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般过去，很快就到了四界法会那天。
这四界法会每隔一千年举办一次，上一回的地点是魔界，大家都是硬着头皮去参加。
好在魔族虽然小儿止啼，以冷血无情闻名，但整体上没有出差错，能维持表面上的友好。
只是这友好存在时间很短，法会一结束，就故态重萌，其他三界的来客，几乎是狼狈地离开魔界。
可想而知，魔界对外来者是多么不友好，同时也反向说明了四界法会的意义重大，能让好凶斗勇的魔族为之忍耐。
泷泽还是老问题，年纪太轻了，有些事情参与不进去，所以根本就没有瞧见过四界法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但这次他待在盛德城里，从头看到了尾，麒麟他们早在半月前就开始布置了，场地选了，就在城外一座名为西鹤的山上。
传说，这本是仙鹤一族的族地，后来不知哪代族长和人族打赌输了出去，仙鹤一族不得不迁去了别的地方。
好在现在仙道大兴，灵气尚且充足，随便寻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都是后世难得的福地，不仅风水极佳，五行相合，还能延年益寿，让身体处于鼎盛时期。
当然除了布置场地外，还有很多琐碎之事需要提前准备，尤其让人注意的便是安全方面的问题，毕竟来参加的人，不一定都是好鸟，有可能是故意来搞破坏的，或者本身品行就不端正。
对于人族修士，其他三界多少有些轻视，更何况是毫无力量的普通人，那就更加看不上。
好在有人皇在，这个能和其他几位并列的强者，让人族在这个时代站稳了脚。
没办法，在先天优势下，人族显得平平无奇且弱小，当然这个世界也不缺乏比人族还要先天不足的种族。
除了安全问题之外，就是吃食准备问题，哪怕大家基本上能不用吃东西，但是也会设宴，让桌面摆得好看一些。
泷泽就被喊过去帮忙试吃，最后以“不错”、“还可以”、“都行”等敷衍的话被负责此事的麒麟嫌弃了。
如今看到桌上摆得都是他当初觉得不错的食物，施以术法保持最好的状态，而且桌椅附近都有防止动手脚的禁制。
泷泽扫了一眼在宴上往来的各界人士，拿了一碟点心，就要去找和他同来，但不喜这般热闹场景，而躲进山林中的净尘君。
说到净尘君，他虽要找神鹤一梦问事，但不必他自己亲自去寻，会有麒麟他们帮他留意，只待寻着人，就会去通知他。
泷泽一边躲去仙界来的可能认识他的人，一边从退到边缘转身就走。
他幸亏生得标志，气质也非比寻常，不然就凭他那样的举动，说不定会被他人当成哪里来的奸细。
说是奸细也不合理，毕竟没有哪个奸细像他这么明显，叫人一眼便可看到。
泷泽穿过丛林，见到月下那道挺拔的身影时，手里那盘点心已经吃得七七八八。
他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将剩下的收到储物戒里，然后才上前和人打招呼。
“净尘君，神鹤一梦还没有消息吗？”
净尘君摇了摇头，眼眸看向前方，似是漫无目的，又似是在沉思。
泷泽看出他此时心情平淡，本不想打扰，但想着此次法会过后，净尘君就会离开，就忍不住找他说话。
“那您找过神鹤一梦后，会去哪里？”泷泽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告诉他。
“深渊。”
净尘君的声音一向带着淡淡的凉，丝丝缕缕的冷，但不知是泷泽心里的转换，还是此时此景的软化，他莫名听出了一点温柔。
但一对上净尘君看向他的眼睛，泷泽瞬间清醒了，哪里来的温柔，净尘的眼神依旧淡漠如冬日飘落的雪，绝无温情可言。
其实若不是净尘君救过他，哪怕他长得再是好看，泷泽也不会过来招惹人家。
只是无形的因果一旦定下，泷泽对净尘君生出的好感和感激，压过了那时的迟疑不定。
不过，深渊？
他心里微微一叹，看来他无法跟着，短时间也不能找过去，只能等修为高深后，才无惧深渊的危险。
净尘君见他不说话，猜测他的心思，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些奇妙，他敛下这些心思，淡淡道：“你修为不足以去深渊。”
泷泽没想到他猜准了自己的心思，还隐晦地提醒他不要偷偷跟着去，不由有些郁闷：“我才没有想去。”
“嗯。”净尘君敷衍地应了一声，看起来不怎么相信。
泷泽气结：“我真没有想去深渊，那地方那么危险，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会偷偷跟上去。”
净尘君这次倒是有了别的反应，道：“以你天赋，再修炼几百年，去哪都无妨。”
“这是自然，净尘君，你虽然很厉害，但我迟早有一天会追上你。”泷泽满怀信心，对自己抱有不现实的期待。
净尘君不置可否，语气十分冷静：“嗯，知道了。”
如此淡定的话，倒是让泷泽觉得没劲，这明显被当成孩子一般纵容，真是莫名火大。
泷泽大概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抬头瞪了净尘君一眼，在这幽暗的夜里，他的眼眸清亮极了，像是盛着澄澈的湖水，叫人一望就见了底。
净尘君被他一瞪，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泷泽是这反应，也没有想到他胆子大到敢瞪他。
泷泽瞪了他，就有后悔，担心他会生气，赶紧转移话题：“今天，人皇陛下不过是设宴，法会明天才会开始，神鹤一梦恐怕不会过来。”
净尘君能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心虚，虽然相处时日尚短，但这小孩的心思太好猜了，脸上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这让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人，一些话，他闭了闭眼，心里也有些控制不住的躁意，想要去厮杀一番。
而最好的去处，便是深渊。
但现在不是个好时候，再等等。
泷泽别的优点暂且不明，但对人的情绪倒是有些敏感，他在刚才从净尘君身上感受到一股杀意，呃，说是杀意也不一定对，只知那是不好的情绪，是他以为不可能存在净尘君身上的东西。
但事实证明，净尘君还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是嫌他不够尊重他。
就当他要说话时，净尘君突然道：“我很可怕？”
泷泽摇了摇头：“您不可怕，我觉得您是个好人。”
净尘君打量他的神情，见不作伪，心情生出一丝费解和复杂。
“可你见我时，无不忐忑，像是害怕触怒我。”
泷泽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怕自己表现不如意，从而惹来你的厌烦。”
净尘君大概从未见过把“喜欢”一词如此轻松说出来的人，之前一次，现在又是一次，看少年毫无压力的模样，就知道他的喜欢类似于崇敬这样的感情。
“不过，在您身边，确实很有压力。”泷泽笑了起来。
他大概有些开心，脸上的笑容似是在闪闪发亮。
“您很厉害，但从来没有因为我愚笨而不耐烦过，依旧细心地指点我，在我看来没有比您更好的人了。”
他说得很真诚。
净尘君却说了一句：“日后，还是让你父亲派人跟着你。”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让泷泽脑门直冒问号，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一句话。
只是等他要问时，净尘君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泷泽只觉一层结界笼罩在两人周身，不由问：“净尘君，这……”
还未说完，他就听见了一些动静，是枝叶发出来的声音。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麒麟，但看净尘君的反应，就知道不是。
泷泽不由提起心，朝净尘君看过去的地方，也投去了视线。
那处树枝被轻轻拉开，在叶缝倾泻的柔和月光下，一道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人前。
泷泽瞧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咦”了一声，道：“是他！”
净尘君看了他一眼。
泷泽放缓了呼吸，像害怕被发现一般。
那人已来到近处，却像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似的，只从他们身边走过。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林间，泷泽才收回了视线，还松了一口气。
但他同时还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这里除了净尘君外，没有其他人，所以是净尘君一直在看着他，这让他比刚才那人的到来还要紧张。
这一紧张，他有些口不择言：“净尘君，您的手……”
虽然力道不大，但被净尘君碰到的地方，莫名开始发烫，甚至耳际也漫出红色。
净尘君放开抓住他肩膀的手，道：“认识？”
泷泽大概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话，而净尘君也有耐心地等着他。
他稳了稳神，道：“他是仙界的紫薇仙君，我父君很看好他。”
净尘君听后，没怎么感兴趣。
泷泽又嘀咕一声：“这家伙平日里从来不出仙界，怎么出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