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执没想到,亲手送回去的玄冥铃,现在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他可以随便动用它的力量,光明正大进入仙君识海,但是唯一的缺点是没办法把凤王箭碎片拿出来。
所以凤王箭在陶执眼里,就是一块肥美的“鹅肉”,却只能看不能吃。
到了第三个夜晚,他终于心痒难耐,打算试探一下仙君。
“我昨夜见到仙君的……梦境。”他滴溜溜转了转眼睛,迷惑道:“竟然看到了一团奇怪的焰火。”
“哦,有多奇怪?”萧玉折轻轻抚着青莲花瓣,漫不经心道。
“与九重幽火不同,它更加明亮耀眼,就像……就像是……”
在萧玉折幽深的目光下,陶执突然心里怂了,声音渐小:“我曾经见过一样。”
萧玉折眼里浮现几分了然,“你曾见过‘凤凰火’?”
陶执眼睛发亮,却刻意装作镇定:“这是什么东西?很耳熟的名字,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是在这里见过?”萧玉折指尖燃起一簇火苗,“你……想要它?”
青莲感觉体内的力量又被勾起了,他忍不住靠近了些,喃喃道:“它看起来很漂亮。”
他此刻心里甚至在想,仙君连玄冥铃都送给自己了,这凤王箭碎片也许也可以给他?
但是萧玉折眼底微黯,手指往后曲起,瞬间熄灭了火苗。
“可惜它已在我识海中生长,无法取出来。”他语气末尾还带着叹息,仿佛真的是什么令人惋惜的事情。
陶执听得怔愣,连仙君自己都无法取出……那怎么行?
片刻后,他还是无法入眠,变成人形之后转过身看向仙君。
萧玉折闭着眼睛,将手臂枕在脑后,神情平静淡然,似乎早已睡去。
“那仙君喜欢凤凰火吗?”陶执侧身躺着,微微蜷缩起身体,他也用手臂枕着,小声嘀咕道。
这个问题倒是有趣。
萧玉折半睁开冷冽的眼眸,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凤凰火天然压制九重幽火,这喜欢又从何谈起?”
他忽然转过身,凑近了陶执轻声道:“你想知道如何杀了我吗?只要凤凰火足够强大,便可以要了我的命。”
“……”陶执诧异地看着他,哪有人教别人怎么杀死自己的?
他总觉得不能顺着这话说,过了一会儿道:“也不必如此。”
萧玉折轻佻眉宇,想知道从他嘴里,能听到什么样的“独特见解”。
陶执手指抵着唇边,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道:“虽说凤凰火生长于识海,但若仙君愿意与人结为道侣,完成道侣仪式,想必可以将其取出来。”
他这说的确有其事,道侣之间神魂交融,自然可以共享一切。
但是很快,陶执就意识到有点不妥。
萧玉折眼里掠过一丝惊讶,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这办法倒是好得很。”
陶执讪笑了一下:“过奖过奖。”
萧玉折仍是沉默看着他,眼底却捉摸不透。
陶执心情格外紧张,萧玉折心里的道侣一定是“四师叔”,他真的会对自己动心吗?
如果他真的把他当成“替身”,为了成全过去的遗憾,与他结为道侣,那时候该怎么办……难道要假戏真做?
然后他就看见对方伸出了手臂,手要来摸自己的脸。
萧玉折手指忽然停住,然后指尖轻点他的眉心,一股灵力迅速将陶执包裹。
……将他变回了青莲。
“乖乖睡觉。”萧玉折勾了勾唇角,轻哄道。
陶执:“……”是他想太多。
……
这几日萧玉折叫了他念诗,又教他练剑,顺便将浮仙宗的“宗歌”交给了他。
一曲悲伤的《乐逍遥》,被他吹得找不到调,带着轻快活泼的气息。
他站在柳树底下,开始研究魔音灌耳的奥义。
窦祯听了直摇头:“你这调子跑得没边了。”
陶执停下来,他看了看手上的萧:“这调子没错啊。”
“……”窦祯满脸疑惑,“仙君就是这么教你的?”
陶执点了点头,得意洋洋道:“他夸我吹得好着呢。”
窦祯再一次感受到了双标待遇,他以前跟着车先生学的时候,但凡有个调错了也不行,所有弟子必须整齐划一。
可以说一大片人吹得跟迎白事似的,反观青莲这画风就突变了。
“窦祯,来练练手?”身后孔宜忽然叫他。
窦祯刚转过身,一把剑就抛了过来,他连忙接住,“青莲,我去练剑,你接着奏乐……”
“……”陶执看着他离开,然后接着“奏乐”。
他们在远处练着剑法,切磋地正火热,大家各学各的,一时间谁也顾不上谁。
陶执一边吹曲子,一边心里思考如今的处境。
他离拿到凤王箭碎片,已经十分接近了,只要再想想办法,让萧玉折自愿与他结为道侣。
到时候就可以从轻松将碎片拿走。
可是,他心里又有其他顾虑,比如说这个“自愿”的过程有多长,需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
以及就算拿到了碎片,他怎么才能全身而退……这都是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陶执越是深想就越是烦乱,因为他还要继续留在仙门,这真是个“可怕”的未来。
忽然,他余光里瞥见一只白色的动物。
曲声戛然而止,陶执抬起头定睛一看,竟然发现是七澜白鹿!
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七澜白鹿藏在草丛后,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也认出了他。
陶执想了想,就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近了它。
这次,他一定要抓住它!他猫着腰轻声走近草丛,然后伸出手迅速抱住了白鹿的脖子。
谁知道白鹿的力量惊人,竟然没把他带倒下,反而将他拱了起来。
陶执为了避开鹿角,骑在了它身上。
七澜白鹿此刻受了惊吓,拔起腿就往前狂奔,踩踏了一路的花草。
“停下,停下!”陶执看到前方一棵树,喊道。
而七澜白鹿跟发了疯似的,直直就往上面撞,陶执迫于无奈,只能松手往旁边跃下。
他在草地上滚了滚,坐起身去看那头撞晕的鹿。
陶执眉头皱起,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走到树干下,将一只干瘪的鹿角捡了起来。
刚才的七澜白鹿呢?
“阁下竟然残忍至此,将我的无辜小鹿杀死。”
陶执循着声音抬起头,便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蓝衣男子。
他脸上困惑,只当这是哪位不认识的师兄。
“师兄误会了,我刚才在追一只白鹿,它突然撞到树上后便消失了……地上只剩下这只鹿角。”
他将鹿角拿给对方看,示意自己真的没骗人。
蓝衣男子接过去,将鹿角打量了一下,然后在掌心燃烧成一股黑烟。
陶执见状皱起眉头,他隐约从里面嗅到了魔气。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这人:“你不是浮仙宗的弟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
“这么快就忘了属下?”
蓝衣男子背对着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陶执眼里浮现疑惑,他打量着这人的身影,不确定自己见过这人。
蓝衣男子转过身来,五官竟然有种僵硬感,他伸出手捏住下颌,将一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属下苍智渊,参见少尊主。”他单手放在心口,躬身行了一礼。
“你……”
陶执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左护法。
他缓过神后走上前,上下打量左护法的装扮:“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混进来的?”
“此地属下不宜久留,今日冒险来见少主,是有一封信交与你。”
苍智渊看了看周围,然后从怀里拿出信给他。
陶执将信纸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我存活的时间不多了,请少尊主尽快动手,拿到天巫凤王箭碎片!
他心神俱震,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是义父的字迹……义父语气急迫,必然遇到了棘手的危机。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向苍智渊的时候,眼里浮现了泪光。
“自从您渡劫‘身殒’之后,右护法便在魔界横行无阻,不久前他试图摧毁圣地,以此坐上魔尊之位。”苍智渊脸上露出怒意,然后叹息道:
“圣尊经过长时间推演,终于找到了您重生的地方,于是命我过来通报消息。”
“右护法他怎敢如此对我义父!”
陶执眼睛微微发红,一想到尊敬的义父被别人欺辱,他就气的想杀人。
“右护法,我早该杀了他。”
他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右护法此人满身反骨,行事狠辣果决,从前在魔界的时候,右护法便常常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
不过看在他并未明着造反,又恰逢魔界无人可用,陶执并没有与他一般计较。
苍智渊观察着他的脸色,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少尊主放心,在您回来之前,我会好好看着右护法。”
陶执脸上郁色减消,笑道:“嗯,这魔界之中,除了义父之外,我只信任你。”
“对了。”苍智渊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锦盒,神色严肃地呈上来:“这是圣尊让我交给您,可助您顺利取得神器。”
陶执不由得疑惑,神器之事苍智渊也知道?
他将锦盒收下来,尚未打开便闻到一股冷香。
这时候,苍智渊听到远处有人走近,他们明显不便再叙旧,于是向他告别。
他抱拳行礼,深深地看了陶执一眼:
“少尊主一切保重。”
“嗯。”陶执点了点头,看着他又变回那名蓝衣男子的相貌。
苍智渊转过身走了相反的方向,急行几步便消失在了林子里。
陶执打开了那个锦盒,发现里面是一颗丹药,普普通通,并无异常。
按照义父的意思,是要把这丹药给仙君喂下去,然后取走凤王箭。
丹药固然要不了仙君的命,只不过是为他拖延逃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