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日暮,金风晃得廊铃“叮铃”作响。
玉昙衣裙湿透,冷不跌打了个寒战,方才宴会上落水,她丢尽了脸面,李府婢女彩霞引她来朗月阁更衣。
“玉小娘子,里间备了干爽的衣裙。”彩霞恭敬地躬身后退半步,“奴婢这就去端姜汤来,您祛祛寒。”
“多谢。”玉昙点点头致谢,彩霞快步离开朗月阁,她的指尖轻搭在雕花房门。
奇怪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玉昙飞快收回了手,心脏扑通狂跳。
她知道剧情来了,不能进婢女给她安排的房间。
她脚尖一转,一连推了推好几扇房门,房门重逾千斤,似乎被巨石抵住了,她进不去。
她提着裙摆拾级而上,终于在二楼同一位置,用力一推房门开了,她快步躲了进去,快速将房门关死。
方才被打断的声音再次响起:
【季御商躺在罗汉榻上醉意正浓,一名妙龄小娘子误闯入房里,湿透的衣裙紧贴着婀娜的身段,似仲夏夜里,被骤雨欺凌后的一株昙花含羞吐蕊。
他生性恣意洒脱,小娘子勾引他,很乐意与她来一段露水情缘。】
她赌对了,剧情继续了。
她长长呼出口气,抬眸便瞧见。
男子着一袭锦绣白袍,神色冷然,脊背挺直,端坐于矮榻上,余晖透过窗棂洒了进来,他被镀上层昏黄的暖意。
垂在矮榻锦袍袖摆上银线绣着白鹤,再往上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书卷,划过宣纸的指尖一顿,男子侧眸瞧了眼玉昙,琉璃色的瞳孔里无半分波澜。
玉昙瞪大双眼,又惊又喜道:“阿兄,你回来了。”
玉鹤安近年一直在各州府游学,她已近五年未见过他,身姿比记忆里更英姿勃发。
玉鹤安视线落下,水红色的襦裙湿透,颜色变成**的红艳,裙角湿答答地往下滴水,在绣鞋下聚成小水洼。
玉鹤安眉心狠狠皱了皱,冷道:“怎么弄成这样子?”
“李二娘子递了帖子,邀我参加赏花宴,方才赏花时落了水。”玉昙小声解释,生怕出了半分差错,让玉鹤安觉得她丢了侯府的脸面。
矮榻旁立有一座博山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伴随着幽香升腾出暖意,她衣衫湿透浑身发冷,小步往矮塌旁边挪,离玉鹤安更近了,小心翼翼抬眸瞧了瞧他。
她和玉鹤安的关系不算亲近,更确切地说来是这五年间疏远了。
玉鹤安敏而好学,约束自身,五更起温书练剑,更是年少中举,只待来年春闱高中,便以科举入仕,前途一片光明。
而她日日睡到三竿才起,六艺皆废,懒散度日,若真要论及一技之长,嘴甜爱笑哄得祖母欢心。
以往她还会困惑,为何她和玉鹤安一母同胞,怎么生得完全不一样?
现今全明白了,她是个假货。
“你打算在这站多久?”
出了这间屋子,没准会被剧情修正回一楼,陷入和季御商的纠葛中。
她得想办法待一会,再待一会。
玉昙扬起一抹讨巧的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唇下那颗小红痣红艳,这张原本和娘亲毫无相似的脸,便会有两分神似。
以往玉昙若是犯错,便是这般去祖母面前卖乖。
“许久未见阿兄了,这些日子,你去了那些州府,可否讲给我听听?”
“你要这样与我说话?”玉鹤安的视线落在她脚下的小水洼处,眉头拧着更紧了,“你的房间在一楼。”
玉昙支支吾吾道:“一楼房、房间……我……进不去。”
玉鹤安眉心一跳,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冷漠推脱道:“二楼也有空房。”
玉鹤安再三下逐客令,玉昙低头僵持了一阵,捏着他的袖角小声乞求道:“阿兄,我想留在这,就待一会儿。”
玉鹤安袖角被她弄湿了一块,水渍正巧在孤鹤下方,似孤鹤落水般,他视线落回书卷上。
等了半晌也未见玉鹤安再发话,这便是默认她留下了。
她小步挪到站在香炉边,玉鹤安深深地瞧了她一眼,纤长的手指伸直,指向屏风处衣架,上面挂着一套碧波绿的衣裙,还有一套儒雅白袍。
“去换了。”
“好。”
玉昙连忙取下衣裙,小步绕到屏风后,供男子休息的房间,竟然备了女子的衣裙,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身处的世界是一本限制文。
一月前,玉昙觉醒了,她是书中限制文女配,女主的对照组,她美艳骄纵又恶毒。
前期风流富商、落魄郡王和少年将军都无可救药爱慕她,追捧她。
待到真千金回归后,她被驱赶出侯府,彻底失势,从云端掉入淤泥,
原本深情的男人们,撕碎他们虚伪的表象,嘲弄她、轻贱她、甚至囚禁她,落得凄凉惨死下场。
男女主甜蜜蜜的你侬我侬,解锁各种避火图玩法。
男配们爱而不得,在女主那没能喝口肉汤的,都来她这掺和一脚,以为欺负她能得到女主的垂怜。
剧情随机触发,让她有些防不胜防。
只有走完剧情,她才能重获自由。
玉昙握着衣裙的指尖无措地蜷缩,看来是触发了和风流富商季御商的剧情了。
她抬手将屏风拉开,一切遮得严严实实后,她的手指搭在涤带上,拉开领口将湿透的衣裙解开。
【妙龄小娘子太慌乱,丝毫没察觉软榻有人。抱着衣裙便钻到了屏风后,婀娜倩影落在屏风上,水红薄衫从肩头滑落,方才饮过的酒劲涌了上来。
季御商仿佛瞧见了雪腻的肩头,杨柳细腰不盈一握,热气直直往下冲,他自诩是万花丛中过,今日竟然会被一名小娘子撩拨得面红耳赤。】
哪里算风流富商分明是地痞流氓。
明明是季御商误入她的房间,倒变成了她蓄意勾.引他。
玉昙强忍着耳边的不适,快速换好衣裙出来,干爽的衣袍包裹着她,总算暖和起来。
玉鹤安端坐在矮榻上看书,面庞白皙如玉,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拒人千里冷淡的模样让她很安心。
她自幼畏寒,搬了圆凳靠着博山炉坐着,将湿透的发髻拆散在肩头,将香炉当暖炉取暖。
只要等剧情过去,她便能出去了。
刚坐下不过半刻钟,她的视线又扫到矮榻上,玉鹤安执着手卷的手,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宛若莹润美玉。
她忆起幼时,她很喜欢黏着玉鹤安,他走哪都得带着她这个小尾巴。
学堂念书她闹着去,她总在夫子的讲学声睡着,还得玉鹤安背回来。
演武堂习武射箭她也跟着,那里风大去多了总咳嗽,后来玉鹤安干脆也不去了。
教习常嬷嬷告诉她,玉鹤安是侯府嫡子,日后侯府衰荣皆系他一身,她白日去缠他一刻,他就得早起一刻温书。
她太小不懂,只记得去一次就得被骂一次,那一日也吃不到好吃的栗子糕,她渐渐地也不再去了。
玉鹤安本就冷淡的性子,课业又重,自然不可能会来找她,他们的关系慢慢就疏远了。
“咳——”玉鹤安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眉头皱了皱,玉昙湿透的长发垂在腰际,晕湿了一片,腰处衣衫软塌了下去,显现出柔媚的弧度,“擦擦。”
“谢谢阿兄。”玉昙低头,帕子已经递到她跟前,她接了帕子,指尖碰玉鹤安的小指,他的体温比她的高,带着她想亲近的暖意,还有好闻可靠的雪松香。
她绞干头发,束成简单的发髻,安安静静地待着矮塌边。
楼下吵嚷声传了上来。
“啪——”杯盏碎裂的声音,还有彩霞惊慌失措的尖叫,“季郎君。”
“你为何会在玉小娘子的屋子里?方才她宴会上落水,可是在里间更衣。”
“你若是在,玉小娘子的名声……”
说完便是破门声,一群人冲进了屋子里,一阵翻箱倒柜翻找的声音。
玉鹤安合上了书卷,直直地看向她,“你房间里有男子?”
在玉鹤安审问的目光下,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进房间了?”
玉昙猛地抬首,头摇得跟拨浪鼓,“我没进去,站在门口就发觉不对。”
玉鹤安站起身,挡住了光亮投下大片阴影,“教习你的嬷嬷,没教过你如何应对吗?”
“我、我下次……”
玉昙自然知道她该夹着尾巴做人,从她觉醒得知是假千金那一刻起,她已尽力不惹事了,落水非她所愿。
今日宴会本就是局,陷害她和季御商有染,传出去便是不清不白的名声了。
玉鹤安盯着她看了几十息,恨其不争般叹了口气,抬腿下了矮塌,“跟着我。”
玉鹤安个高腿长,推开门几步便出了屋子,她小跑着跟上玉鹤安,一会儿便来到楼下。
一群婢女站在房门口,吵嚷成了一团,为首的是方才引她来朗月阁的彩霞。
廊下,一名蓝袍男子倚靠着廊柱,纵使这般也站得歪歪扭扭,满脸坨红醉态,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折扇轻敲着脑袋。
“我真记不得了,饮了酒就找了间屋子歇下了。”季御商甩了甩脑袋,“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瞧见她,玉小娘子长什么样子?”
彩霞惊呼:“玉小娘子。”
季御商顺着彩霞指着方向瞧去,一男一女站在楼角处。
男子身姿高大挺拔,眉目卓绝,一袭白袍更衬得他清冷出尘。
女子被男子遮住了大半,仍挡不住那婀娜身段,碧波绿襦裙有了别样的风采,精致的五官若水墨画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巧的是嫣然的红唇下,点缀着一颗小红痣,好似在提醒人吻她。
外貌同样的出众,气质却天差地别,男子清冷女子妩媚。
季御商心肝一颤,折扇一展,语调轻浮,说起了那句风月场上的常话,“我好似见过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话无疑水进沸油里,炸开了锅。
婢女们贴耳小声交谈,彩霞突然大声道:“玉小娘子的衣裙换过了。”
婢女们探究、不怀好意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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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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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