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近日有没有听到传闻？关于……圣殿那位的？”
远山宗是一个没落仙修宗门，门内最高修为的宗主只有化神期，更不用说门中弟子。
“你若说旁的，我也许还不懂，圣殿嘛。”何道康指了指上面，目光从歆羨转为鄙夷，“那位消失那许久，一早不就有许多人猜测？早在太虚秘境里，那位就与魔尊走得近，虽说后来回了圣殿，但怕不是回来当卧底？
毕竟她身份那么高，窃取些机密也不是问题。我看堕魔也不是传闻，多半就是真的。”
“听说之前许多人往魔界的方向去了，还是圣殿的代掌门领的头。不过傍晚便见他们回来了，脸色都很差。那时估计就是去找了那位，只不过那位堕魔了，肯定不愿回来！”
四下无人，刘彬说的信誓旦旦，“何师兄，我说句实话，她不过一个孤儿。若当年被曲掌门捡到的人是我，有圣殿掌门的栽培，哪还轮得到她做这圣女？还是咱们的表率呢，我呸！与魔道同流合污，真是我界之耻！”
“你说的不错，我们这么小的宗门都知道了，圣殿那边肯定瞒不住。”何道康哥俩好地拍着他的肩膀，“不过这事别到外面去说，神仙打架也轮不到你我。想必再过几日，几个大宗门都会找上圣殿了。”
“您还不放心我？哪有命敢到别处去说呢哈哈哈哈。”
……
李长峰行色匆忙，不顾形象地在圣殿内狂奔。穿过层层把关的几座山峰，狼狈地来到掌门所在的最高峰。
他沿路找到夏姝泠居住的大殿，迈进典雅庄重的红漆色大门。
没有细看周围的景致，他迎着未时的日头，匆匆踏上散发着檀木清香的回廊。
来到正殿外，李长峰喘了两口气，整理了一下仪容。抬手正要扣门，却被叫住了。
“李长峰？你又来送信了？”未离手中握着驭灵幡，自从在血域里见识了它的威力，她就愈发喜爱了，几乎不离手。
“师姐。”李长峰拱手朝她作揖，“我这次来不是送信，是有急事与大师姐商议。”
“什么急事？”未离歪着脑袋。
“这……”李长峰面露难色，“师姐还是别难为我了，等会儿你亲自去问大师姐吧。我若私自与你说了，她肯定会责罚我的。”
“行了，那你先去回禀吧。”未离摇了摇头，上回的信也不给她看，还是她找师姐讨要的。
倒是没说什么，只一句话“期待交战之日，定不会怕你修仙界”。
莫名其妙，也不知是哪里寄来的。上面鬼画符样的字，她看了许久才看懂，记忆深刻。
门被敲开，夏姝泠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看手中的卷宗，语气淡淡：“那魔人又写信来消遣了？”
“这回不是。”李长峰擦了把汗，吞吞吐吐半天。在夏姝泠重新抬起头，即将不耐烦时，他才豁出去般，“大师姐，外面……外面都在传圣女堕魔了！”
“什么！”夏姝泠欻地一下站起来，双掌撑在黑檀木桌上，眼神像利刃般射向他，“谁放出去的消息？到魔界之事，只有你们几人知晓……”
李长峰心下一凛，瞬间就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石板，汗如雨下：“大师姐，不是我啊！我这段时间都在宗门内，师姐可以查！消息是从中级门派往下传的，我……我也是刚刚才听几个师弟口中得知，这就立马赶来了！求师姐明察，真的不是我！”
殿门在这时又被敲响，一声大过一声，在雅致的殿内颇显刺耳急促。
夏姝泠微眯起眼盯着跪地不起的李长峰，几息过后才循声看去，沉稳地说了句：“进来吧。”
殿门再度被推开，守山弟子满脸惊慌，就这几步路，走过来的双腿都在打颤。
来不及管地上跪趴着的李长峰，他手指向门口颤着音儿：“大师姐，几个长老求见，说是……说是圣女叛逃魔界……”
夏姝泠双手依旧撑在桌上，眉眼微蹙，一时没有说话。
心中只觉烦闷不已，师尊闭关的节骨眼上，竟是出现了这种对圣殿不利的传闻。
“李师弟，你去查传闻的源头。把那天同去的几人都叫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般狗胆，传谣传到玥儿身上！”
夏姝泠大拍了一下桌子，又朝守山弟子摆摆手，“让长老们稍安勿躁，谣言罢了。让他们先回去，待查明了，自会还我圣殿清白。”
“哼，姝泠，掌门闭关前，虽将宗门事务都交给你，可你莫不是忘了我们这几个师伯师叔也同样有管理宗门的权利？这等大事不与我们商议，竟是要我们回殿中候着，圣殿何时只需你一家之言就能做主了？”
“师叔……”夏姝泠看到八长老就头疼，偏偏她是小辈，面上还得维持着敬意，“您误会了，这不过是小人传谣，玥儿并未与魔人有半分关系。您几位不必担心，再过些时日等玥儿回来，这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一派胡言！若不是圣女与魔人有联络，流言难道会空穴来风不成？”八长老往日里便不苟言笑，看起来颇为严肃古板。
这会儿生起气来，长老的架势拿得足足的。
“好了，老八也消消气，听听姝泠如何说。”
三长老一发话，夏姝泠才松了口气。
她是几人其中最为不同的，驻颜在二十芳华，一头银白色长发颇为瞩目。
她与曲千笙出自上一任掌门座下，是与夏姝泠和曲落玥一般的师姐妹关系。因她甚少管事，只沉迷于飞升，这才屈居于排行第三的长老。
近日她才出关不久，从座下弟子口中得知传闻。掌门闭关，怕夏姝泠一人难以处理，便跟着几位长老一同来此。
“几位师伯、师叔，你们几位长辈是看着圣女长大的，她品性如何也不必旁人多言，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等叛宗之事。”
夏姝泠见几人都点头，才冷静地接着道：“不瞒各位，前些时日我见过圣女，她受了伤不好妄动，在临近魔界的一座深山中养伤，并不是如外界传闻与那魔人待在一起。同去的还有李师弟，您若不信……”
八长老也不是针对夏姝泠，他脾气一向不好。
这会儿冷哼了一声，指着站在一边的李长峰，斥责道：“峰儿，这种大事你直接越过我这个师父就跑到这里来，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这……师父。”李长峰状似为难地低着头。
乍一看，两人的面容还有些相似之处，只一个严肃老成，另一个常常嘴角挂笑。
八长老看着他这副鹌鹑样就来气，大手一拍桌：“峰儿，你来说！当日你可有见到圣女？是在魔界还是魔界附近的深山？她亲口说养好伤就回来，还是如何？”
“当日……”李长峰的双眼总是瞄向夏姝泠，这样子落在几个长老眼中，说不出的古怪。
连三长老都蹙起了眉，按下心中的怀疑，镇定道：“你说实话，就算与你大师姐说的有偏差，我们几位也自有定夺。”
“是。”李长峰应下，目光还是不自觉地往夏姝泠那边瞟。
她藏在袖口中的手心攥紧，一双眼盯着他，唇角轻勾：“李师弟实话实说便是，这般看我做什么？圣女虽是我师妹，可若与魔人勾结，我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李长峰像是松了口气，才在众人注视下开口：“当日我们是探听到魔尊回到魔界的消息，沧澜剑宗的楚忘言师兄刚好也找上我，我们便一同到了大师姐这，带上几个师弟，就偷偷去了魔界。”
众人脸色一变，夏姝泠的心也跟着揪起，视线如刀子般锋利地射向他。
却听李长峰话锋一转：“消息只是说魔尊回去，并未有第二人。我们一行人到了魔殿，因血域中圣女是被魔尊带走的，大师姐便向重伤的魔尊询问圣女的去向。后来便是如大师姐所言，圣女伤到了根骨，我们留下伤药后便回了圣殿。”
夏姝泠悬着的一颗心放下，看向李长峰的目光隐有赞赏。
那些传谣之人，定是见到他们去往魔界。方才是她太着急撇清玥儿与魔人的关系，便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点。
三长老同几位长老对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
八长老胡子一翘，浑厚的男声极为有力：“胡闹！你们岂能留她一人在荒郊野岭养伤？去了这么多人也不说把她带回来！姝泠，不是师叔说你，圣女好歹是你师妹，旁人劝不动，你一个做师姐的还由着她去！”
夏姝泠的头又开始疼了，到底是谁规定大的必须得管住小的？师妹做错了事又成了师姐的错？
她深入虎穴，有那魔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玥儿又被蒙了眼，哪里能劝动？要那魔人不在，说什么她都会把玥儿绑回来，岂要旁人来说教。
“师父您消气，这也不怪大师姐，说到底是圣女一意孤行，我们也不能把人绑回来。”
李长峰上前两步，狗腿地给八长老锤肩，“何况圣女说下月初回，这不，今儿都二十五了！过几日她就回来了。传闻您听个乐子就得了，那是小宗门嫉妒我们圣殿！”
八长老脸色稍缓：“罢了，那就再等几日。既是月初，过了十五可就说不过去了。到时不管她如何，你们绑都要给我绑回来！”
他朝几位长老点点头，挥了一下衣袖，大步流星地走了。
夏姝泠目送他们离去，这会儿殿中只有她和李长峰两人。
她指节在桌上轻点，思索了片刻，便道：“李师弟，玥儿原是归期未定，你这般说，倒是又给我找事做了。”
李长峰讪笑两声，正要开口，便又见方才的守山弟子急匆匆地跑来。
“大师姐，青鸾音宗与五行阵派来人了，也是为了圣女之事，正在主厅等候。”
夏姝泠揉着眉心，圣殿是众宗之首，接下来这种事不会少。偏偏刚才又夸下了海口，如今走不开，又怎么去把玥儿找回来。
“大师姐，我到魔殿去走一趟吧。师姐若是有话要与圣女说，直接写封信，我带去便是！”李长峰出主意。
夏姝泠本想让楚忘言跑这趟，但想到他的身体，只好颔首应下：“也好，那就劳烦李师弟跑一趟了，务必把外面的传闻告知圣女……罢了，我手书一封你带去给她吧，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话毕，她挽着袖子写下一封书信，后又交叠好交给了李长峰。
朝他点点头，便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殿中只剩李长峰一人，他打量了一眼殿内的陈设，再看手中信，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