫不在意，也没有去捡。
在这个过程中，女孩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来的坐姿，被男人遮得只露出一个齐刘海式额头。
看到脸后的苏凌寒十分震惊：男人竟然是她的得力助手，周晓塔。
当年实习的学妹离职后跟她吃饭，聊到周晓塔的时候，就很义愤填膺，说他欺软怕硬、两幅面孔。
她当时还“啊”了一声，沉浸在自己对他的回忆中，说“没感觉到啊”。
学妹性格直爽，当即回敬了她一个大白眼，“那是对你。”
那个时候，周晓塔还不是她的助理。
而这个学妹，和她在学校相处得还不错。
苏凌寒自然是更相信学妹的。
但周晓塔容貌乖巧，笑容奶呼呼的，给她一直都是人畜无害的印象。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还和方清欢讲了学妹的愤慨，方清欢不以为意地笑笑：“大家都是这样啊，不过是踩高捧低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你有用，大家自然敬着你；你没用，那就只能自求多福。”
苏凌寒想想也是，若不是这个学妹，在她实习的时候帮她处理过学校的事情，她也懒得搭理；公司里有不认识的人，打着学习的旗号来找她，她只会觉得心烦；周晓塔也只是同事，没违法乱纪，能配合推动工作，那就够了……
但现在看看，他不是不够，他是够够了！
比起她的怒容，周晓塔的神色却愈发镇定，还问候她，“小寒姐，预产期要到了吧？”
怎么，预产期到了的人，不配管他了？
也是，她休假，他就是项目团队默认的领头人了。
最近线下出差如交流会这些原本会是她的名额，现在都是周晓塔了。
这周他本来也是在出差的，现在应该是刚回来。
当然，周晓塔不在，一定程度上正好方便了她搞小动作。
之前方清欢还说，周晓塔这样的人，在她面前翻不起风浪。
因为她技高一筹，他慕强。
可如果……他有机会挤走这个“强”呢？
苏凌寒冷笑，他有个p的机会。
她就算休产假一年，回来也还是他爸爸。
“我说，你们在做什么？”苏凌寒压着怒气，又问了一遍。
“这是我女朋友，小寒姐可以喊她小玲。”周晓塔侧了侧上半身，将身后的女孩露出来。
女孩还是垂着脸。
“跟小寒姐打个招呼。”周晓塔用胳膊肘捅了捅人。
女孩方才抬头，“小寒姐。”
三个字说完，她就又恢复了之前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苏凌寒：……
她的确对这张脸没印象，但她忘性好，打交道的人交道不够频繁还能忘记，更何况看周晓塔这架势，她肯定是没见过的。
不过，女孩眼圈完全没有泛红，的确不是哭过的痕迹。
她刚刚真得看错了？
苏凌寒抿唇，在琢磨要说些什么才能不那么气氛凝滞。
“她有点内向。”周晓塔又挡在了女孩前面，语气随意而自然，“小寒姐周末来加班啊。”
苏凌寒想到要说什么了，“嗯，”她含糊应了一声，指指房顶上的摄像头，“有摄像。”
正经男人也不会带女朋友在摄像头前面做这些，而且他们公司有保密要求，也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
“她来实习。”周晓塔笑眯眯地解释。
哦，吃嫩草。
听说之前别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的回答都是要搞事业，还说心中只有当初的白月光。
现在是觉得事业要搞成了，还是他的白月光就是这个女孩？那得是多不大点儿的时候就被他给锁定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凌寒突然觉得周晓塔很恶心。
她觉得自己这样情绪化不对，对待工作伙伴要理智。
“现在32周了吧？”周晓塔盯着她的肚子，好像在透过她的肚皮看什么。
苏凌寒下意识警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他记得还真是清楚……
“嗯。”她点头。
“他一定会是个很优秀的人。”
苏凌寒不知道对方发什么神经，“健康快乐就行。”
周晓塔笑笑，“父母优秀，孩子怎么可能不优秀？”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苏凌寒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也可能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
大概孕妇就是敏感些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苏凌寒把门严严实实给关上了。
站在电梯里，她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念头：刚刚的女孩多大啊？
那种齐刘海是她高中时候的流行发型……现在已经算过时了吧……
衣服……衣服不记得了，但他们高中大部分时间也不让穿短裙。
电梯门开了，苏凌寒招呼上她家阿姨一起回宿舍。
她拿着那个“仿生小狗”的快递，阿姨拿着抱着一大箱洗衣液，回家去了。
仿生小狗是她特意买的，触手可及能近距离测试的只有阿姨这一个样例，太过单薄，她可不是这么冒险的人。
小狗不是他们目前研发的最新款，但也是当前市面上的最新款。
“怎么买了条小狗回来？”方清欢帮忙拆了快递。
苏凌寒接过来，开启了小狗绑定主人的指令。“小孩子跟小动物一起成长，不是很温馨吗？我希望我们的宝宝也能有一个小伙伴。”
她买的的确是陪护小狗。
它没有情感，但它也可以AI怕判断场景信息，模仿着发出高兴、委屈、愤怒等带着情绪的声音。
平时行动举止也和真狗十分相似，它还可以进食和喝水：水就原封不动排出，食物会压缩成一坨再排出。
当然，只能是水，不建议饮料；食物也只官方指定“狗粮”。
能快速区分它是仿生狗的地方，是它的眼睛。
目前市面上的仿生产品，眼睛材质都是玻璃和塑料类的。
但其实，苏凌寒已经带队研发出分子眼睛了。
不过考虑到分子材料的眼睛与空气接触会失水，而且不方便自我清洁，他们还是会在最外层包一层塑料。
换句话说，眉眼传情达意是没问题了。
这一代更新上市到大众普及的时候，要验证是否是仿生产品特别是否是仿生人，最快的办法就是看他能否掉眼泪——毕竟只为了让仿生人更像人而开发个分子泪腺，实在成本太高。
其他方法还有像是看他的指甲，看甲体与指甲前缘的分界线是否规则，以及指甲前缘的形状，但这种就只能是辅助认定了。
也可以查看指纹，她的习惯是在指纹上同步公司名称和仿生人编号，但不规范生产的话，可能就直接用开源指纹了，人工难以识别，需借助工具。
不考虑伤害性，也可以割破皮肤，看是否有血液。
……
苏凌寒把小狗抱在怀里，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我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你想叫什么？”方清欢陪着坐在她身边。
“那叫大黄吧。”苏凌寒目光清明。
“它可是一条黑狗！”方清欢哭笑不得。
一家人表里不一，狗又怎么能例外呢？
苏凌寒执拗地看着方清欢，“我就想叫大黄。”她觉得自己最近心理有点扭曲，有要变态的趋势发展。
不过没关系，生了孩子之后就会好的，反正也快了。
“行，大黄。”方清欢把名字给仿生狗录入了，“大黄，你要保护好妈妈和宝宝呀。”
苏凌寒摸着肚子，含笑看着，觉得这个场景温馨又讽刺：她的宝宝，真的能出生吗？
她虽然成长过程中，一直不满亲妈自由散漫的对待，但她也承认，她同样不打算为自己的孩子改变原本的生活状态。
她愿意生孩子的另外一大原因，是方清欢一定会是个好爸爸，会在她退缩的每一个时刻，都迎难补上。
但现在，他是否想要这个孩子，都是个未知数。
而且，仔细想想，方清欢的确更关心她这个妈妈，所以，他对孩子恐怕也没期待吧？
关怀，还有孩子，都不过是手段罢了。
折磨他以为的“杀人凶手”的手段。
方清欢说过，他们两个人很像，遇到难题从来不会绕行，坚信方法总比困难多。
如果有人伤害了她很在意的人，还逃脱了法律的制裁，那她宁愿玉碎也不会让瓦全。
方清欢也是如此吧。
方清欢逗弄了下小狗，就又关心起她，“饿了吧，我和阿姨去端饭。”
但他的确伤害到她了，所以她要报复回去。
——可是她看着他温柔体贴的样子，又觉得，不管他动机如何，这些年她的确觉得很幸福，自我成长了，也自我治愈了。
她有些动摇——不，他这条路走了这么久，他不可能回头的。
“老公。”
方清欢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循声看过来，“怎么了？”
苏凌寒静静看着他，心中涟漪不断。“谢谢你。”
“说什么呢。”方清欢扶着她走到餐桌，“是我要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