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白色的雪景之中，宙落的金发上落满了雪，眼神和笑容都无比清亮。
晚汐看着他先是一怔，而后才转头去看雪。
只见广袤的天地间飘扬着无数纷纷扬扬的洁白，恍若有人兜着一袋子的梨花从天际漫天洒下，整个天地间都飘浮着梦幻又浪漫的味道。
晚汐有些迟钝地抬起手，一簇裹成团的雪花就落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化成了水。
她感受着掌上微妙的冰凉，喃喃道：“雪......居然真的是雪！”
和宙落描述的，一模一样！那么好看，那么冰洁！
筋脉像是在这一刻被打通了一样，晚汐倏地一下起身，欢呼着在雪地里转着圈圈。
“下雪啦！居然真的下雪啦！！”
她撒了欢地在雪中跑了起来，满脸都是童真的兴奋与憧憬。
她的眼睛本就大而亮，此刻被白雪映照着，愈发像冰泉洗过一般澄澈明亮，好似天地间最纯洁的美好就凝结在她的眼中。
宙落起初是在笑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渐渐地，笑意就变得柔和下来，眼角和眉梢都扬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弧度。
“下来玩呀！”
晚汐一面自己兴高采烈地扑腾着，一面还招着手招呼宙落下来一起玩。
放在从前，宙落绝对不会理会这种无聊的邀请，做这种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但此刻被晚汐眼睛里的光牵引着，在他脑子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从树上跳了下来。
“嘿！”
他刚一落地，晚汐就冲他扬了一掌的雪花过来。
冰凉的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迟迟没有化掉，晚汐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恍了恍神。
然而宙落却是趁着她恍神的时候，朝她丢了个雪球。
“接招！”
晚汐见来势不好，急忙转身躲闪。
雪球“砰”地一下砸在她的背上，虽然不怎么疼，却也有股力道。
“好家伙，你还来真的啊！”
现在他们都没有法力傍身，晚汐倒也不忌惮他，蹲下身就开始造雪炮。
只是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玩雪，手艺比宙落这个常年看雪的白狐要生疏许多。
她还没来得及反攻，就被宙落当头砸了一团雪。
“啊！你欺负我手慢！”
晚汐也顾不上把雪球搓成形了，直接用胳膊揽了一把雪就冲宙落呼了出去。
但宙落身形一闪就避到了她身后，还顺便揪开她的后领往里头塞了一团雪。
“啊！！！”
晚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后背如影随形的冰感让她整个人不适地扭动起来。
“你个死宙落！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她也不再执着于用雪球击倒他了，而是直接拽住他的衣服，以身化炮把他撞倒在雪地里。
她重重压在他身上，铲起旁边的碎雪就往他脸上和脖子上呼，还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掀开他的衣领往他衣服里填雪。
宙落被这么粗暴地对待，也不生气，也不反抗，只是爽朗地笑着，好像就是有意放水给她一个报仇的机会一样。
“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
晚汐填完雪还不解气，骑在他身上用手打他。
可谁料宙落却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一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
局势骤然反转，就连气氛也在一瞬之间从剑拔弩张变得旖旎缱绻。
雪依旧在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在他们周围的雪地里，也落在他们身上。
宙落的身体好像被这些雪压垮了一样，慢慢下沉。
最终，两个人鼻尖的距离只剩下一寸。
寒风依旧在天地间呼啸着，可他二人却像是自动结起了一道屏障。
屏障内风声沉寂，唯有急促的心跳声砰砰作响。
晚汐的双手和双脚都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大大的黑眼珠轻轻颤动着，忐忑不安地注视着面前这张惊艳绝尘的俊脸向自己不断靠近。
他们呼吸间吐出的热气交缠在一起，晚汐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窒息了一样，被眼前的人占据了全部的视线。
要闭眼吗？
还是该推开他？
在大脑彻底变得空白之前，晚汐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可她还没做好决定，一声清脆的响声就在他们头顶响起。
晚汐心惊了一下，视线下意识从宙落脸上移开，看向头顶的树影。
只见堆落的重雪压断了纤细的树枝，树枝和雪一起落下，打在宙落宽大的后背上，溅起了星星点点的冰茬。
晚汐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宙落的身体靠近她停了一下，就逆着树枝和雪的重量，直起了身。
他翻身坐到一边，什么都没说，就开始低头清理自己衣服里的雪。
晚汐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也坐直身子，开始用手扫落头发上的冰茬和雪花。
等两人都整理好衣服，也整理好心情的时候，晚汐清了清嗓子，忍着尴尬抬眼看着他道：“那今天......还要接着赶路吗？”
“天还没亮呢，你接着睡吧。”宙落仍旧低着头，没有看向她。
“哦。”晚汐应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她总觉得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不过他也用不着她来操心，晚汐拢紧自己的衣服，就靠着树干倚了下来。
可天寒地冻的，她穿着单薄的衣服，不一会就冻僵了。
见她身体一耸一耸地打着颤，宙落解下外面的衣服，披到她身上。
“你不冷吗？”晚汐哆嗦着问道。
“我是狐狸，抗冻。”
“那......”晚汐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你能不能变回你本体的样子啊？让我蹭着毛毛暖一暖......”
看着晚汐又怂又试探的眼神，宙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上天入地，放眼六界，恐怕也就她一个人敢让他来当暖炉了。
“你忘了，我现在没有法力，变不回去。”他委婉地拒绝道。
“哦......”晚汐失望地垂下眼眸，紧了紧身上盖着的衣服，不再肖想他。
可身边却是突然有一阵带着清香的风吹过，紧接着一个散发着热气的身体就靠了过来。
晚汐惊讶地睁开眼睛，看见宙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手敞开环在她后背，把她整个人圈在了他怀里。
“这样好点了吗？”宙落低头看着她道。
晚汐听着他强劲的心跳，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好......好点了。”
触到她冰凉的双手，宙落又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
晚汐彻底呆住了。
在这一刻，她不再记得他是什么妖，也忘记了他妖王的身份。
他就只是单纯的宙落。
一个会在冰天雪地里，给她暖手的宙落。
“你说——”晚汐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看着宙落温柔垂下的睫毛，有些动情地说道：“我们这样，是不是也算一起度过了完整的四季？”
宙落闻言抬头，对上她此刻认真的眼神。
“算，当然算。”
晚汐勾唇笑了一下，笑容很甜，却也让人觉得有种西风残照的苍凉感。
“那就算是要死在这里，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遗憾了。”
宙落看着她的笑颜怔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后悔的感觉。
——晚汐这样美好的笑容不该和他一起消失在这绝境里，而应该去绽放给外面的阳光和雨露。
他贸然把她牵扯进来，实在是不应该。
“况且，”晚汐接着道，“这个虚......什么境来着？”
“虚妄之境。”宙落提醒她。
“哦哦虚妄之境，也不像无间地狱那么难熬嘛。”晚汐看着眼前的雪景，露出了一个苦中作乐的笑。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球，居然能装下这么美好的四季变化。”
骤然听到这个描述，宙落的身体立马僵了一下。
“球？”他不禁追问道。
“你不知道吗？”晚汐微微挑眉，有些惊奇。
世界上居然还有她知道而他不知道的事情。
“虚妄之境从外面看就是一颗很好看的水晶球啊。”
“水晶球......”宙落头脑内的风暴突然刮了起来。
他心跳微微加快，往事在他脑海中快速地闪过。
“不过这件事你不知道好像也正常，毕竟天界都没多少人知道，我还是我们家阿离跟我说的呢......”
晚汐没注意到宙落微微变了的神情，还在自说自话。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骤然被宙落攥紧。
“你说的那颗球，是不是储存在海底？”宙落的眼睛里迸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晚汐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一时间都感觉不到手腕的疼痛，只是呆呆地回答道：“好像是在海底的储物阁吧。”
“太好了！太好了！”宙落眼中的灼热一下子变成了狂喜。
他一把抱住晚汐，兴奋难耐地说道：“我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