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域与曲落玥之前到过的太虚秘境只有一山之隔，与那边郁郁葱葱的山林不同。血域虽被称为域，却是一座依山傍水的世俗边界城池。
白日里与别的城池无异，也是有许多百姓和商人进出的。只太阳落山前，百姓便会闭门不出，到此来的商队不是找客栈歇息就是赶紧离开。
民间口口相传，这座城池每到夜里便会泛起红色的雾气，远看便像是被血洗过般，血域之称便是由此而来。
传闻还有一支可怖的商队，他们着白衣，戴高帽，远看像是索命的白无常。
虽未有人亲眼见到，但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就无人敢出门，血域便也成了亡命之徒的领地。
当然，也不乏修士来此，夜间的鬼市便会有许多人在东集市摆摊交易。
白日里坊间随处可见的赌场和镖局，运输来此地的东西无不是些浪人所爱之物。
曲落玥和未离跟在夏姝泠身后，好奇问道：“俗世间都是这般模样吗？”
她不曾出来过，见这边境城池虽有些繁华，可那些人的精气神都甚是萎靡，只道世俗远比不上修仙界。
“非也。”夏姝泠摇摇头，见两人都好奇地打量四周，便落后一步与她们同行，“血域多为在世俗里犯了事的歹徒逍遥之地，你见着那摇头晃脑的人没有？”
曲落玥点头，就听夏姝泠接着道：“那人是吸食了不好的气体，精神受损止不住高兴。坊间传是那血雾有异，只我们等太阳落山了才能一探究竟。”
曲落玥和未离对视一眼，摩擦拳脚都有些兴奋。
三人进了一间客栈，夏姝泠拿出一锭金子搁在桌上，掌柜笑眯了眼，请她们进了三间上等房。
她们还要商议夜间的行动，便也都在夏姝泠的屋里坐下，只待说几句话再各自回屋。
“师姐，沧澜剑宗的人也来了？”曲落玥想到了什么，特别是那楚忘言，与师姐也是有些瓜葛，“楚师兄可来了？”
夏姝泠给她们倒茶的手一顿，脸上没什么表情：“来了，只我们一道，并不与他们一起。”
她话音落下，门口就有人敲门。未离跑去开门，就见着那小二点头哈腰：“几位姑娘，楼下有一位公子求见。那公子身背长剑，小的瞧着许是与几位相识，便上来一问。”
未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姝泠，对那小二笑道：“你瞧着那公子可是个温润可人的？”
“哎，是是……”小二心想这姑娘怎用可人二字形容那公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那脚步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他脑后，把小二吓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白巾扔出去。
“未离师妹。”楚忘言手执一把折扇，越过小二站在门前，“姝泠，别来无恙。”
楚忘言见夏姝泠轻点了一下头，便把目光移到曲落玥身上，眼里有些复杂，但很快便又笑起来：“落玥，你也来了。”
“楚师兄一人来？”曲落玥点头，客套了一句。
楚忘言摇着扇子，只道：“师弟们在客栈里，离这儿不远。我听闻路人道城里来了三个仙子般的美人，便觉是你们，问了路就来寻了，果真是你们。”
“楚师兄先进来吧。”未离进了屋，便拿起茶壶给他上了杯茶。她早听闻曲落玥和她说了太虚秘境里师尊冒充她的事，这会儿也不好露馅，只能装的熟络。
四人围着一桌坐下，夏姝泠也不与他客套，单刀直入：“你来了多久？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说起正事来，楚忘言就把折扇一收，正色道：“来了半月有余，夜里确实是血雾弥漫，可我却未曾见到百姓口中那白无常商队。”
他品了口茶水，又道：“不过……”
几人相视一眼，未离着急问：“不过什么？”
夏姝泠和曲落玥也都看着他，楚忘言轻咳一声，也不吊着她们胃口，只道：“那日夜里，我与师弟们照常巡视一番，无异样便会了客栈歇息。不过我在桌前又坐了会儿，才打算关窗，就瞥见一群人无声无息地从客栈下的转角处飘过……”
“飘过？他们长什么样貌？又着什么衣裳？可是头戴高帽？”未离激动拍桌道。
“这倒是惭愧了，我未曾看清。”楚忘言有些不好意思，但见着几人有些失望的神色，抿了口茶，“我本打算关窗，但就想到了白无常，便翻窗追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未离有些不满，皱了皱眉，“楚师兄，你有话就一次性说完罢。”
楚忘言脸色一红，忙接着道：“只是我追过去，见着见到的却是五行阵派巡守的弟子。可我又想着那样一大队人在雾色里走，未曾言语，脚下也没有步子声，总觉得奇怪。问他们遇见没有，他们却说这一路上什么都没碰见，我就更觉得有古怪了。”
几人一时都没说话，半晌，未离才呐呐道：“说了半天，就像是什么都没说。”
楚忘言尴尬地又抽出折扇来扇着，曲落玥琢磨了一会儿，道：“可还记得是什么时辰见到的？或许我们可以在那时辰里躲在暗处守着。”
夏姝泠也跟着赞同，楚忘言却叹了口气：“我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只自那日后，就再未见过，这几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夏姝泠点了点桌面，轻声道：“是不是幻觉姑且不谈，晚间我们先到你那守着。他们既会露出马脚，便不怕没有第二次。”
太阳落山时，街道上就渐渐没了人。
等到完全被夜色覆盖，空中就渐渐泛起红雾，连带着地面上的空气都是隐隐红色。
这雾气有异，曲落玥她们出来时便在脸上围了块方巾。
四人分别一时辰一轮换的守着窗户，其余无事便坐在桌边喝茶，只动静也不敢太大。这夜深人静的，若是发出些声响，只怕那队鬼人不敢出现。
只天色都泛白了，还是一个鬼影儿都没见着。
未离修为最低，已是扛不住了。揉着眼睛只道：“大概是楚师兄的幻觉罢，也是那些百姓传来传去的谣言，楚师兄这是生了心病了。”
“怕是没那么简单。”夏姝泠把茶杯扣在桌上，“白无常是一年前的传言，可这血雾才是一早就存在。”
曲落玥略思索了一番，才道：“难道是阵法？”
也有这种可能，只若是阵法，那就太骇人听闻了些，再说哪有阵法设在大街上。
“五行阵派可有什么发现？阵法还是他们更精通些。”夏姝泠道。
楚忘言就站起身：“他们的住处就在附近，不如去询问一二。”
几人点头，就跟着他出了门。这会儿天才刚亮，街道上也没什么人，那血雾倒是遇光就散了。
修仙界几个宗门之前商议过，各派了一队弟子来此巡视。沧澜剑宗负责的是东集市，也就是鬼市。
那些夜里出没的赌徒浪子对修士见怪不怪，只是这样高修为的修士极少出现在世俗，还以为是皇帝老子请人来抓他们了，藏了几日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就又出来溜达了。
五行阵派负责的这条街离鬼市并不远，这会儿曲落玥她们迎面就遇上了两个酒鬼，眯着那双醉眼不住打量她们，嘴里还叫着：“好……好姑娘，来陪爷爷喝一杯。”
曲落玥嫌恶地往旁边靠了靠，夏姝泠经常负责宗门事物，早已习惯，连个眼神也没赏给这两人。
未离本就是小姑娘，见着这走路颠三倒四，要倒不倒的人，极为肯定地啧了一声：“下盘还挺稳，明儿给他抓去习武。”
那两个醉鬼相视一笑，又凑上前：“姑娘……说的是！姑娘又怎知……怎知我们未习武？莫不是前儿夜里陪爷的小娘子……”
曲落玥皱了皱眉，这是醉的不清还是本性如此，青天白日的，什么话都往外冒。
两人还是筑基期，怕是在俗世里也欺负了不少人。
这么想着，曲落玥就伸手要给两人拍开。只是未等她出手，楚忘言就上前来，手里的剑直接出鞘架在那醉鬼脖子上，给人吓得脸色一白，跪下就叫爷爷饶命。
“谁是你爷爷？再出言不逊，我就送你去见祖宗。”楚忘言说着，手里的剑还往里偏了偏。
冰冷的剑身贴在醉鬼的脖子上，喝了一夜的酒都醒了大半。方才只是见着那几位姑娘好看，以前若是遇上了也会言语上调戏一下。
今儿真是喝大了，这人佩着剑呢，再看几人的打扮，哪里是什么寻常百姓。
当下跪的更好了，挺直了腰板说是瞎了狗眼。
曲落玥看着楚忘言的背影却有些纳闷，他若是想出头，方才遇上这两人打发了便是。偏偏等人上前来，说过几句话再跳出来。
她又摇了摇头，觉得楚师兄大概以为这两人会有什么线索，却没想到只是单纯的醉鬼。
这个小插曲倒没什么影响，几人又往前走了没一会儿，楚忘言指着前边的客栈道：“就是那了，我先上前与守门的弟子说一声。”
三人自是随他，待走到客栈门前，却又见西街口来了一队人。
未离兴奋地抓着曲落玥，声音压低道：“头戴高帽，莫不是无常？”
夏姝泠蹙眉道：“人说着白衣戴高帽，这队人着黑衣戴面具，这是哪门子无常。”
“黑无常！”未离信誓旦旦，“话本子里有说过。”
青天白日的，哪来这样大胆的黑无常。
曲落玥扶额，远远见着领头的人，眼前一亮：“阿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