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圆姜对上少凌错愕的双眼，嘲讽一笑，转身潇洒离去。
随后没多久，少凌便听见她在门口同小榆大声说话的声音。
“小榆，我给你和灵宣买了礼物，明天记得来找我拿。”
“什么？”
“为什么司命殿四个人我只给你俩买？”
“因为我愿意，因为我看你们很顺眼。”
殿外的小榆不解地说，“我没问啊。”
宁圆姜瞪他一眼，小声说：“别说话，回去睡觉！”
“哦。”
正殿之中的少凌坐在红木椅子上，后腰微微弯曲，右手揉捏眉头，过了好一会儿，骨节分明的手指才从眉心离开。
*
宁圆姜很晚才入睡，尽管如此，第二日她仍是起了个大早就赶往了上清殿。
上清殿门打开的那刻，宁圆姜快步走了进去，紧接着就跪了下来，低着头满腹委屈。
上清仙尊眼皮跳了一下，心中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何事需要你下跪？起来说话。”
宁圆姜以头伏地，沉闷的声音从她口中传来，“仙尊，此事对我至关重要，还请仙尊一定要答应。”
“先起来再说，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宁圆姜闻言抬头起身，她呼出一口气，沉声道：“仙尊为何要将我的凋令权交给少凌仙君？”
上清仙尊便知她是为此事而来，显而易见这件事令她很不高兴。
“圆姜啊，昨日少凌来此对本尊说你对编写命理籍不仅是熟练还很有见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尽管天宫之中有不少仙人不满意你编写的命理籍，但除了你无人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他是担心你被那些仙人嫉恨，也怕那些仙人闹到本尊这来，本尊的身份不好过于偏袒你，所以他特来此求一个安心，少凌只是希望你能安心留在司命殿。”
“本尊觉得他言之有理，遂答应了他，如此一来，只要他不松口便没人能让你离开司命殿。”
“可是仙尊，圆姜不想再留在司命殿了。”宁圆姜直直地朝上方看去。
“还请仙尊允准圆姜自行决定去留。”
“为何不愿留在司命殿？”上清仙尊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仙寿漫长，圆姜要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既然师父和仙尊选定少凌仙君做司命，那么对我来说晋升仙品已是绝无可能，加之我亦知晓众仙人对我不满多时，我又何必这么坚持呢？”
“天宫人才济济，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仙人出现。”
司命一职又费脑子又容易得罪人，关键的是没有香火供奉，先前元兴仙君离去的时候他就不同意，若非元兴说已经定好了下一任司命，他是不会放他离开天宫的。
其实上清仙尊也奇怪，元兴为何不将司命之位传给圆姜，而是传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凌。
“委屈你了，本尊亦知道你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可你师父他....”
“罢了，只要你不离开司命殿，本尊可提拔你为仙君，俸禄翻倍。”上清仙尊瞧着她，“如此，你可还要离开？”
宁圆姜极力控制上扬的嘴角，淡声道：“多谢仙尊，但调令权...”
“不必担心，你既与他平起平坐，他自无权凋令你。”上清仙尊说道：“本尊也不是强求之人，若来日少凌可以一个人撑起司命殿，或者你可以找到接替你的人，届时你若想离去本尊绝不阻拦。”
*
宁圆姜从上清殿往回走的这一路上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消失过，虽然她不是司命仙君，但大小也是个仙君，若早知如此，她该早来上清殿闹上一闹。
界碑上她的名字后边已经跟上了仙君二字，宁圆姜简直是越看越满意，如此的好事定要去找缥缈庆祝。
宁圆姜到财神仙府之时，便听说牡丹仙君也来了，她转念一想，定是来找缥缈的，她还是改日再来罢。
反正她左右无事，遂叫上灵宣离开了天宫。
宁圆姜带着灵宣去了仙界她常去的一家酒肆，点了有十几样菜。
灵宣看着她挥霍无度的样子，惊奇道：“你今天格外不对劲，走狗屎运了？竟舍得一下子点这么多菜，我先说明，我身为一只小猫咪吃不了多少。”
宁圆姜冲她眨了眨眼，“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灵宣听到她升官发财的那刻，差点激动地叫出来。
“圆姜，我就知道我没跟错人！”灵宣忍不住欢呼，“那咱们今天一定要吃个尽兴，喝个尽兴！”
二人在席间说说笑笑，大半的酒都下了肚，灵宣一喝多就控制不住变回了原身，宁圆姜抱起她，晃晃悠悠地就往外走。
宁圆姜虽身形不稳，但意识尚算清明，她唤来一片云，两腿盘起坐在了云上，白云驮着她慢悠悠地往天宫飞去。
绚烂的晚霞不知何时已经升起，身下的白云也渐渐变了色，映照在她因为酒色而微微变红的面庞上。
晚霞的出现仿佛为她整个人渡上了一层温暖的红光，绚烂夺目，摄人心魄。
而这一幕恰巧被刚离开天宫外出布雨的雷霆和雨灵看到。
雷霆仙君已经看得如痴如醉了，他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
“再耽搁些时间，就要来不及了。”雨灵仙君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雷霆仙君止住了脚步，硬生生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颇为遗憾地说：“走罢。”
入了天宫便不能腾云，宁圆姜抱着灵宣一路走回了司命殿。
少凌抬头看了看天，又是一日过去，这一日他过得甚是无趣，一如未来这司命殿之时。
直到门外响起小榆的声音，“圆姜，灵宣你二人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是能自己回家的程度，喝得不算多。”宁圆姜的声音随着夜风飘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凌耳中。
少凌淡声说：“小榆，你先将灵宣带下去。”
“可是圆姜她...”
“有我在。”
小榆闻言便放心了，抱着呼呼大睡的灵宣离开了。
少凌走到她面前，宁圆姜抬起头，“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
说着就伸出手想要将他推开。
少凌一动不动地任她推，少倾，他才缓缓说道：“昨日之事，是我不对。”
宁圆姜动作一顿，将手收了回去，片刻后，被酒精浸泡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你在给我道歉？”
“嗯。”
宁圆姜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来，“那就原谅你罢，谁让我今日心情好。”
少凌双眸发亮，萦绕在心头的灰色被驱散开，他缓缓勾勒出一个笑来。
宁圆姜此刻不太灵光的脑袋被他这幅表情吸引住了，她呢喃着开口，“牡丹仙君都没你好看...”
少凌并未见过牡丹少主，但他也知道牡丹仙君的美名。少凌并不屑于与他人比较，若是旁人这般说，他心情好便不予理会，若心情不好，少不了要教训示警一通。
“我要把你介绍给缥缈，她肯定很开心。”
少凌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他看着因为醉酒而变得朦胧迷离的宁圆姜。
心道不与她一般见识，打横抱起她就往寝房走去。
鼻尖被清列的气息所占据，宁圆姜感觉自己更醉了，她恍惚间又以为自己在腾云，她仍记得天宫的规矩，惊慌道：“不行，天宫不能腾云。”
少凌苦笑不得，轻笑着逗她，“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挣扎着要下来。
“没有，你没在腾云。”
“那我是在哪里？”
“在我怀里，我现在要送你回房。”
“哦。”
少凌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为她脱了鞋，盖上了被子，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忍不住地伸出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指腹传来滑腻柔软的手感，少凌顿觉自己好似处在云团之中。
自他诞生以来，他便是孤身一人，他没有兴趣和旁人交往，所以他从未体会过如此感觉。
很久以前，他也曾游遍仙界企图能找到他存在的意义，但他未遇到能勾起他半分兴趣的人或事，亦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也不对，他曾遇到过的，那一瞬的心跳快了些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盯上阎镜，才会被迫将神魂一分为二。
可惜他如今神魂不全，不能清楚地记起那人的音容笑貌。
看着熟睡的宁圆姜，少凌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时她跟在元兴身边，不知她犯了何错，元兴一脸严肃地训斥着她。
她倒是一点也不恼，待到元兴说完了，她才笑嘻嘻地上前，殷勤地递上几颗果子，放低姿态，语调柔缓，眉眼间灵动极了。
“师父，说了徒儿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吃点果子解解渴。”
元兴仙君此时只能无奈地宠溺一笑。
那时，少凌便产生了一种冲动，若站在她对面的不是元兴而是他...
所以，他来到了司命殿，可是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不算好，奇怪的是，少凌瞧她如此，也是兴趣满满，甚至为了满足自己的趣味故意说些气她的话。
不过他还是最想她能如对待元兴那般对待他，他曾想是不是因为她只对师父如此，所以他也曾脱口而出道要做她师父。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就被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
直到看到她对灵宣亲昵的态度时，少凌才打消了要做她师父的念头，不做她师父也是可以与她亲近的。
是的，他想与她亲近，他想让自己体会到人的七情六欲，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