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从学校回来的当晚,两人赶赴邓家的晚宴。

这种必须相携出席的场合,云涧深谙自己的角色定位——做个得体的装饰品便好,与涂天演的一枚领带夹、一颗袖扣没有分别。

邓家仍是当年的样子,华丽冰冷,纵使宾客盈门,也闻不到半分人气儿。

云涧从小到大断断续续在这里住过些时日,但若论及“家”这个字,浮现在脑海中的绝不会是此处。

车刚停稳,便有陌生的管家帮他打开车门,躬身含笑道:“欢迎二少爷和姑爷回家。”

两人甫一下车,云涧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极具存在感的视线。

右前方,祝悬正斜倚在偏厅廊柱旁,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看姿态,像是在等人。他的嘴里叼着一支烟,正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烟头的火星在暮色中忽明忽暗。他这副样子,与上次在涂家老宅的贤妻良母形象相去甚远。

最后一口烟被缓缓吐出,祝悬隔着袅袅升腾的白雾,凝视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Omega微微偏头,朝身边的Alpha说了句什么,Alpha立即配合地俯身,高大的身影几乎把Omega完全笼罩住。两人的轮廓短暂交叠了几秒,然后Omega后撤半步拉开距离,Alpha却仍维持着低头倾听的姿势,片刻后才直起身,目光转向偏厅方向。

四目相对,Alpha朝祝悬略一颔首,而后在管家的引领下先行前往二楼宴会厅,留下Omega独自站在原地。

祝悬把烟头按在墙上碾灭,狭长的眼睛眯起,打量着款步而来的Omega——一袭剪裁完美的高定礼服勾勒出他高挑清瘦的身形,随着摆臂抬腿动作,月光在奢华的面料上流淌,泛起流萤般的碎光。

短短十几步,Omega走到他面前,在离他两米左右的位置站定。

祝悬的眸光落到对方颈间,那里系着一条做工考究的克拉巴特领巾,繁复的蕾丝褶皱与精致的刺绣层层堆叠,一直垂落到胸前。领结处镶嵌着一颗水滴形蓝宝石,硕大、饱满,像一捧小小的海,在暗夜中呈现出神秘的深蓝色,映得Omega的眼底同样幽蓝一片。

这是祝悬第一次见到云涧如此华丽的扮相,甚至比婚礼当日更为夺目,整个人像从油画中走出来的年轻贵族。

他凝视着那枚价值不菲的蓝宝石,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大概是在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天他回邓家,恰巧看见小他七岁的云涧正独自坐在花园里,专注地把玩一颗蓝色的水晶球。

祝悬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好像是小学时,妈妈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礼物。

他当时是喜欢过一阵子的,但后来不小心砸出一条裂缝,那颗水晶球就被他彻底遗忘在柜子的角落里。

直到前几天找东西时,他才再次看见,便拿出来吩咐保姆扔掉。保姆估计像施舍乞丐一个馒头一样随手给了云涧,毕竟,一个下贱的私生子见过什么好东西呢。

但祝悬看见年幼的Omega将那颗水晶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阳光穿透晶莹的球体,折射出海洋般澄澈的光晕,在Omega的瞳孔里漾开一片湛蓝。

他觉得这画面很碍眼。那分明是他的东西。

于是他质问Omega为什么要偷他的东西。

Omega眼里的无措成功取悦了祝悬。他其实没打算与小孩子计较的,但——拿别人的东西要先经过别人的同意,这个道理总该要教。

“早说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就好了,怎么能偷东西呢,小小年纪学谁不好,偏学你那个妈。”祝悬言笑晏晏地看着面前被抓包的小偷。

Omega身形一滞,随即仓皇地转身寻找那名保姆,却见对方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地站在不远处。

于是那颗蓝色的水晶球被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Omega丝毫没有辩解,只低低朝着祝悬说了声:“对不起。”

祝悬在那一刻忽然觉得好没趣。

他把水晶球接过来,看到上面那条熟悉的裂缝,转了转眼珠,“被你弄坏了,我不要了。”

Omega低头默默半晌,竟回了一句:“我可以赔给你。”

“哦?”祝悬倏然来了兴致,“这可是长辈送我的礼物,特地从马达加斯加带回来的,世间只此一件,你要怎么赔?”

回忆在此处戛然而止。

至于后续如何,祝悬早已记不清了,横竖是不了了之。他自然不会真的去跟一个私生子计较,只要对方安分守己、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倒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云涧显然触碰了他的底线。

“你好手段,竟然哄得天演为邓家的项目注资。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项目吗?根本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前期几十亿砸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后续投入更是没有止境!”

祝悬迈前半步,一开口就是让人接不住的连珠炮。

“我不知道你给天演下了什么**药,让他不顾自己父亲和大哥的反对,执意给邓家投资。我也不管你跟你那个妈能从中拿到多少好处,我只提醒你一句——”

他再次向前逼近半步,几乎与云涧鼻尖相抵:“——适可而止。别忘了你已经嫁进涂家,你现在是涂天演的太太,你要做的是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一切以涂家为主,不要妄图再去填补邓家的烂窟窿!”

祝悬压低声音,最后警告道:“你最好安分一些,涂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是这个项目出了岔子……”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地在云涧的小腹处刮了一下,“我看你拿什么还。”

炮轰结束,祝悬拉开身后的偏门迈进去,却在门扉即将合上的当口,伸出五指抵住。

他转过头,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哦,还有件小事麻烦你提醒一下你妈——”

“——父亲给他那个Alpha儿子冠的是邓姓。你们的算盘可以收一收了,让她别再做正牌邓太太的春秋大梦了,都梦了二十多年了,还没醒呢。”

门扉重重合上。

好一通疾风骤雨般的斥责,字字带刺,句句含锋,祝悬今日显然是动了怒。

只可惜,云涧对此全然无动于衷。

他在祝悬面前向来如此——任对方是绵里藏针的暗讽,还是图穷匕见的发难,落在他耳中都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波澜。

不过,比起上回在涂家老宅喷泉边惺惺作态的亲昵,祝悬今日这副咄咄逼人的嘴脸,倒更让他觉得自在些。

云涧向路过的侍者要来纸巾,俯身捡起地上的烟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他理了理袖口,也拉开了身侧的门把手。

这扇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排列着储物间的金属门。这些门后的房间,云涧再熟悉不过,他小时候曾有许多次被人“无意间”锁在里面。

此刻所有房门紧闭,唯有楼上宴会厅飘来的钢琴声在走廊里若隐若现。

“又抽烟了?”

突然,一道压迫感极强的男声从通道尽头的暗处传来。

这道声音莫名有些熟悉,云涧还没分辨出是谁,便听见另一个人颤抖着回应:“就一根……我知道错了。”

刚刚还在云涧面前张牙舞爪的人,此时声音蔫得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手伸出来。”

那道极具压迫感的男声再度响起,声线里淬着慢条斯理的寒意,像是严厉的教官在训诫犯错的学生。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在幽深通道中被无限放大,而后又归于沉寂,直到——

“啪!”

一记突如其来的脆响在黑暗中炸开。

这声音,很像戒尺掴在皮肉上,毫不留情的那种。

云涧挑了下眉,当即转身,悄无声息地从侧面的步梯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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腺体报废的顶级Omega嫁入豪门后
连载中第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