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慕光轻轻摇头，收起屏幕，“在我找你之前，记得保护好你的记忆库，别被那群老鼠查到今天的事。我的各项数据可以随意切换，他们不一定能找到我，但处置你却是绰绰有余的。”
“嗯……我明白。”
“那就先这样了，晚安。”
“晚安。”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后退两步贴上墙面，躯体逐渐隐形最终完全消失，霁月葭也没再多停留，匆匆离开商场，回到公寓。
进门后第一件事便是轻点空气向右划开操作面板，进入更衣模式。
将身上的装扮一键切换成睡衣，再把刚刚穿过的服饰从数据库里删除，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迈着疲惫的步伐来到卧室，倒在软软的大床上。
“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天花板上的吊灯逐渐变得模糊，霁月葭的声音也低了几分，“难道我以前跟她做过交易么？”
可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了许久也想不通，恰好这时候系统问她是否按照设定的时间开启休眠模式，索性懒得继续思考，闭上眼睛在心里“嗯”了一声。
意识中断片刻后重新获得连接，一个巨大的聊天窗口霎时浮现在眼前。
霁月葭发誓她没有一点儿想要偷看周澄愈聊天记录的意思，奈何眼球对文字的扫描实在太快，纵使第一时间转过头去，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接收到了页面上的所有内容。
只见那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连给木琉影刷了满屏的“难道连你也要抛弃我吗QAQ”，而对面估计是受不了被如此狂轰滥炸，直接把他给拉入黑名单，以至于后面的几条信息全都带上了红色感叹号。
默默绕到聊天窗口的前面，抬起手指朝虚空处戳了戳。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感应到的魂气浓度却是100%，说明周澄愈此时人虽然在电脑前，视线却没有看向这边。
并且，情绪值低于30。
将听觉敏感度调高百分之五，一道闷闷的呼吸声平稳且和缓地传入耳畔，霁月葭猜测他大概正处于一个趴伏在桌上、将脸埋进手臂里的状态。
那就只能发出点动静来让他注意了。
于是霁月葭哒哒哒地从屏幕中间跑到了左边，坐上飞天荷叶飘到标着XX语音的小图标前，伸出指头戳了一下。
聊天窗口瞬间被新弹出来的页面覆盖，清浅的嗓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周澄愈？”
哐当——
似乎是什么掉到了地上。
“……霁月葭？”周澄愈的声音隔了几秒才响起来，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你电脑里难不成还住着第二个NPC么？”霁月葭嘀咕，“刚刚那是什么在响？”
“啊，我手机被碰掉了，”周澄愈答，然后不等她回话接着追问，“你怎么这么久才出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久么？
霁月葭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这才发现现在居然已经0点47了，而之前他们约定好一起看视频的时间是在1点结束。
难怪他的情绪值这么低，完全是被她给放鸽子了啊！
“你不会从0点开始就一直在等我吧？”
十分心虚地问了这句，很快便得到了周澄愈小小声的回答：“嗯……”
果然……
霁月葭道了声“抱歉”。
“我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出了一趟门，没注意时间。”
“什么重要的事？”他的声音紧张起来，“怎么半夜出去，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什么，去见一个朋友而已，”听出他话里的担忧，便补上一句，“这边的安全指数几乎是百分之百，就算在外面通宵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噢……”
“不过你也不用一直等我啊，”霁月葭说，“这样很浪费你时间吧？”
“不会，也就几十分钟而已，而且现在不是等到了么？”周澄愈轻声应，随后挪动鼠标指针点击桌面上一个标着句号的文件夹。
“给你看看我今天画的图，还有我做的晚饭。”
他最先打开的是那张照着游戏截屏画的Q版双人图，成男少侠眯着一双眼睛，屁颠屁颠儿地把剑刃上的粉色小花花吹给眼前弯唇浅笑的女子。
霁月葭便也不再纠结迟到的事，仔细观赏几秒，举起大拇指给出评价：“可爱！”
周澄愈便笑起来，切换下一张。
图片上是一个小小的圆形餐桌，上面摆了三道菜，一盘油焖大虾，一盘白灼菜心，还有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到底是真正由人类亲手做出来的食物，虽然卖相比不上浮生境里那些由数据模拟出来的精致菜肴，但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真实而又美味。
当然，最重要的是真实二字。
霁月葭忍不住赞叹：“这些菜都是什么味道的？”
“嗯？”周澄愈似乎没能明白她的意思，“你没有吃过么？”
“吃过，但我的‘吃’跟你们的不一样，”她答，“对我来说，所谓的‘味道’是不存在的，我虽然知道一道菜吃起来会是什么感觉，也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但体会不了，你能明白么？”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人类……”他像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事实，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然后以游戏NPC的形式跟这边进行联系。”
“唔，我不是人类让你很失望么？”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因为我没感觉到你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那是因为我已经从无意识ai升级到有意识的高度拟人状态了啊。”
“……升级？是跟游戏里的那种一样么？”
“差不多吧，不过游戏里升级的目的是为了变得更强，而我们升级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以及获得成为人类的资格。”
反正已经跟黑市ai那边牵上线，而且跟周澄愈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所以霁月葭不再像之前那样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
说完便听见那人追问：“那你也是么，也想成为人类？”
霁月葭没有过多犹豫便答：“不想。”
“为什么？”
“因为……感觉变成人类也没有什么好的？”她两手撑着荷叶，悬空的脚丫来回轻轻晃荡，“人类会受伤，会生病，会衰老，寿命还短，一旦出身不好，未来的人生可能就会很坎坷。”
做NPC虽然不够自由，趣味也少，但胜在轻松安稳，无需为温饱发愁，也不会感觉到痛苦。所以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加喜欢现在的生活。
屏幕外的人沉默了许久，低低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嗯？明白什么了？”
“明白以前的你为什么会说，你不会来到我的世界了。”
……她有说过这句话么？
霁月葭一头雾水，正欲再问的时候，忽见白色小光标移到右上角关掉图片，随后打开了视频网站。
在点进收藏夹前，周澄愈冷不丁问她：“你是不是明天开始又要‘上班’了？”
“是啊，工作日朝九晚五，周末休息。”
“朝九晚五……那你晚上是不是也有时间呀？我是指0点之前。”
“理论上有，怎么了吗？”
“白天不是跟你说想介绍我朋友给你认识嘛？但他今晚突然跟我宣布他以后不会再熬夜了，说什么答应了纸片人女朋友要恢复健康作息，努力每天在0点前睡觉，所以要见面的话只能提前了。”
听见他略带埋怨的语气，霁月葭失笑：“所以你之前刷了满屏的“被抛弃”就是为了这个？”
“你看见了啊？”周澄愈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是开玩笑的。”
“但他把你拉黑了，没关系么？”
“没关系，我俩经常这样，明天白天他就会把我放出来了，”他顿了顿，把话题转回邀约上面，“那就定在明晚8点，可以么？只是见个面，不会耽误很长时间，如果之后你还想继续打游戏的话我也能陪你，PVE或者休闲都行。”
霁月葭想了想，反正晚上也没别的事做，况且一起打游戏的话还能顺便培养魂气，便点点头：“好啊。”
话音才落，便见他的情绪值“叮”的一下上升到了80点。
之后一起看了半个小时的萌宠视频，临关机前，已经退了语音软件的霁月葭在桌面打字。
“要不你以后也别熬夜了吧？跟你朋友学习健康作息。”
周澄愈斩钉截铁地说了句“不要”。
她本来就是随口提议，被拒绝便没也继续坚持，打了个“好”字后，跟他道了晚安。
第二天晚上八点，霁月葭准时将意识传入了游戏角色“寄月无暇”当中。
刚刚睁眼，就看见自己身前炸开了一朵大大的烟花，同时屏幕顶端浮现出了一行金色加粗的文字。
[系统]大侠“芋已成粥”向大侠“寄月无暇”赠送了烟花【星河鹊语】x1。
霁月葭：……
这家伙没事卡点给她放什么烟花，就不怕她稍微迟那么几秒上线然后完全看不到么？
憨憨的。
在心里默默给出这么一个评价后，她左右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仍然在上次下线的那个地方，而且面前只有芋已成粥一个。
于是在当前打字问：“你朋友呢？”
芋已成粥答：“在我队里，我得确认你上线了才能找他过来呀^^。”
果然，一到游戏里打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就会变得跟现实说话很不一样，
萌萌的。
系统跳出组队邀请，霁月葭点击同意的瞬间，左下角的聊天频道刚刚好跳出一行字。
[队伍]木琉影：芋头，我好像看见你相亲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