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簌簌吹过，虚空一阵扭曲，下一刻曲落玥和姒喻就出现在树影斑驳的静谧山林中。
“翻过两座山就能到圣殿所在地，现在不好直接过去，这百里地四处都有圣殿的影子。不知师姐如何布置的，贸然闯过去难保他们会发现我们的行踪。”迎着月光，曲落玥低声解释了一番。
“无妨，我散开神识也能得知一二。”姒喻闭上眼，将神识扩散。
下界的修士修为太低，被神识扫过也完全不知晓自己已深处旁人的监视中。
记下每处修士的位置，姒喻带着曲落玥在山林中穿行。
此时夜已深，再过两个时辰天便会大亮。她们的时间不多，但每到一个分岔路口附近还是会停下。
比起从前，山林中多了些修士来回巡视。
也许是近段时间出了太多事，原本懒散的众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守着自己所在的那片区域认真探查。
这条路是去往圣殿最近的地方，曲落玥和姒喻找准了他们错开的时机，只一阵微风拂过，就到了下一个分岔路口附近。
一路上倒是平静非常，等两人到了山脚下隐匿好身影，也才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与山林中不同，山门虽有守卫，却还没有曲落玥离开之前的多，大概少了一半左右。
“看来只是临近地的弟子增加了，这里倒是少了许多。”曲落玥低着头，她的修为低，无法频繁关注守山弟子。
“这次到魔界的仙修只是一般的宗门弟子，圣殿可是一人未出。现下少了这么多人，怕是都分批去了北星山。”
姒喻眯了眯眼，用只有她们两才能听到的声音慢慢说着，“再怎样都是大规模的行动，就算行踪再如何隐匿，也不至于没有一点风声。许是乔装打扮过，否则没道理瞒过魔童和阿一。”
阿一跟着她的时间最长，她自然不会怀疑。魔童更甚，除去师徒的身份，她们还有共同的敌人。
“是了，毕竟特意改变过自身，又不使用灵力，与普通人倒也没有区别。”曲落玥悄悄观察四周，她记得再往里就有一道结界，不能贸然闯入。
虽说有姒喻在，强闯也不是不行，甚至带走未离的遗体都不在话下。
但曲落玥不会这么做，现在关于她堕魔、背信弃义的流言已经满天飞，再强闯圣殿把未离带走，对生前本就没什么好友的未离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斯人已逝，曲落玥就算不在意身后名，这些弟子也是她同门的师妹师弟。若是她出现，定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刀兵相见，有姒喻在，受伤的只会是他们，这有违她的初衷。
“你不必担心，阿一姑娘昨日便说临近魔界的山脉出现了不少人狩猎和游玩。虽是感叹旁人的日子不好过，但她在北星山附近安排了不少人，若有异动，定是能第一时间发现的。”
曲落玥相信以阿一的聪明，对这些乔装后的仙修就是一时不怀疑，但只要稍加一想就会明白。
倒是难为夏姝泠了，就算他们光明正大地布置下陷阱，她也一定会去的。
毕竟这关乎骗取她神力的奴隶，还有她现在停滞不前的境界。无论如何她都会前往，看看环宜到底想做什么。
“还说我，你也是才对。环宜应该不是要伤你，毕竟她知道我的实力已完全恢复。就算她是鬼帝，下界也不是她一手遮天的地方。”
姒喻并不担心半月后的北星山之行，有她在，曲落玥不会出什么差池。而环宜搞这一出，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对方的心思也许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呢？
费尽心机要曲落玥断了经脉重修，又搞这么多小动作，完全不怕自己的身份在她们面前暴露。
姒喻有预感，这次或许能从环宜那里得到不小的好处。
至于敌人给的甜头后面会有什么危险，她看着曲落玥，对方正凝神关注若隐若现的结界。
她偷偷摸摸拨开草，凑到她边上亲了一口。
反正和鬼帝还有她身后的死亡荒原对上不可能没有危险，现在先把甜头尝到了再说。
曲落玥愣了一下，指着前方白了她一眼：“你认真些，我方才和你说的结界薄弱之处可别忘记。你倒是无碍，也不知晓师姐有没有改动结界？若我的印记被抹去，进不去就不好了。”
若是她进不去，便会被结界的防护机制强行拦下，到时候必定要与山门前的一干弟子大眼瞪小眼。
太尴尬了。
所以等待换守山弟子的空隙时间中，姒喻先用神识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毕竟圣殿太大了，单是外门就山峰无数。内门的十大殿可是每一处都占据一座山峰，这还不包括长老们和太上长老的住所。
这一整片山脉都是圣殿的地盘，地势也极为复杂，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宗。
要不是姒喻从前趁曲千笙不注意，偷偷来看过曲落玥，单是在群山中找十大殿都能找半天，必定叫她窝火。
等成功从外门结界进来，曲落玥才真正松了口气。还有些疑惑，夏姝泠既然都在北星山等着她了，为何结界还留着她的印记，让她能够自由穿梭。
她大抵永远不会知道夏姝泠才不是念着同门情谊，而是根本没想过她还敢回圣殿。
在夏姝泠眼中，姒喻和曲落玥的修为与她一样，而她们的目的是要取她性命。所以她早就遁入北星山，魔界又有一群仙修进攻，怎么也想不到姒喻这个魔界之主现在会这么闲，竟然有空和曲落玥跑到圣殿来。
至于未离的遗体……
姒喻不得不将守在灵堂前的弟子打晕，这里已是她们此行的最终之地，就算被发现也是离开之后的事，不用像在山门前那般谨慎。
曲落玥等不及片刻，紧随其后走进主殿。耳边传来师弟师妹惊讶的声音，短短两息又恢复了平静。
她这才看见那个双手合在腹部，整张脸毫无血色的小师妹。
一时间，愧疚淹没了她。
看着摆在主殿正中的一口黑棺，曲落玥的心中升出一种像是近乡情怯的感觉，脚步仿佛扎了根，如何都迈不出一步。
棺木周围以灵力为引设下了结界，大概是夏姝泠为了北星山之事，暂且将未离停灵于此。在那些弟子昏迷后，结界便一点点消失了。
若不是躺在冰冷的棺木中，未离此刻就像是睡着了。好似喊一声，未离又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眼前，唤她一声小师姐。
曲落玥的手指紧紧扣着门，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指尖泛着异样的白，她还是没有松手。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她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全身力气瘫坐在地。
“阿玥，进去看看吧。”姒喻牵过她的手捏了捏。她与未离并不相熟，但看着曲落玥的样子，她心中也极不好受。
曲落玥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走了几步又慢下来，指尖一点点拂过黑棺边缘。
这大抵是她认识未离以来，对方最安静的时刻。从前她像只无忧无虑的鸟儿，不喜修炼、钟爱世俗话本，整日里在她们耳边叽叽喳喳，就是师尊和师姐也拿她没办法。
可现在……
曲落玥的眼眶发酸，泪水模糊的瞬间就被她赶紧擦去。
从前太上长老仙逝的时候，师尊说过眼泪不可掉在棺材里，对方会走得不安心。
她频频想起曾经，眼泪越抹越多，如何都擦不完，叫她的心愈发疼得厉害。
姒喻站在殿门前叹了口气，想要开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把时间留给曲落玥。
她背过身抬起头，夜空繁星闪烁。她不由得想起那时在极星妖域，她曾经和阿玥说，天上的每颗星都象征着一个古神。
真神与天地同寿，若是万年后她死了……
夜风吹过，姒喻的心有些发冷。
但下一刻她就收回视线，暗恼自己杞人忧天。就是没有阿玥活得久，她也还有几万年的寿元。与其想的那样遥远，不如先除掉环宜这个大｜麻烦。
听着身后压抑的呜咽，姒喻觉得曲落玥哭出来也好。这几日她偶尔走神，现在哭上一场，了却一桩心事。
总好过于沉浸悲伤，时间会慢慢抚平伤痛。
曲落玥没能待太久，守灵的弟子换到下一批来时，尽管姒喻没有催促，她也不得不走了。
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她红着眼，脚步稳当地踏出门槛。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说话，姒喻揽着她的腰就原路返回。刚走没一会儿，一队圣殿弟子进门就看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守灵弟子。
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消息便传出，整个圣殿霎时沸腾不已。除了正在闭关的长老和弟子，几乎所有人都四散开，在各个山峰巡视魔修踪迹。
曲落玥早就和姒喻遁入虚空中，来时不想大动干戈才绕过众人小心行事，回程途中自是不必再管。
“也不知道师尊如何了，竟是还未出关。”曲落玥眼圈红红的，想到曲千笙便忍不住担心，“圣殿发生这样大的事，师尊定还不知晓。她从前闭关并不是这样，你说……会不会是环宜在作乱？”
“莫要担心，方才我用神识探查过一遍，你师尊所在的地方并无异样。”姒喻的指腹划过她的眼尾，“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还有北星山，环宜应该不会对她下手。”
只是北星山过后就不一定了，姒喻还记着曲千笙身体中的两个灵魂。
说起环宜就想到她那些极其危险又厉害的禁术，曲落玥无比痛恨：“师尊绝对不可再出事，就是师姐……姒喻，若是不得不对上她，你也定要留她一命。”
“好，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