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乌黑幽静的空间索道中，姒喻闭着眼努力感受曲落玥的位置。察觉两人的方位越来越近，却并不感到轻松。
这发疯般的通天塔，为何将曲落玥吸进来？
离地面越来越近，她周身漾荡着魔气。再睁眼时，便稳当地落于地面。
没有时间多做思考，眼见着一颗流星般的白点划过半空，姒喻轻轻一踏就飞身而起。
曲落玥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吸进来，还来不及运力就被人抱在怀中。她惊呼一声，大脑一片空白。鼻尖沁入一阵熟悉的气息，她下意识就环住了姒喻的脖子，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领。
姒喻感觉到脖颈处温热的柔软，身子一僵，险些没从上空跌落下去。颈侧那片柔软一触即散，她微微定神，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双手僵直地无法伸展，感受来自另一人鼻息间喷洒的气息，她从未如此慌乱过。
只这慌乱中又夹杂着一丝欢喜，叫她逃也不是，即刻落下又不舍。
“姒喻……方才吓到我了。”曲落玥喘着气，抬头见她脸颊上慢慢染上的红，有些新奇。
被姒喻揽过的弯曲膝间，像是搭在一块僵硬的木头上，有些不舒服，她便抽出一只手抓着面前的衣料搂得紧了些，顺势挪动了一下双腿。
只是腿下和肩膀处愈发僵硬了，她没法子，只能又揪着姒喻的衣襟动了动，掌心却不小心覆盖到了一片柔软。
曲落玥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指屈起捏了捏。
好软。
下一刻她就被丢了出去。
“？？？”
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还没来得及问话，身体就不听使唤地往下落。
她的实力本是可以浮于上空，但不知是这片空间的问题还是其他，运起了灵力却还是飞速往下落。眼瞅着离地面越来越近，她的脑中只剩一个想法，她大概是要尸骨无存了。
还是脸着地。
离地面近一尺时，曲落玥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底下托住了她。才松口气，眼见着是一片黑雾魔云，她忙爬起来坐好，就看见姒喻黑如锅底的脸。
她决心说些什么挽救一下，还未开口，屁股下的魔云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哎哟！”曲落玥龇牙咧嘴地撑着地。
姒喻见她委屈巴巴的神色，又有些后悔了。但想到方才她无礼轻浮的举动，又极为气恼地甩了甩衣袖，冷哼了一声越过她就走。
“哎！姒喻，你等等我呀。”曲落玥忙爬起来，这片空间诡异的很，她才不愿意一个人在这。
姒喻没有回头，却还是将脚步放慢了些。
待曲落玥追上来，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你要到哪里去？”
她知晓这里是通天塔内部，但掉到了第几层却不晓得。还记得之前离开时山崩地裂，现在这一片地面山脉都完好如初。只是她的记忆也实在想不出来这是第几层，也不像之前那般有通天塔的塔灵出现，她们又要如何出去呢？
姒喻不答话，闷声往前走。
曲落玥瘪了瘪嘴，双手揪着她衣袖的边角，极可怜道：“我们要如何出去？我这般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师尊定是会担心的。”
姒喻偷偷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看着地面上两人交叠在一处被拉长的影子，开口道：“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是通天塔第十层。”
“也可以称作妖十八城。”
“你无法运气飞行是因为这里的法则超脱了下界，或者说，超脱了我们所在的下界。”
曲落玥一时难以消化她话里的意思，喃喃道：“我们所在的下界？难道除了我们所在的，还有另一个下界？”
姒喻停住脚步，微微颔首：“是也不是，这十八座城池与极星妖域为互通状态，也叫做妖界的入口。”
“你的意思是……”曲落玥有些晕乎乎的，“我们这是不在下界，而是到了极星妖域？可极星妖域是上界，难道……”
“其实我方才渡的是飞升雷劫？”
曲落玥打了个寒颤，可运起灵力发现自己还是停留在大乘后期。
她一不是上界的土著，按道理只有靠飞升才能进入上界。二嘛……她一个仙修，要飞升也是上神界，怎会跑到妖界来？
难道……其实她是只妖？
曲落玥眉心跳了跳，瞬间思绪就开始发散，想着该如何瞒着师尊辛苦养大的圣女其实是只妖这件事。
姒喻早就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妖。”
“你怎么知道？”曲落玥脱口而出，又似无意地折了片树叶，有些心虚，“我自然不是了。”
“我方才说这里是极星妖域的下界，你渡的自然也不是雷劫，只那通天塔不知为何有了异动。”姒喻蹙了蹙眉，偏过头看向左边，“这样也好，我本打算过段时间来此，现在却是碰巧了。”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曲落玥疑惑道。她能飘到封闭的太虚秘境就已经够奇怪了，还进了有禁制的通天塔。现在姒喻这么说，她突然就觉得掉入了什么圈套中一般。
未等她再询问，姒喻抬手对着虚空划了一道，寒芒瞬息之间就破空而出。
阳光正好，巨树环绕的周围也并未起风，但曲落玥却还是听见一阵树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刮蹭到又落下，却不见半个影子。
姒喻也不曾开口，只眯起眼盯着那一片。曲落玥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刚想要问些什么，就见那树丛中忽然亮起了几十道闪光点，看起来像极了发着光的眼睛！
她的心头猛然一跳，伸手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却见一旁的姒喻挑起一根细长的手指在虚空中描绘了一副她看不懂的图案。
整个过程只有短暂的一瞬，那图案亮了一瞬便消失，随即就听见树丛中几道倒塌声响。
曲落玥吸了口气，几步跨到树丛前，见到眼前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早已没有生息的人时，牙齿还是不自觉地打颤。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抿着唇复杂地看向姒喻：“他们有做错什么吗？你……为何将他们都杀了？”
姒喻垂手而立，面上一片平静，眸光淡然：“他们都是些食人精气的坏妖。”
曲落玥愣了一下，再转身就见方才躺了一地的尸体变成了一滩枯树叶。
“……”她还是第一次知晓树叶还能是妖的，那刚才那些眼睛又是什么？
她蹙着眉，压下心中的疑问，心平气和地说：“树叶……这些妖是在这埋伏我们吗？为何不留下一只，也好问问路。”
曲落玥四处打量，此处荒无人烟，除了树就是山，实在无法与姒喻口中的妖十八城联系在一起。她脸色也十分古怪，想着难不成下妖界的妖都是住在这……山野地里？连个像样的村庄都看不见。
“小妖而已，难缠的厉害，只怕是问不出什么。”姒喻也没来过这里，从前在上界，因着身份特殊，她也不常到极星妖域。偶尔去上那么几次，也都是受了妖帝的邀请前往。
不过妖帝都死了多久了，就算还在世，她也不会来到这里，对这里自然也是陌生的。
只听说小鬼难缠，原来小妖也是吗？曲落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抬脚走回她身边，对着前方的路抬了抬下巴：“那我们是接着往前走吗？”
“嗯。”
姒喻与她并肩而行，一路上曲落玥都好奇地打量四周，时不时问上一句。
“妖界都这样破落吗？”
“也许只有这十八城是。”
“也不见这里有城池，妖十八城会不会只是通天塔第十层的名字？”
“这里是荒野，翻过那座山或许有城池的。”
“那我们要在第十层做些什么才能出去？”曲落玥将走在姒喻前面，沿路拔了根狗尾巴草噙在嘴角，转过身随意地将双手交叠在颈后倒退着走，“比如像在试炼中猎捕异形妖兽？”
“试炼中的妖兽是虚幻的。”姒喻的唇角微扬，也拔了根草在指尖环绕着，“这里的妖兽都是实体，也不只是妖兽，还有你方才见到的树叶。甚至这里的什么都有可能是妖的本体，例如……随便在路边捡来的草。”
曲落玥忽地顿住，险些仰面摔倒。忙“呸呸呸”将口中噙着的狗尾巴草吐掉，嫌弃地指了指：“你说这是妖？那刚才我放进嘴里时你怎不告诉我？我就这样咬了几口，会不会中毒？”
姒喻挑了挑眉，低笑一声：“我只说有可能，毕竟这里的种种都有可能因为妖气催生出灵智来，不过它们的智商普遍都不高，就如方才的枯叶，大抵只有三四岁。”
“那是不会中毒了？它也不是妖？”曲落玥感觉又被骗了，这魔女，哦不，都是魔尊了，怎还会如此爱使坏！
“它本身无毒，自然是不会中毒了。”姒喻无辜地摊摊手，仿佛刚才使坏的人不是她。
曲落玥狐疑地觑了她两眼，哼了一声，双手环着近乎平整的胸：“姑且信你了。那你说，我们要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
这是她问的第三回了，姒喻一直在回答她，却总是忽略这个问题。
曲落玥的手指暗暗收紧，不得不怀疑姒喻是故意的。
诸多疑点又跳了出来，太虚秘境遇到的姒喻、通天塔要求组队却什么也没得到的姒喻。还有血域，姒喻又是如何得知她所在？如何次次那么巧的赶来救下她？她们非亲非故，又为何救下她？
原先她只当姒喻与别的魔修不同，刻意忽略了这些。如今想起来，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还偏偏都是发生在她们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