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重新点上了蜡烛。
姒喻拧巴着不开口,只揪着曲落玥的衣摆,听她轻声细语地哄着。心中的恼怒多少散去了些,可还是犟着不愿开口。
她平日里甚少发怒,几乎对所有事都表现的淡然,除了对上有关阿玥的事,便容易失控。
这会儿在气头上,想与阿玥道没有生气,想问阿玥有没有被那些人吓着,但就是别扭地不想也不知该怎么说话。
“好啦,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这回也是给了教训。”曲落玥违心说着。
她方才也气的不行,还没来得及弄懂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被人强行打断。
但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好像……好像是她迫不及待一样!
明明是姒喻那狼崽子先咬她!
不过咬出了感情而已。
曲落玥装作淡然,低头瞥见自己凌乱的外衣,还是不免脸红耳热。
“我去换身衣裳,你别生气啦。”
“嗯。”姒喻松开揪着她衣摆的手,双眸微眯,一脸不爽地硬掰着指节。
曲落玥心道有人要遭殃,却也管不了。快步走向屏风后面,将外衣脱下,从玉笛空间中取出一套新的衣裳快速换上。
好像一眨眼就又恢复了往日那般随心所欲的样子。
姒喻端坐在桌边,一手撑着头看她,面上难得有些委屈。
曲落玥没忍住笑出声,走近伸手捧着她的脸捏了捏:“怎么还委屈上了?”
“他们太不懂事了。”那股劲儿过去了,姒喻揪着曲落玥的衣摆晃了晃,“你说是不是?”
“嗯……”曲落玥想到刚刚,还有些慌乱,指尖随意地撩着她的发丝,“是啊,那你说怎么办?”
姒喻眼前一亮:“我说了你就答应?”
“……”
曲落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见姒喻又垂下脑袋倚着她的腰,心里软了软:“你先说说要怎么办,我再看答不答应。”
“你先答应。”
“你先说。”
“你先答应嘛。”姒喻环着她的腰,也不知打哪挤出来的眼泪,眸子湿漉漉的,像是被人欺负了,极为可怜。
曲落玥见她这般模样,又是心喜又是受用。要是有尾巴,大概是要翘到天上去,好悬才坚守底线:“好姒喻,你先说,说了我就答应了。”
“那我说了,你下回赔给我。”姒喻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点在她腰间。
“什么?”曲落玥低头见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狡黠,脸一黑,便往后退,双手环着胸,“姒喻,你的脸呢?”
带颜色的狼崽子说的话果然不能信,方才还可怜她,竟是差点又掉进她的坑里去!
曲落玥摸着下巴思考,改天得找未离要几本训狼的话本子。
灵光一闪,她眼里充斥着暧.昧的幽光,挑起一根手指勾住姒喻的腰带,凑近了扯开唇角:“好啊,下回便下回吧。”
两人胡闹了一会儿,从楼上下来时,客栈门口的妖卫排排站着,见着姒喻这个大魔头就是浑身一抖。
“花花花花花……”
“花花,花什么花?我看你长得像朵花。”曲落玥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带路!”
“是是,花……花大人请!”妖兵差点口吐一句姑娘,再揪着心看上两眼,这哪里是姑娘啊,分明是两大乘境的姑奶奶。
心里将刚才带头要踹门的妖兵骂了十万八千遍,好好请下来不行么?人家姑娘家换衣裳,硬要暴脾气给人踹开门。
这回好了,手臂给自己折腾断了,还能在城主府当差么!
又暗暗庆幸还好门没被踹开,不然哪里是断条手,大概是要断子绝孙了。
几个妖兵互相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的同时冷汗直流,方才没想到,现在近距离接触了那位凶残的大人。
这是魔啊!
几人忐忑地走在前面带路,生怕姒喻嫌他们走得慢了,煎熬着快步在城里绕。
等看到了城主府枣红色大门,迎着姒喻和曲落玥进去后,他们双腿一瘫,差点没当场跪下。
“以后不管抓谁去,哥几个还是得客气些。不然像今天这样碰到惹不起的人,你我脑袋都搬家好久。”一个妖兵扶着门,心有余悸。
“是了是了,还不是怪那守城的蠢东西不说清楚,谁能想到两个姑娘会是大乘期?他要早说,也不至于害得老子命都差点搁那了!”
曲落玥和姒喻自然听不见他们的骂声,进了城主府,城主也并未现身。
她们随着府中领路的管事走进去,外放的气息太过明显,一路上也没起什么幺蛾子。
城主府的府邸不大,比起圣殿中自带花园的宫殿来说算是极小,不过周遭栽了许多花草,洒扫也算干净,倒是颇为雅致。
没走一会儿,两人就跟着管事来到一间门前站定,管事上前扣了两下门,里边就传来低沉的男声:“进。”
曲落玥蹙着眉,心里不快便直接开口:“好大的架子,谁还不是大乘期了,在这装给谁看?”
这破城主说是请,可若是她们实力低,只怕是被直接绑来。现下知晓她们的境界,还这般不礼貌的藏在屋里头,连句致歉的话也不说。
曲落玥顿时对妖界好感全无,桃花妖给的滤镜都不管用了。
“阿玥,稍安勿躁,先进去看看。”姒喻执起她的手。
话是这般说,曲落玥却察觉到了危险,眯了眯眼,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跨进了屋。
这设立在前院的是书房,屋里没点蜡,用的是夜明珠,奢侈地照亮了整间屋。
城主较为清瘦,四十左右,气质儒雅,像民间的书生。摊开笔墨在桌上,也不知写些什么。
两人进来后,他也不曾抬头。
这般被无视,又给曲落玥气到了,扯着嗓子就道:“喂,是你这破城主请我们过来的,现在又摆这样子给谁看?甚是烦人!若是不说事我们这就走了。”
曲落玥拉着姒喻就往门外去,房门却在这时合上。
“且慢。”城主搁下笔墨,抬起头,方才没看清的另一侧脸露出,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配上一双狭长的小眼睛,笑起来极为阴鸷,好像那会吃人的坏种。
“你两姐妹修为尚可,便留在这城中与我作伴吧。”
“我说你这老东西怎这样狂妄,原来是突破到了神主境。”
房门合上时,城主的气息也大开,曲落玥不屑地呸了声,谁还没见过神主境了还!她马上也要到了!
“姒喻,他是神主境,我好怕。”曲落玥瞬间哭丧着脸,抱着姒喻的胳膊蹭上两道眼泪。
“……”姒喻张了张口,虽无话可说,但阿玥身上好香,她心情指数蹭蹭上涨,朝着城主一挑眉:“你还有事?”
城主不知这个魔族是怎么混到这里来的,又有什么底牌,瞧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有些看不透她的实力了。
斟酌了一番,便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打哪里来?”
姒喻倚着房门,伸手往虚空一抓,城主屁股下坐着的凳子便飞到她脚下。
她一脚踩着凳子,仰起头潇洒又豪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爹花大钱是也。”
“你奶奶花小钱。”曲落玥紧跟着喊了声。
姒喻嗤了声,饶有兴致地捏她脸:“你占我便宜?嗯?”
“我的便宜你还少占了么?”曲落玥意味深长地觑了她一眼,“合着便宜都该被你占了,那我多吃亏。”
“你也可以占回来。”姒喻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了啄。
空气中弥漫着不合时宜的粉色泡泡,曲落玥的脸一点点爬满了红,靠在姒喻怀里低声嗔道:“我总有一天会占回来的。”
她们旁若无人的亲昵落在城主的眼中,他简直要气炸了。小眼睛瞪得半大,捂着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猛地跃起。
“你,你,你们!你们简直是大胆!可曾还当我是个人?这里是城主府!不是你二人撒野之地!”城主气的胡子半翘,手指着她们不停打哆嗦,可见是摔得不轻。
曲落玥拽下吊坠,瞬间化作玉笛。“咚”地一声,给毫无防备的城主敲懵了,下一刻就倒吸一口凉气,欻地收回手,强忍着痛没叫喊出声。
只是那张脸明显扭曲,暗藏在袖口中的手好似也在抖动。
“你爹娘没教过你用手指着人是不礼貌的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曲落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既然都知道我们住在哪个客栈,又如何不懂我们姓甚名谁?问问问,没事找打挨!”
再说她一向大胆惯了,哪里用得着旁人来说。
“阿玥,当心些,手指敲坏就不中用了。”姒喻拿过她手里通体流萤的玉笛,状似随意地打出去,“砰”的一声正中胯.下。
“这般,就更不中用了。”
玉笛像是活了般,碰到了脏东西,发出不满的嗡鸣声响,绕着空中转了几圈,又自个儿飞了回来。
徒留城主捂着根,一张带着刀疤的脸翻起白眼,“呃呃”的声音从喉管冒出,瘫在地上扭来扭去,似是饱受折磨。
“与你作伴?”姒喻突然冷下脸,祭出魔剑往面狠狠一掷,整座屋子都随之颤了颤,神主八境的实力瞬间敞开,“本座先叫你去和孤魂野鬼作伴。”
“你……竟是八级神主。”城主疼的眼冒金星,满头的汗水直流。强撑着从怀中摸出一道符箓,捏碎的同时,用上吃奶的劲吼了声:“大人救我!”
“本大人先送你上路。”曲落玥手中的玉笛化作一张冒着仙气的弓,对着城主随意一拉,幻化出一道箭矢,唰地一下飞射出去。
“二位手下留情,给我个面子罢。”羽鸳凭空出现在屋中,随手一挥,窜到城主眼前的箭矢便归于虚无。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退下。”她瞧着城主叹了口气,失望地摇了摇头。走了几步便坐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翘起腿,“小公主,别来无恙啊。”
“还有你,我的蜈蚓虫,你们可真是让我好找。”
随着她声音落下,一个透明的罐子也被放在了桌上。
曲落玥认出罐子里边扭动的,正是那只长得乱七八糟的四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