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转瞬三年。
东仙界。
将闯入边界绯城中的鬼修和魔修逼退后,万妖中分出一小部分跟着城主和修士回到城主府,其余妖族尽皆乘玄舟分批前往仙宫安排的城池。
到达城主府,众神主就此散开,各自回到房间梳洗一番,换好衣衫后,便齐聚于主厅。
“多亏少主来得及时,若我们未能及时离开妖神域,怕是尸身此刻都烂在海底了。”寒凛心有余悸。
他是妖神域的三妖卫之首,也是在羽鸳找过来后,最先反对离开故土到东仙界避难的大妖之一。
虽说最终还是受形势所迫,但更多是因为姒喻让禾熙回了故土。
她是妖帝唯一的血脉,妖神域本就忠于妖帝。妖帝陨落,整个大域便忠于少主饕餮。
“你说话最好注意些。”羽鸳点了点缠在手指上的蜈蚓虫,语气不善,“帝君和小妖后尸骨未寒,贼党一日不除都是对他们的侮辱。”
“我说的是分界那片海,并不是……”寒凛没再解释,颇为羞愧。
小妖后的魂魄被锁在鲛人海域的事也让他气愤,“麒麟和蛟龙狼子野心,根本不配为妖王!明明是妖,却伙同贼人害死帝君……”
“说这些为时已晚。”
倪与绯城城主分别坐在主位两侧,她不仅是妖神域的妖王,本身还是冰凰一族的领袖。
除去侍从,神主六境的城主是在主厅中境界最低的,坐在上首颇为局促。
不过如今四界大乱,仙宫已派遣八境往上的神主来此接替镇守,只是人还未到。
妖神域这回大规模往东仙界迁徙,倪虽和姒喻还有两帝交好,到底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好在鬼界在这时和深渊的魔修又起动乱,他们刚好经过便帮着解决了,否则颇有些没脸带这么多妖往仙宫腾出的几个城池去。
“泽渊到底在做什么?为何北边会突然陷入内乱,现在又与鬼界联手?”她没忍住骂了魔帝一句,好歹也是一界帝君,高层叛乱竟就只比他们知道的早一点。
“大人,莫说深渊了,就是我们所在的南妖域,还不是因为内乱才分成了如今三域。”
倪毕竟是一域妖王,羽鸳说起话来也不像方才那么没有正形,“姒喻似乎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暗中与鬼界勾结的魔族颇多,便只来得及将部分召来了东仙界。”
她想起姒喻提起过的,斟酌片刻,只道:“鬼帝所图,貌似与冥神岛有关。”
“冥神岛”这三个字让在场诸位都沉默下来,古往今来死在那的神主不少,那地方也一直都是四界默认的禁忌之地。
“远不止这些。”禾熙踏入主厅,她一向轻松自在,此刻面露疲惫,“不必拘礼,我坐在这里就好。”
没跟城主和众妖客气,她就近落座,端起杯盏喝了个干净,这才感觉缓过来了些。
“我已将他们安顿在棱城,路上碰见寒凝带队才知晓你们还停留在此,便赶了过来。”
禾熙继续方才未说尽的话,“环宜所图的最终也只会是四界,冥神岛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策反深渊大半的高层,可不是朝夕间就能做到的。”
或许从她被迫离开极星妖域时,环宜就开始图谋了,只是那时的内乱并未引人深思。
无尽深渊这次内乱,仅仅在曲落玥进混元珠半年后就开始了。
起初众人只当是各大魔族之间偶有的小摩擦,没想过会在这三年中不断放大。
魔帝有心阻拦,但知道的太晚,准确来说是事端频起时,深渊就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了。
而深渊也如昔日的极星妖域一般,鬼界插手仿佛是情理之中,整个北界人心惶惶,硬生生陷入鬼气肆虐的绝境。
“少主说的不错,如今的鬼帝环宜……我从前并未听过她的名讳,她也甚少露面,极为低调。我突然想到……鬼界将上一任鬼帝的死捂的严严实实。”
倪的手紧抓着椅子两侧,突然有了个猜测,“上一任鬼帝陨落在万年前,若是与她有关,那这人……也太可怕了。”
“大人,您是说环宜蛰伏在鬼帝身侧,取代他后又隐忍了万年时间来筹谋四界?”
羽鸳十分不解,眉头蹙起,“妖域内乱是在千年前,那中间的九千年光景她都在往各界安插人手?大人,您思虑太多了,这是不可能的!”
“凡事皆有可能,姒喻说过环宜修习各种禁术,就算她天赋异禀也需要时间,几千年苦修也不是不可能。”
寒冰是妖神域的三妖卫之一,一直在旁听并未开口,现在看不得羽鸳如此笃定,“这世上并未有绝对的事,若我在三千年前告诉你小妖后会被封印鲛人海域,你可会信?”
羽鸳张口就要说她异想天开,复又闭上嘴,狠狠瞪了她一眼,呸了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
“鲛人海域的覆灭,珅和逐也脱不了干系。”禾熙鲜有遗憾。
她的生母生下她不久就撒手人寰,她对后来抚养她的小妖后,甚至是妖帝的印象也早已模糊。
并不想再扯这等背信弃义的叛徒,禾熙揉了揉眉心,“差点忘了,环宜是上任鬼帝收的徒弟。”
“消息可准确?!”
众人震惊不已,禾熙点了一下头,“是真的。”这可是她这三年里,磨了魔童好久才套出来的话。
魔童的身份在各界高层中也不是秘密,现在更不是争执的时候。
她来的时候已经争得魔童的同意,这才说出来,必须叫他们知道环宜的真面目,免得在共同对敌上还留有私心。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欺师灭祖?岂有此理,死亡荒原的高层是死绝了吗?竟无人为鬼帝说话?”寒凛只要一想到从前表面和谐共处的四界,再看看现在的处境,就气的要发疯。
“她既敢做,便会有应对方法。”倪比他们冷静许多,一一分析,“环宜或许在鬼帝还在世时便偷偷修了禁术,此人布局的手段极为高超,蛰伏在鬼帝身侧时定在鬼界埋了不少暗线。”
“再则,师徒关系本就更为亲密,她能成为新的鬼帝就证明她天赋颇高。一个高徒,定是很得师尊喜爱,那她接触鬼帝的时间就不会少。”
“可她低调到旁人都忘记她的存在,虽说世人会予她‘鬼帝’的尊称,但环宜这个名字也不至于在近几年才被我们知晓。”
“要知道,我身为妖王,所处妖界顶端,称呼一界帝君的名讳未尝不可。可我只知有新鬼帝这个人,不仅名讳,就连人影都没见着。”
“不错,她确实可恨,同时又是个极其危险的人。就拿羽霁来说,十级神主只是她的手下,甚至对她颇为尊敬。”禾熙在魔童那知道了不少,并未有太多震惊。
只是事实如何,只有环宜最清楚。
毕竟上一任鬼帝陨落时,魔童也还小,被禁术封印的身体和记忆只是在解开禁制时犹如走马观花,才知在仇人身旁待了万年之久。
众人久久静默,听到羽霁时,气愤和无奈在心头交织。
到现在,还不知害得他们如此的环宜长什么样,使用的术法又有哪些。
除了牵魂链和鬼帝身份,就连与她交过手的姒喻对她了解也不多,鬼界就如铁桶般难以渗透。
“你们还是先与我到仙宫去,魔童也在那里,我毕竟只是听她说,转述或许有偏差。”
禾熙见他们情绪恹恹,声音放缓,“也不必太过忧心,东仙界的叛徒已经被揪出不少,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提升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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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妖域的大妖都到了仙宫,两位帝君和深渊的魔族高层早已恭候多时。
摒去界域观念,大家暂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是一致对外。
倪和三妖卫留下镇守仙宫,其余大妖和两界的神主一起,被派遣到不同的城池中抵御外三界时不时发起的动乱。
众人都忙起来,转眼又是大半月过去。
找到曲千笙的踪迹时,姒喻和魔童、禾熙不约而同地回到仙宫中属于她们的大殿内。
本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三人的脸色却无一例外的不好。
就在这时,被姒喻下了禁制的某处房间有了异动。
“阿玥出关了!”
只听她说完这一句,魔童抬起头时,哪里还见她的身影。
“我们也快过去,师娘一待就是三年,在混元珠中可是三十六年光景,她定是想我想得狠了!”魔童的笑容放大,顾不得再想象,抓起禾熙的手腕就往外跑。
房间内,曲落玥看着手心的混元珠微微出神。外界三年,她却足足在这里面待了三十六年。
似是心灵感应,她快步走去将房门拉开。
门外空无一人,曲落玥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在廊道上狂奔起来。
转过红漆高柱,廊道木板上鞋履哒哒的声响尤为悦耳,她停住脚步,殷切地望向朝着这边飞奔而来的人,眼眶酸涩。
“姒喻,我好想你。”
两人久久相拥,曲落玥的哭腔明显,“突破到五境时我便想出来,可想到距离十境还是太远,又不敢出来……”
“已经很好了,阿玥,我也想你,日日夜夜都想。”姒喻伏在她肩头,贪婪地嗅着她的气味。双手紧扣腰间,怕弄疼她,却更不舍得松开。
“师娘!”
魔·现眼包·童激动地围上来,扯着她袖口一角,眉眼弯弯,“您想我了吗?”
曲落玥有些害羞,擦去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她低着头勾起姒喻的小指,“嗯,想。”
禾熙笑容满面地站在一旁,发现姒喻看向魔童的眼神不对劲,那人还没完,缠着阿玥不停诉说自己的想念。
忽然就酸溜溜的,她一把拉开魔童,挤上前,“阿玥,你真厉害,一晃三年便是九级神主了!”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还好她是只妖,兴致来了修炼一下,光靠吃就能提升实力。
“阿玥自然厉害。”姒喻感叹一句。
她是一步步修炼上来的,千年神主已被传为天赋异禀。知道曲落玥的天赋和神体强大,却也没想过仅仅是混元珠中的三十六年,她便修炼至神主九境。
虽说有人一生都停留在九境,但这放在曲落玥身上,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曲落玥被夸的双颊通红,连连摆手,“我都要钻到地缝里去了,快别说了。对了,闭关这三年,环宜可有什么动作?”
见她们三人面色各异,她顿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尊……是不是也还没找到?”
姒喻和魔童相视一眼,禾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见几个侍从脚步匆匆地往这边来。
刚松了口气,就见那倒霉侍从双眼发亮,老远就喊起来:“大人!在邺城作乱的曲千笙被帝君擒拿,已经下令将她锁在地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