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濯和慕云端从里间出来时,南彬他们已经无聊到听接待他们的登天楼弟子说故事。
“说这时,那时快,首座师兄当即发现求救的妇人乃是厉鬼所变。在如水草一般的长发缠过来前,他拔出千钧,于电闪雷鸣间将厉鬼的头颅斩下。”
那弟子声音真挚,感情丰富,正向客人们述说他家首座师兄的光辉往事。
然而他眼尖地看到了走过来的池濯两人,心一慌,声音戛然而止。
南彬本来还想问他怎么不继续说了,一抬头看见了池濯,顿时就高兴起来:“净尘君,我们要离开吗?”
池濯摇了摇头:“还要去全知楼。”
他顿时丧了气,没精打采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熊瞎子。
慕云端见此,善解人意道:“冯师弟,你带着两位道友在问道峰到处走走,也省得两位道友无聊。”
冯姓弟子见他并没有怪罪自己胡乱编排他的事,顿时松了一口气:“是!”
至于凤主白翊,他是登天楼的熟客,来这里和来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区别。
他见慕云端顾不上自己,对池濯眨了眨眼,道:“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事。”
说罢就离开了攀星楼。
等人陆陆续续离开后,慕云端道:“池道友,虽说楼主对你额外开放了全知楼的权限,但还望你遵守规矩。”
池濯道:“自然,请说。”
慕云端脸色一缓:“这一来就是不得将楼中典籍带出去。”
池濯默默地听着。
“二来就是有规定,辰时开,酉时关,便是楼主也无特例,除非是生死存亡之际。”
慕云端说得无不认真。
池濯对这样的要求没有不答应的。
好在此时不晚,两人到全知楼时,还未到午时。
这全知楼外的阵法比起问道峰外的阵法还要厉害,禁制也更多,那暗红的符文围绕了整个全知楼。
恐怕大乘期的修士前来,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而且池濯也感觉到附近有两道强大得气息,想来是驻守在此的大乘期修士,察觉到慕云端两人前来,还把神识探寻过来。
见是慕云端后,两道神识先缓了缓,但察觉到池濯的存在,瞬间警醒起来。
好在登天楼主的传音及时到了,才免于一场无谓的战斗。
池濯一边打量全知楼,一边随慕云端进到里面去。
全知楼一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成列了上百排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放得满当当的,但显得整齐而有条理。
其中布置的清洁术和聚灵阵更是数不胜数,一点也不怕浪费似的。
慕云端将他带到了第五层,此处禁制更重。
只有合体初期修为的慕云端,已经有些寸步难行。
他看池濯依旧行动自若,没有半分艰难的样子,非常惊讶。
要知道第五层的禁制,可是大乘期的修士都会有所影响。
这让他有些好奇池濯到底是什么修为,那捉摸不透的神秘真的很难不让人在意。
池濯见他动作不便,伸手轻抚过他的肩头,道:“继续。”
慕云端感觉压在身上的那股不可抵抗的重力消失不见,心里也舒畅起来。
他不得再次惊讶池濯的实力,但还是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将池濯带到第五层最深处的一个书架前。
“这是楼主吩咐给你看的。”
说罢,就解开了上面的禁制。
说实话,这也是慕云端第一次上到第五层,在此之前他最高不过上过第三层。
听闻第四、五层,是世界恒古至今的绝密,尤其第五层,那不是他可以触碰的。
池濯可没有他那样慎重的心情,拿起书架左起的第一本书。
这确是第一册书,内容繁琐得像史书,或者说这就是史书。
好在他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第一册书。
慕云端见他动作如此迅速,想提醒他看慢一些,就算今天时间不够,也可以明天再来。
但是池濯虽然看得快,但神情认真,让他无法出声去打扰他。
就这样,赶在酉时前,池濯将书架上的二十几册书完全看完。
他揉了揉额角,想到书中所写的内容。
容辰真是走到哪里,就救到哪里。
用现代的一句话来说,宛如一个圣父在世。
当然因为热心助人,宽宏大度,他非常受到他人的爱戴和欢迎。
但身为他的兄弟,池濯不喜欢他到处乱救人,乱帮助人。
在这二十几册书里,记录下来的,就有十几个势力、数十个人在受过他的恩情后,仍然背叛他、暗算他、针对他。
池濯看得火起,但无可奈何,这是几千年前的事,那些人,早就化作了一捧黄土,那些事,早就烟消云散。
其中登天楼出了很大的力气,凤凰谷在旁协助,就连戒律院神不知鬼不觉掺了一手。
否则池濯不敢肯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此刻对容辰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自己跳进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河中代替容辰做决定,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让自己活得这么憋屈。
但……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引来身边慕云端的目光。
这就是容辰,如果他不博爱无私,不热心助人,那他就不是容辰。
“池道友,你怎么了?”出了全知楼后,慕云端问道。
池濯回道:“一些感慨罢了。”
慕云端见他不说,也没有非要追问,反而淡笑道:“过几日,楼内要举办四方法会,届时会有各门各派各个家族来此参加,不知池道友可要参加?”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池濯会不会留下来。
池濯看了他一眼,道:“记载上有几处地方,打算去看看,他们二人有劳你照料。”
他们自然指的是南彬和司徒静。
既然来到灵气充足的异世,那就应当以修行为主。
之前池濯没有答应凤王让他们留在凤凰谷的提议,一是他们留下来是做人质的,二是他们初来异世,心里难免不安,凤凰谷里又全是羽族,池濯不会在那时将他们留下。
但登天楼不同,这里全是人修,无论是处世观念,还是整体素质,有眼睛都能够看到。
池濯把两人放在此处,也不必担心他们学坏。
慕云端唇角的笑意变得有些淡,但也应下了池濯的话。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问池濯去哪。
池濯交代他后,就离开了登天楼。
也不怪他动作这般迅速,这古籍中有记载,容辰曾在冰疆之谷封印了一件绝世凶兵,据描述乃是一柄银枪。
不知是何出处,但一出世,桀骜不驯,伤了无数想要成为它主人的人。
后来由容辰封印,还是少不了打它的主意的人,妄图想控制它,为自己所用。
而池濯就是这柄银枪的主人,他寻了它很久,却没有想到它和容辰一起沦落到了异世。
那曾经随着他征战四方的同伴,被困在这异世接近上万年,是他对不住它。
冰疆之谷远在极南之地最冷的地方,池濯赶到时,已经过了三天。
瞬移之术只会在他熟知距离并且来过之后才会有效,回程就不必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容辰虽然用阵法将银枪的气息完全遮掩了,池濯离得这么近了,还是能从灵魂深处感知到银枪的存在。
他落在那冰山之上,在这风雪之中,破开底下冰层。
容辰的阵法虽然仍有抵抗,但还在他的力量下不堪一击,如玻璃一般碎了。
冰层被重重破开,气流倒转,似有一物在咆哮,雪崩地裂,一束流光从冰层里飞出,到池濯面前时,已经化作了一柄银枪。
枪身无暇,似有玉的光泽,枪尖锋利,幽光时现。
它没有多余的颜色和浮雕,但强盛的气势,让人第一眼看见,就为之所慑。
碎星般的光辉从枪身上撒落,和雪色融为一体,很难描述此时的光景,不知是它更衬雪色,还是雪色更衬它。
池濯看了它半响,它也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最终,池濯伸手握住了银枪,轻声道:“烬夜,我来了。”
银枪鸣动着,似乎在回应他。
池濯眉眼缓和了不少,似是冰雪消融的涟漪湖光,但在下一瞬,他神色冷冽了起来。
银枪横指,因为他这番动静而引来的高阶妖兽。
它们围成一圈,对他虎视眈眈,冰冷的兽瞳在侦测池濯的弱点,随时可能对他发起进攻。
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