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宫待了几日，曲落玥熟悉了个遍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你那时在冥神岛外，察觉到的是魔的气息？”
姒喻颔首，世上虽无真魔，但多数高阶魔修都和她一般，拥有或强或弱的真魔血脉。
魔武士是不同的，那是深渊追溯到百万年前都有的奴隶。是魔，却不配称为真魔，只是魔座下奴隶中的佼佼者。
“气息很淡，或许只是路过也说不准。”姒喻皱了一下眉，略有羞愧，“我那时着急，现在想来，许是我草木皆兵了。”
曲落玥凝神思考，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那我们尽快去一趟，同你上回一般，偷偷潜入即可。若遇危险，也好及时撤去。”
泛着凉意的地砖上，将身体缩到最小、半人高的禾熙耳朵高高立起。
爬起来甩了甩毛，她那两条毛绒光泽的前肢后仰，大张着嘴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溜达进殿。
爪子落到殿内时，她想到了什么，两只耳朵动了动，随即幽光一闪。
曲落玥见禾熙光着脚丫子跑过来，身上还穿着她那套四点树叶，嘴角一撇，嫌弃上了，随手抓起姒喻的外衣丢了过去。
“穿上。”姒喻赶在她争辩前一锤定音。
禾熙抓了抓头，满脸不高兴，迫于她的淫威不得不披上。又在两人的眼神示意下，抓过一根腰带随意绑在腰间。
“好热！”
“你没有灵力吗？”姒喻下巴抬了抬，“还热就去灵池里泡着。”
禾熙微怔，疯狂摇起头来。
她才不要到灵池里去，之前她喜戏水，并未将身体完全缩小，把灵池里的水洒得四处都是，弄得全殿上下一片狼藉，姒喻便罚她在灵池中住了一整月。
刚开始她还很激动，觉得姒喻真是个好人，而且仙藕也在灵池的高台上，她不仅不无聊，还能疯玩一场。
结果她那么大一只妖兽，在结界内只能小幅度地走两步，一缩小就只能住在水里，那一身漂亮的毛发险些被泡烂了。
这段过往曲落玥也知道，她当时透过魔盒看乐子，到了后头只想将耳朵先取下来，听她日夜不歇地哭喊差点没骂妖。
那之后只见缩小版饕餮时常在灵池戏水，背上燃着的火倒像是装饰，如何都没灭了去。
传说饕餮本体有一座山那样大，皮糙肉厚。曲落玥还未见过禾熙将身体变得那样大，不过想来在仙宫也不可做到。
她除了四处睡觉，也就在戏水时体现过拆家的天赋。
“水倒是不玩了，衣裳却还没学会穿好。”姒喻眼睛微眯，指着她微敞的衣领，“下回再如此……”
话还没说完，禾熙迅速伸手将衣领整理的清清楚楚，两只眼睛亮闪闪地在她们之间流转。
曲落玥觉得她那根尾巴若是不收起来，现在应是翘起来甩了。
在等表扬。
她试探性地取出一只赤血妖果，禾熙眼中精光一闪，在曲落玥还没反应过来时只听咕咚一声，妖果瞬间进了她的肚子。
禾熙打了个哈欠，眼睛眯起一半，“多谢你了阿玥，好困，我要去睡一会儿。”
曲落玥无奈地点头，看着她略显疲惫地慢步走向门口，接着与姒喻说起，“那我们明日就去吧？用不用和爹娘说一声？”
“不必……”
“去哪里？！”风一样的禾熙欻一下出现在曲落玥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疲惫，一整个濒死之妖重获新生。
曲落玥有些茫然，不确定是否能带上她，转头看向姒喻。
姒喻没想多久，在那可怜小狗的乞求目光中点了一下头。
没等禾熙欢呼，她又厉声警告：“冥神岛也许已在环宜的掌控中，你莫要乱跑，跟在阿玥身边不许离开。”
禾熙这千年吞噬的天材地宝不少，境界不低、本体如山，如若不是超脱神主境，几乎不可能将她一击毙命。
姒喻有自己的考量，若她不小心和阿玥分散，有禾熙跟在阿玥身侧倒也叫她放心。
虽说这个可能性不高，不过做好该做的准备不会出错。
禾熙自然满口答应，眼睛转了一圈，扭捏着挤到二人中间，“那我可否能不穿衣……哎哟！”
她捂着头泫然欲泣，“我的意思是不化形了，我不喜欢做人，我不要做人了！”
“你不化形也可，那为何每回进到殿中都要强迫自己化作人身？”姒喻有些不解，“你本是妖，我并未说过一定要你化形。”
“你说过。”禾熙一面控诉她，一边往曲落玥那缩，“千年前，你曾扬言‘她若是再未经允许踏入内殿，本座定将她狗爪子剁了去’，我都听见了！”
“千年前……”姒喻半天也没想起来，倒是差点笑出声。
曲落玥忽然记起从前有那么个修士，貌似还是东仙界的大族之人，日日借机来此向姒喻献殷勤，想必这是她烦不胜烦下的随口之言。
倒是被初来乍到的禾熙听去了，阴影一记就是千年。
毕竟仙宫中，也曾有不怀好意之人妄论她是狗妖。
曲落玥将这段往事说出来，禾熙在姒喻的默认下才知晓这是个误会，整个妖瞬间凌乱，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身边忽然没了温度，曲落玥抓着那件外衣，就见禾熙又现出本体，在地上滚了几圈，逐渐挪到殿门，“我就说好热！”
……
无法将玄舟直接驶向冥神岛，曲落玥三人在离它最近的轮回谷停下。
这里也是她曾经被冥神岛神秘的力量吸引时掉落下界的地方。
意料之中，曲落玥对此并没有什么记忆，就连当时如何消失都是从跟在后头的姒喻口中才得知大概。
收起玄舟，禾熙头顶两根羊角徒然壮大，身形随之跟着变化，双眼之上一条深痕与两处圆点似天眼留红。
如仙宫中一座宫殿立于谷中，饕餮锋利的四爪足有半人长，颈下顶着一张巨口，长舌似乎能直接将五六人同时卷走。
“这应不是它最大的时候吧。”曲落玥仰头看着禾熙的前肢上那张在呼吸的巨口，有些不忍直视，“金灵力的气息，它的唾液携带腐蚀之力？”
禾熙将周身燃烧的火焰收起，略有些烦闷地甩着尾巴，“快上来，好热。”
姒喻牵着曲落玥跃到上面，丢出个软垫才坐下，轻点了一下头：“她属于火系龙族妖兽，同时有金灵根，不过她并未修习术法。”
拍了一下饕餮厚重如铠甲的身体，姒喻笑言，“她在出世时便是神主境的大妖，你所拥有的血脉只是她的延伸，光靠吸收灵力和天材地宝即可修炼。只是……”
顿了一下，她有些不忍打破曲落玥的幻想，但不得不说，“毕竟你不是真的饕餮，没有她的肉身，神主境之上的法则也不同……”
“我现在不能靠饕餮血脉修炼？”事实如此，曲落玥在突破神主境时便察觉到了。
吞噬他人的灵力修炼确实是捷径，不过她已经超脱很多人了，倒也没有失望，并未将此太过放在心上。
“不过在下界时我可以用神力操控天道之力，但在上界有法则限制，我的境界还是太低，也没有真神之躯。”
真神与天道息息相关，她若回归神位，这世间哪里都再拦不下她。
“罢了，不说这个。”曲落玥将脑海中迫切的想法甩开，有些事不是急就能做到的，“我们莫要离得太近，若真有人守着就太容易被发现了。”
她话音刚落，姒喻的神色耐人寻味，“阿玥，有人来了。”
曲落玥呼吸一滞，她这乌鸦嘴是不是太灵验了？
“确实有人在往这里靠近，不对……是妖，但应该并未发现我们。”
禾熙越过山川的速度很快，在距离冥神岛外的海域不过几公里时慢下来，虽体型庞大，脚步却放的轻，没有引起山谷震颤。
“还是个熟人。禾熙，就在此停下吧，我方才放出的神识已经被她察觉。”
双方境界差距不大，被神识扫过是一种尤为明显的感觉。
姒喻说罢，她们所在的山谷地界就被阴影包围。
曲落玥抬起头，上空巨鹰翱翔，锐利的双眸锁定她，发出一声极其愤怒的尖啸，遮天蔽日的双翅煽动时狂风骤起，利刃般的鹰爪朝着她破空袭来。
“羽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曲落玥的发丝飞舞，眼中杀意蔓延，瞳孔中不同样式的图腾忽闪变幻。
她抬起双手迅速结下一道印记，咬牙怒视那双令人讨厌的鹰眼，“灵魂……”
“阿玥。”姒喻将手轻放在她肩上，汇聚她周身的灵力顷刻瓦解，“莫要冲动。”
“滚开！”禾熙朝着逼近的巨鹰暴吼了一声，鳞片上寒光一闪，一只硕大的爪子猛然拍向巨鹰。
被拍飞的同时，羽霁化作人身在空中翻转数圈。跃于崖间横出的石壁上，她拍去肩头落灰，目光阴沉，“饕餮少主？”
曲落玥见她全须全尾地站在那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在幻星域她就用神火将羽霁被斩断的双臂烧毁，怎么可能如现在完好。
“鬼气？”曲落玥紧盯着她的双臂，“你这两条手臂，是环宜的功劳吧？”
“你竟还敢提起。”羽霁冷笑一声，再见这害得她如此下场的人，恨不能杀之后快，“若不是你，我又岂会被妖王和族长抛弃。”
“失了双臂，空有实力又如何？幸得主上收留，否则我便如废人苟活一世。”
羽霁为此感到后怕，看向曲落玥的目光嫉恨不已，“倒是你，经脉俱断还能重新修炼，凭什么只有我要在众叛亲离的境地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