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像我也不是他。”谢咎回了一句，眸光浅浅地落在话本上，但也只是落在那处，实际上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007一开始也是因为他和“谢咎”性格相似，才会认为他在知道“谢咎”的过往后会杀了容祁。而免肃明明应该是最了解“谢咎”的一个人，却从来没认出来他不是“谢咎”。
不知不觉中，顶着这具壳子在这个世界活了这么些时日，好像真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谢咎”了。
可没人会愿意成为另一个人。
谢咎微微偏了头：“我本性如此，并非是在替他活着。”
这话间的含义或浅或深，但免肃不是个脑子灵光的，也听不出来什么，只敷衍答着：“知道啦知道啦，又没说你是他，就是觉得有点像而已。”
他接着道：“先说好啊，我不可能去劝容祁，衣宿宣知道了我就没命站着了。”
“你是我借来的，他若问起来你便说是承了我的命令，想来他也不会将你怎么样。”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
免肃驳着他的话，但心里其实也觉得这话没错。衣宿宣对“谢咎”的心思终归和别人不同，谢咎开了口，衣宿宣还真有可能不会动他。
思及此，他也有些动摇，但还是有所顾忌，犹犹豫豫才嘀咕了一句：“我就是真去劝了，容祁也不一定走啊。”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咎这回抬了头和免肃对视，片刻才收了视线道：“若是劝不走，你便去千云台找薛悯问他要净灵丹，便说是我让你去的，抵一件事。”
净灵丹这名字免肃并不陌生，那是容祁刺杀“谢咎”失败逃往梦华宗后，宋非渊为解他灵根封印炼制的丹药。
“你要替他解封印？”免肃两边的眉毛都快皱连到一起了，眼睛也倏地瞪大了不少，“你知不知道要想解封印，除了净灵丹，还需要白清寒一半的灵力，照现在这种情况白清寒怎么可能会帮忙？”
原本的剧情里，白清寒因欣赏容祁而处处帮他，容祁逃至梦华宗也有他一半的助推，两人完完全全是一条路上的人。
可现如今的状况，白清寒自己动手杀谢咎，显然和容祁的交集没有按照原来的剧情走向发展。再想要白清寒帮容祁解灵根的封印，那便是登天的难事。
谢咎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白清寒帮忙。
“灵力而已，他有我没有？”他微抬了头，指尖捻着那页纸，停住了没翻过去，“我若不给他解了封印，仙魔大战时你给他收尸？”
灵根封印一日不解，任容祁再怎么修习，灵力都不会有大幅度的增长，凭着那点儿实力，仙魔大战时随便一个魔士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更别说魔族少主也会亲来。
容祁若是死了，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可……”免肃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但还是不放心，“你不是中毒了吗，再替他解封印你撑得住？”
“没那么严重。”谢咎将那页纸翻了过去，视线避开了免肃。
“白清寒给的药我只吃了一颗，借了点毒性做做样子罢了，伤不到什么。”
他语气太过平静，免肃也就信了七八分，犹豫之下终于答应了去劝解容祁。
但走到竹帘时他又想起来什么，突然转了身问：“你和薛悯做什么交易了？他欠你什么了？”
谢咎从话本里抬起头来，瞧见免肃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担忧，拉免肃入伙的后悔又多了一分。
“与你无关。”扔过去这几个字，谢咎再懒得理他。
＊＊＊
免肃两手空空的去，本来要装得冷酷无情才好把人劝走，但他去得很巧，才刚走到容祁跟前，那人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凹出来的冷酷无情一下子瘫痪，免肃下意识就伸手去接，接完了就反应过来他是来赶人不是来救人的。
可接都接了，这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他苦着脸摇了摇容祁肩膀：“你醒醒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这是碰瓷啊我跟你讲。”
容祁没反应。
“不是死了吧？”免肃皱着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把容祁放躺到地上，免肃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温热才松了口气。
人晕着也没法说话，他只好去附近找了点水来喂给容祁，找块石头坐着等人醒。
结果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容祁还没完全睁开眼就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影，意识迷乱间，他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师尊”。
免肃摇头叹气：“倒霉孩子，脑子都被打傻了还不走啊？”
费力地眨了几下眼，容祁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他缓慢地撑着地面跪坐起来，双唇干裂，半死不活的模样，抬手冲免肃行礼：“免师兄……”
“行了行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讲究这些干嘛。”免肃赶紧摆了摆手，清了清嗓正色道，“我来就是替人传个话，传完就走，你既然醒了就听着吧。”
“谢……长宿仙尊说了，他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此前种种都是虚妄，叫你不必记着，赶紧找个别的去处，莫要在此惹他心烦。”
免肃及时换了称呼，又苦口婆心道：“我说你啊，待哪个仙门不是待，非要盯着那天竹峰干什么，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仙尊，把命搭在这里可不值啊。”
容祁脸上沾了泥，血痕遍布，狼狈至极，但那双眼睛敞亮，即便疲惫也还是清明。
他喉结滚了一下，声音干哑：“是师尊让你来的？”
“你已被逐出师门，他不是你师尊了。”免肃想趁早断了他的念想，语气故意冷了几分，添油加醋道，“长宿仙尊还说，他最后悔之事就是收你为徒，你让他失望至极，他日若是再见便是仇敌，而不是师徒。”
容祁听得眉头紧蹙，手抓着散落的衣摆，一声不吭地跪着，许久才问：“师尊他……真这么说？”
免肃撒谎最没底气，但话说出口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昂”了一声。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也相信，他又重重地点了下头：“长宿仙尊就是这么说的！”
反正是谢咎让他把话说得决绝伤人一点的，他这么说应该也没事……
容祁又是一阵沉默，目光也不知在看何处，一动不动的，像是失了魂落了魄，整个人毫无生机。
免肃怕他就这么原地圆寂了，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所以啊，你就赶紧走吧，为这种师尊真没必要，大不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容祁眼眸微微动了动，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信。”
“啊？”
“我不信这是师尊的原话。”容祁固执道。
免肃：“……”
没完没了还？合着我说这么多你是一句没听进去。
“管你信不信他都是这么说的！”免肃也是有点气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语气强硬道，“你就是要死也死到别处去，别死在这里脏了无间阙的地！”
这话吼完容祁愣了，免肃自己也愣了。
容祁嘴上说着不信，眼里的慌乱却暴露了心境：“这话……也是师尊说的？”
免肃心虚了一下，壮胆般挺起胸膛，提高了音量道：“没错，就是他说的！”
对不住了兄弟，他本来就是要恨你的，多恨一点或许也没关系……
免肃转过身去，背对着容祁，硬是凹出了几分深沉和决绝。
“你赶紧走吧，再怎么跪也没用的。”
他以为这回容祁也该死心了，便抬了脚要走，但步子还没迈出去多少距离，身后之人忽然有了动静。
他侧身看去，就见容祁艰难地支着身子站起来，满身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看着便生疼可怖。他发丝凌乱，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不走，除非师尊亲自来同我说这些话。否则——我绝不走！”
免肃：“……”
你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