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猫咖的门被人骤然推开，又迅速摔上。
蓝絮从里面疾步走出，速度之快让沈玉明都没反应上来，待他回过神才急忙打开车门，前者探身而入。
“小姐，是······发生了什么吗？我刚才在车上处理出口的事务，没看见······”
沈玉明的眼神之中多了不少慌张。
蓝絮咬着下唇，她的脸颊发烫，乌黑的眼眸之中翻涌的情绪让沈玉明吓了一跳。
她纤细的玉指轻轻抚上微红的眼尾，尽力不让前座的二人发现她乱成一团的心绪，半晌才微启红唇，声音带着些呢喃和颤抖。
“······开车。”
汽车缓缓驶上大路，司机王叔默契地将车子开向北宅。
沈玉明依旧有些慌张，但是看见主人不愿多说，他也不敢多问。
而蓝絮则是浑然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大脑里只剩下林扶生求她的模样。
湿漉漉的眉眼和放低的姿态，这两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林扶生身上的特点，竟然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显露给她，就像······
一只狐狸摇着大尾巴装小狗。
面对这样无理的要求，蓝絮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而事实是——
她完完全全答应了下来，甚至一点反抗都没有。
蓝絮打开车窗，深吸一口气，微凉的晚风瞬间顺着鼻腔灌入肺中，让她复杂的情绪平复了几分。
虽然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不过也可以通过这件事和于景舟拉近关系，这么想来这个决定也不是那么坏。
虽然脸上的潮热以全然退去，可蓝絮的心脏却依旧跳得很重，还有些许惭愧。
也许林扶生只是想治好自己的猫，而她却一直在利用对方。
想到这，蓝絮不禁苦笑出声，手指微微抚上额头。
是有点没良心······
不过她不得不这么做。
“小姐，先生给你留了消息。”
“那位本想给您留于公子的联系方式，奈何实在没有，于是留了······于公子秘书的电话。”
沈玉明温和的嗓音在前座响起，这句话有些试探的意味。
不论如何林扶生还是很讲信用，但是连林扶生都没有联系方式，可见这位于公子对于生意之外的人并不愿接触。
蓝絮微微颔首，红唇不经意间勾起了一瞬，半晌再抬眼的时候，眼神之中又恢复了冷冷的神色：
“于小姐近日可好？”
沈玉明透过后视镜看向蓝絮，提起这位他的表情略微明媚了一点：
“于小姐嘛，最近到是空闲，您知道的，除了收集古董，她也没有别的什么事。”
蓝絮闻言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她淡淡道：“我记得她有一件明代的珐琅掐丝锦鸡花瓶，我愿意高价收购。”
“无论如何都要买下，而且······”
“我上门亲自提货。”
沈玉明有些不明白蓝絮为什么突然对古董感兴趣，不过依旧笑了笑：“好，我去联系。”
蓝絮放下心来，她微微垂眼，眼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于景舟有一个妹妹，名为于榆，这位于小姐却钟爱古董，在拍卖行里人尽皆知。
只要能接近于榆，估计于景舟就很好见面了。
蓝絮回到北宅以后，佣人给她换上了睡衣，她就这么坐在床头，看着母亲的相片发呆，本来明日是林扶生和她一同去给母亲敬茶，不过她却以工作为由，推了这件事。
实际上，只有她知道——
她只是不想看着林扶生站在自己的身旁而已。
纤细的手指缓缓抚上眉间，蓝絮的另一手紧紧抓住被单，酸涩涌上喉头，随后就是灼烧感，她抽抽鼻子，却被逼得掉下一滴泪来，这滴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到下颚线上，最后坠在手背上，溅起小小的碎水花。
“你在哭？”
轻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蓝絮猛然抬眼，泪水让视线有些模糊，但她下意识就认了出来。
是林扶生。
她的眉眼冷了几分，动作很轻地抹了一下眼角，别过头去，侧颜毫无温度，张口的时候，声音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仿佛方才从未有过一丝波澜：
“你不是说你要忙到很晚吗？”
“不想让我陪你？”
答非所问，林扶生将碎发往头上一撩，就这样缓缓走过来，坐在蓝絮的床边，如鸦羽一般的眼睫下带着些不明的情绪。
蓝絮缓缓低头，她坐直身子，这样就和林扶生离远了一点，拇指细细地摩擦着食指侧面，这是她犹豫的象征。
她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思量许久，声音再次冷冷的响起：
“出去······”
林扶生闻言嗤笑一声，他的眼眸缓缓转过来，最终与蓝絮的目光相交，半晌，他就这么很浅的笑了一下：
“不想看见我？”
“也是，证都没领。”
卧室的安静将这句衬得掷地有声，让蓝絮的心脏猛地一揪，她微微抿了抿红唇，垂下眼去，然后半晌薄唇之中流露出呢喃意味的话语：
“契约婚姻，没必要像寻常夫妻一样吧。”
话音刚落，那股熟悉的薄荷香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还带着些侵略的意味。
蓝絮想抬手，却被什么东西生生压住，她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林扶生骨节分明的手指，顿时逃跑的念头升上心间，可是她越挣扎，那只手就抓得越紧，敏感的手腕顿时留下了浅浅的红印。
林扶生就这么将蓝絮禁锢在床头。
抬眼，蓝絮看见林扶生眼眸晦暗了一刹，等到后者缓缓抬眸，乌黑的长睫下多了些侵略和占有的意味，瞳孔只剩下幽幽的一点亮光。
“明天就去领证，这样我就完完全全······”
“我要见人。”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蓝絮语气毫无温度，她轻轻打断了林扶生的话。
后者几乎立即反问，乌眉微微簇起，带着几分狐疑还有几分道不清的恨意：
“见谁？”
“叫什么，城南的？让我猜猜，是不是姓李的那家伙？还是你从前见过的那些联姻的候选人？”
“······这不用你管。”
蓝絮的气息微微打在林扶生的唇尖，后者被钓得忍不住靠近了些，黑眸有点失神。
蓝絮抿唇，好像故意刺激对方似地冷笑一声，语气将至冰点：
“倒是你·····”
“恶心吗？”
从前捧高踩低，为了钱背叛蓝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会放下身份，沦落成别人的赘婿。
恶心吗？林扶生。
看着从前的处境调换，恶心吗？
林扶生看着蓝絮那双冰冷的眼眸，半晌顽劣地歪头一笑，然后眼神下移，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落在了蓝絮的唇尖。
“那你呢？”
“被从前最厌恶的人摁在床头，还被迫跟他卿卿我我，你恶心吗？”
蓝絮缓缓垂眼，就这样将眼里的复杂掩盖得一干二净，她半晌红唇轻启：
“不恶心······”
“只是单纯的恨而已。”
蓝絮只觉得对方瞬间气息不稳，喘气声又近了一些，温热的唇瓣即将覆上来的那一刻······
却停下了。
林扶生轻轻地咬了一下牙，看不清他什么神色，他就这么起身，然后疾步走出了卧室。
蓝絮不禁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就这样将所有的情绪生生吞下。
门关上的那一刻，空气中残留的薄荷香格外勾人。
第二日很早沈玉明就带来了好消息——于榆邀请蓝絮做客，共进下午茶，并且额外赠送一枚兰花纯金镶边的胸花。
看来对方对她的到来并不讨厌。
蓝絮独自站在镜子前，她身穿一条青蓝色旗袍，搭了一件手工刺绣的白色云肩，衬得原本微冷的眉眼也温婉了些。
上车之前，一片翠绿的枫叶缓缓落在蓝絮的肩头。
不过她没有弹掉，而是——
紧紧拧烂在手心。
等到汽车停在于宅，已是下午。
蓝絮由人带领，穿过走廊才来到于氏的会客厅，相比蓝宅的装修，于宅显然更加张扬，砖瓦之间都透露着纸醉金迷。
蓝絮在沙发上落座，她将碎发别在耳后，珍珠耳环衬得蓝絮更加成熟温婉。
“蓝小姐的眼光真是极好。”
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蓝絮长睫轻抬，一位身着红裙的卷发女孩便出现在眼前，身后两个佣人抬着那尊花瓶，还端着一个丝绒的匣子。
想必这就是于榆了。
“于小姐慷慨。”蓝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
于榆轻轻撅起红唇，招手让人打开了那匣子：
“我特地给你挑的，成色皆是上上等。”
蓝絮立即喊沈玉明叫人收下，然后薄唇微微一笑，道了谢。
“走吧，大家就等你到场了！”
于榆莞尔，就这样领着蓝絮步入后花园。
蓝絮的眼神轻轻一瞥，便看见了坐在桌上一角的熟人——李氏的公子，便不禁微微蹙眉。
“蓝小姐请坐。”
李公子身旁的男人缓缓发话，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通身上下都透着儒雅斯文的气质。
那便是于景舟。
蓝絮轻咳一声，安静地坐在了于榆的对面。
于景舟心思细腻，迅速将场子暖了起来。
只不过，蓝絮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大家逐渐忘记了她的存在。
“诶呀，前几日拍卖会上有一个兰花镶金边的胸针，结果被于先生高价拍走了，听说是要送人。”
说话之人正是珠宝公司的千金小姐，姓李，一身的珠光宝气衬得她肤若白雪。
蓝絮心中掠一丝不妙，她不轻不重地放下高脚杯，没人注意到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无心地点了一句：
“好像今天送给蓝小姐了。”
所有人同时一愣，气氛霎时凝固，因为在座的都知道——
这位李氏千金有一个宠她宠得不行的哥哥。
桌子的一角，年轻的男子发出一声冷笑，眼神明摆着看不起，他猛地一拍桌子。
“哟，蓝小姐还有闲工夫跟我们抢东西？”
“难不成蓝氏已经衰微到要巴结于氏啦？”
此话一出，直接把于氏和蓝氏都得罪了，顿时让凝固的气氛更加窒息，众人一言不发，只见于榆哼了一声，神色也瞬间不悦：
“李炎，你说话放尊重点！”
结果李氏的这位公子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微微挑眉，反而更加咄咄逼人，眼神之中带了些狠毒：
“你转头就跟林氏的那个便宜儿子结了婚。”
“所以那天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掏不起嫁妆啊？”
蓝絮气极反笑，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就在她即将开口的时候，只听有人从身后疾步走来，“哗”的一声······
一杯热茶水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泼在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