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佚吓了一跳,脑子瞬间清醒了,猛地坐起来往另一张床上看。
贺鹏鹏正戴着耳机在剪视频,见他起床了,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仍旧笑得憨厚,还热情道:“游哥你起了啊?你饿了没,我刚把饭打包上来了,但现在可能会有点冷,要不要我下去再买一份?”
游佚顿了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没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贺鹏鹏。两人的床离得很近,他那边又靠近浴室,贺鹏鹏早上洗漱的话必然就会看见他手机还亮着,而他和迟昱铎的聊天内容一向放浪不羁,还特么全都是少儿不宜的东西,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贺鹏鹏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见,只殷勤地起来给他倒水喝,面色也没有多牵强。这个反应给足了面子,游佚当然不会自找无趣主动去提起,只顺坡下驴,关了屏幕就去洗漱。
……
剩下两天的行程走得很快,回奚城时因为距离不远,所以工作室干脆给订了机票,还没到六点游佚就下了飞机。
今晚的推送贺鹏鹏已经提前剪出来了,两人打车回工作室放设备,也没待几分钟,游佚就下班往家里赶。
虽然知道迟昱铎不在家,但游佚还是有些心急,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回去,想待在有迟昱铎味道的空间里。
这个习惯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应该是在前年的时候。他去西藏做素材花了快两个月,因为那边的海拔气候他不适应,高反很严重,结果回来刚好又碰上迟昱铎出差,还要再等上一星期。
到家没多久游佚就收到了庄海琼的照片和视频,是周小宝的周岁宴,一家三口穿得喜庆又和气,周围宾客也笑得很愉快。
庄海琼还发了段语音,话里大概是埋怨他做哥哥的也不早点回来,连弟弟的周岁都错过了,又问他什么时候能去她和周城锦的家看一看。
游佚瘫在沙发上和庄海琼回了个电话,但他实在没什么心情,也幸好庄海琼那边周岁宴刚结束,要送走宾客也挺忙的,母子俩简单聊过几句就匆匆挂了。
游佚身体上遭了罪,心理也脆得很,满脑子只想见到迟昱铎,偏偏迟昱铎那两天有个重要的接待会,从早到晚都忙,一时间也联系不上,于是游佚就把迟昱铎挂在衣柜里的衣服拉出来抱了一怀,尤其是贴身的衬衫之类。
他把衣架卸了钻进被窝,又扯过迟昱铎的枕头,等自己周身都是迟昱铎用过的东西时,他才能安心睡个觉。
后来迟昱铎光熨衬衫就用了一个小时,游佚就在边上帮他撑袖子,撑着撑着就往人家腰上摸,然后熨衬衫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下午。
现在这已经莫名成了游佚的习惯,只要迟昱铎不在家,他要么往床上钻要么往衣柜钻,好几次被迟昱铎逮到,后面就很容易演变成一场水乳交融的运动……
今天也是一样,游佚给庄海琼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又退出来跟迟昱铎说了声。这个点迟昱铎刚下班,回得倒是很快,仍旧是老妈子一样的叮嘱:“先吃饭再去睡觉,菜都做好放冰箱里了,记得拿去微波炉加热。”
“好好好~”游佚笑道,“不是跟你说别做了么?”
“怕你突然想吃了。”
游佚看着这一排方正的小字,本来没什么波动的心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他忽然又不太敢问凌玲的事了,对即将到来的质问也更为抗拒,生怕得到一个两难的答案。
可能是他太久没回,片刻后迟昱铎又道:“不喜欢的话就叫外卖吃吧……但是汤要喝一点,炖盅拿出来别烫到,戴手套吧。”
态度小心翼翼的,看得游佚轻轻叹了口气,心说这样的迟昱铎真的会让他很想做坏人。
“知道啦。”他打字回复过去,“我可想死你的饭咯。”
另一边,迟昱铎刚走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系好安全带就看到了游佚的消息,他不由得勾起唇,眉眼间淡漠的气息也减弱几分。
这要是给公司里那群小姑娘瞧见,怕不是可以写出一本狼狗变奶狗的十万字爽文。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餐厅距离也不远,迟昱铎想了想,还是打开家里的监控看了眼,画面上游佚正勤勤恳恳地热菜摆盘拿炖汤,弄完了还站在餐桌旁边,笑嘻嘻地对着监控鞠了个躬,拿腔拿调地说:“我替农民伯伯和我妈,谢谢迟大厨今天的辛苦劳动——”
迟昱铎:“……”
他感觉游佚已经知道自己没事就爱看监控的习惯了。
羞耻归羞耻,但他看监控的次数确实要比游佚多。
游佚养的小博美是老游出意外前给他买的,前年小狗去世时游佚整个人的精神都有点恍惚,像什么走路撞到桌角,弯腰拿东西磕到头,喝汤没吹凉被烫了一嘴泡都很常见,甚至有天洗澡的时候还滑倒了。
那阵子游佚没行程,天天失眠状态很差,干脆也不去工作室了。而迟昱铎的缺勤率也挺高,因为他在公司上班十分不安,每次从监控里看到游佚磕了碰了,都会心惊胆战地跑回家去。
他虽然早退,但该做的工作没有一项漏下,只是迟昱铎的秘书是他的父亲迟岳松安排的,这样三番两次早退,秘书自然报到了迟岳松那里,迟昱铎也因此被父母严厉训斥了一番,连本来他快要到手的项目,最后也落到了另一位管理层手上。
那个项目迟昱铎争取了很久,以前的大合同多是有爸妈的支持才能签下来,这是他第一次不依靠父母,自己全力促成的合作,结果变成了为他人做的嫁衣。
……
游佚在家看着老游的遗照浑浑噩噩,迟昱铎也不怎么说话,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三四天,后来还是游佚自己发现了迟昱铎不开心,于是自己打起了精神。
迟昱铎也听游佚讲了很多老游的故事,这才让游佚不再那么想念爸爸。
那也是他第一次直观地知道,“爸爸”原来是可以这么亲近的存在。
迟昱铎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微侧着头看手机屏幕上的人,他看着游佚慢悠悠吃饭的模样,有些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些许,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驾驶位上陪着游佚吃饭,但过没多久,手机顶上忽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玲:“到哪儿了?”
迟昱铎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退出监控录像,打字回道:“刚出发。”
“那快点吧,”凌玲没有多疑,“菜都点好了,还是上次那个包厢。”
“好。”
半分钟后,黑色的途锐从地下停车场缓缓汇入夜间的车流,到了老公馆门前,泊车员早已在一边等候着,迟昱铎刚熄火下车,侍者便马上出来给他引路。
“迟先生,凌小姐在包厢中等您。”侍者恭敬道。
“……嗯。”迟昱铎问:“她等多久了?”
“大约三十分钟。”
“怎么这么早……?”
这个问题不在侍者的了解范围,对方自然缄默不言,脚步平稳地走在廊道上,等快接近包厢门是他才问:“迟先生,最近菜单上有了新的菜品,今天需要后厨准备打包吗?”
迟昱铎思忖片刻,还是摇头:“不用了,下次吧。”
这家公馆是迟昱铎常来的地方,但菜系很符合游佚的口味,每次过来要是有味道好的,他都会带一点儿回去。
但他今天不想打包,毕竟某人说饭还是要吃热乎的好,到时候游佚想吃了,他就回家做。
“好的。”侍者于是推开门,等迟昱铎进去了,就十分有眼力见地落下帘子,阖上门走了。
这地方消费不低,环境又与众不同,一些商业目的的宴请总是会在这里碰头,所以很容易营造私人空间。
刻意做旧的留声机播放着老上海风格的舞曲,靠在轩窗边喂金鱼的女人回过头来,语气熟稔地问:“你那个小情人还没回奚城呢?”
“回了。”迟昱铎纠正她:“不是小情人。”
“那是什么?”凌玲反问:“男朋友?”
迟昱铎默然。
凌玲看着水里争食的鱼,幽幽问:“既然是非正当关系,那不就是小情人吗?”
“……”迟昱铎无法反驳。
“我看只有你还心甘情愿被他吊着。他都没有跟你好好谈的想法,不然上次……”凌玲一时嘴快,幸好说一半停住了,对面迟昱铎抬起头:“上次怎么?”
凌玲忙改口:“……上次爸和妈已经跟我们那么说了,你怎么还没想好?”
迟昱铎指尖紧了紧,蹙着的眉从进门开始就没松开过,眼中也满是为难。凌玲怔了下,想到某种可能,眼神开始有些不可置信:“你难道……不想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