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露面了。”
这还是莫离与宙落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面对这个传闻中叱咤风云的绝世妖王，莫离感觉到了一股来自王者的压迫感，却也正因这种压迫感而感觉到另一股难以压抑的兴奋感。
那是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期待与强者对决的叫嚣，是凌云之心，是战士之勇。
宙落看着她坚毅不惧的神色，勾唇笑了笑。
“常人见了我往往会有惧色，而你却坦然。怪不得晚汐那丫头天天叫嚣着要让你收拾我。”
“晚汐？！”莫离肃穆的面庞一下子露出了紧张之色，“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好得很。”宙落双手负于身后，看起来气定神闲。
“你若是能放弃抵抗，直接跟我回去，便可以见到她。”
“回去眼睁睁看着你为害凡间吗？”莫离紧了紧手中的冰鞭，不屑一笑。
“等打败了你，我照样可以见到她！”
似是从未听过如此狂妄之言，宙落意外地挑了下眉毛。
他看着莫离的眼神有了更多欣赏之色：“你比大多数人都有勇气，这一点我很欣赏。不过我不想伤你，你若是乖乖投降，就不用受任何苦痛。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
“那可说不准。”
莫离从不做不战而降之兵。
话音刚落，她的冰鞭已重重甩出。
透明泛着银光的冰鞭划过月色，携带着丝丝刺骨汹涌的寒意。
眼见攻势已至，宙落脸上却仍是一副淡定之色。
他抬起手微微动了动手指，莫离的冰鞭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当空折断。
这短暂的初次回合便已能窥见双方实力的悬殊。
不过莫离绝不罢休，很快便有成群的冰锥在夜空中列阵而出。
宙落这次终于有了正色，但他只是挥动双臂，便有一道无形之墙挡在了他面前。
所有的冰锥都没能穿透这堵墙，反倒是在顷刻间化为了齑粉。
“还有什么招数？使出来我看看。”宙落双手抱臂，一副尊者之相。
莫离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她高举雷电宝珠，夜空中瞬间有落雨般的雷电降下。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河流凌空化成一道水龙，咆哮着向宙落迅猛击来。
宙落的身形在原地腾空转了一圈，便有一道金色的屏障网罩住了他。
雷电重击而下，却丝毫不能穿破这道屏障。
水龙从地面翔跃而上，却被宙落隔空的一击震为了碎雨。
眼看这些技法都对宙落造成不了任何伤害，莫离以冰化刃，直接提剑冲向了他。
她如此来势汹汹，宙落也并未化出任何兵器，只是空手与她搏斗起来。
他轻慢的态度让莫离燃起了愈发汹涌的斗志。
她的每一击都拼尽了自己的全力，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给宙落任何喘息的机会。
“唰！唰！唰！”
冰剑挥出的风声沉闷地响彻在夜空里，宙落的身形与莫离不断交错又分离。
“放弃吧，你根本伤不了我。”
宙落闪避着莫离的攻击，不给她任何得手的机会。
莫离没有回答，只是闷着一口气，坚定不移地与他做着斗争。
但宙落不愿再与她做这种无谓的纠缠，在又一次与她近身之际，一手握住她的手腕，震掉了她手上的冰剑。
然而莫离却是直接回身肘击，带起的劲风中藏着数道冰针。
宙落极速后撤，险些中招。
可是不待他喘口气，莫离就又一次向他攻来。
她的身形快速向前移动着，眼神是甚过月光的明厉，坚韧似寒冬中傲立的松柏。
直至此刻，宙落方才意识到，莫离绝不会平白投降。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阻拦他。
意识到这点后，宙落就不再闪避，而是直接迎面压制了她的攻势，在她的肩头重重一击。
“砰！”
莫离被他雄厚的力量击飞，痛吟一声摔向了地面。
宙落趁此机会越过她，向着他们背后的腹地前行。
却不料，地面上竟是有火团向他击来。
那些火团从地面射出，凌空便爆了开来。
宙落虽未被伤到，却也被硬生生阻挡了前进的步伐。
他向下一望，便看到那些渺小的士兵群聚在一起，奋力摆弄着他们庞大的武器。
莫离尚不够资格成为他的对手，这些不入流的凡人也想掺和一脚，便是僭越。
宙落冷冷俯视着他们，轻蔑道：“蝼蚁之辈，也配与我为敌？”
他双手聚力向下一震，一道宽广的金波便如降世之罚重重落下。
凡人士兵却还妄图做最后的挣扎，向着他的金波打出火炮。
可火炮在接触金波之后却是被弹了回来，直接朝着他们爆裂开来。
四散的火焰与碎片铺天盖地地回击向他们，眼看绝望的死亡将至，一道宽大的冰层却是凭空出现，如保护罩一般承接了所有的攻击。
金波已然降下，却是被那道冰层顽强不屈地抵在了空中。
宙落看着在地面上口吐鲜血却仍在奋力支撑着冰层的莫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猛一发力，金波便直接震碎了冰层。
无数冰块铺天盖地地坠向地面，这些刚刚保护了士兵们的东西骤然变成了攻击他们的武器。
士兵们慌乱地寻找着藏身之地，却在那冰雨中被砸得头破血流。
看着这荒诞惨烈的一幕，宙落冷漠一笑，戏谑地说道：“这就是不自量力的后果。”
他说着，讥讽地看了莫离一眼，便要转身继续前行。
可夜空中却是突然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那白光来自远方的苍穹，像是火堆中迸出的一丝火星，作为希望遥遥的传音降临于世。
很快，那缕白光就变得清晰和宏大，整个夜空都被那耀目的光芒照得宛若白昼。
在那些不断汇聚和明晰的光流中，是一个个从天而降、飞驰而来的身形。
“是天兵！”
莫离跪坐在地上口吐鲜血，却仍充满希望地喊道：“我们的援军到了！”
“天兵......是天兵！”
“天神大人们来救我们了！”
士兵们苟延残喘又满怀希望地喊着。
他们负伤在身，却好似感觉不到痛楚了，一个个挣扎着起身，去迎接他们供奉着却不曾真正寄以希望的天神。
只是眼看着这些天神即将降临，地面上的人等了许久却都没能等到他们。
他们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天边，无法再前进半分。
“是那个屏障！”莫离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她看到外面的天兵用法力摧击着那道屏障，可打出的法力却都被反弹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他们还未来得及真正加入战场，就已经被自己的力量所伤。
见状，宙落冷笑一声，戏谑地看向地面上那些满眼希望的人。
“以为救兵来了是吗？”
莫离从伤痛中勉强直起身子，从他冷漠的笑容中读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宙落轻蔑地向他们阐述了那令人绝望的事实。
“这波阵没有法力可破，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会被成倍地反弹回去。他们越是努力地想要进来，就越会被自己的力量伤重。”
莫离注视着上空，发现最早来的一批天兵此刻已经负伤累累。
他们被自己的力量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绝望了吗？”宙落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我就是要让你们在咫尺天涯的希望中彻底绝望，让外面那些所谓的天神看看，自诩为天下的救世主是有多么的可笑。”
宙落以嘲讽的语气说着，慢慢张开双臂，以王者的姿态高声喊道：“我要让你们都明白，我才是这世界的主人！”
他的声音有如一道残酷的刀刃，生生切割着众人心底的希望。
莫离的手指深深陷入了浸着血的土地里，她紧紧攥着手中的泥土，眼中再次有凌厉的光芒乍现。
“你休想！！”
随着她高昂的话音一同落下的，是成千上万道凭空降下的雷电。
宙落没想到她负伤至此居然还能驱动如此磅礴的闪电，匆忙避了开来。
他俯冲向下，手中已经在凝结法力。
然而莫离毫不畏惧，竟是硬碰硬直接冲了上来。
两股力量相撞，莫离毫无疑问地被再次撞开。
但她不服输，一次又一次地向着宙落提剑而上。
重击声频繁地响起，莫离的身形一次又一次地在空中坠落。
天幕外，天兵们也并未因为负伤而停止前进，一次又一次地做着那徒劳的努力。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如此拼命，有个军官终是看不下去了，挣扎着从废墟中站起身来，振臂高呼：“兄弟们，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天神们都这么拼命了，我们怎么能坐观成败？！”
他这一声号令倾吐了士兵们心底难平的斗志，他们一个个挣扎起身，有的重新举起火炮，有的则直接举起刀剑向着那阻挡天兵的屏障大刀阔斧地砍了起来。
“不自量力！”
宙落瞥了眼他们热火朝天的架势，又一次将莫离重重击倒在地。
这一次她总算没有力气再起身，虚弱地仰躺在地上大口吐着血。
她浑身的衣服已经沾满血迹，碎裂不堪。
宙落看着她颓败的身影，放下了手。
“放弃吧，我不想杀你。”
莫离倒在血泊里，已有些神志不清。
宙落面无表情地注视了她片刻，便转身继续向前。
却不料，他刚迈动脚步，一道孱弱的冰层又挡在了他面前。
他暗暗咬了咬牙，隔空一击，冰层便碎裂轰然坠地。
他没有回头，继续向前。
可一道疾风却是又冲着他的后背而来。
“我说了你让你放弃！”
百般阻拦之下，宙落的耐心已然耗尽。
他猛地回身，轻易避过那些苟延残喘的攻击，一把掐住了莫离的脖子，将她重重摁在了布满冰茬的地面上。
“我说了不想杀你！你不要不识好歹！就为了那些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的凡人，你甘愿去死吗？！”
莫离窒息地呜咽了一声，宙落看着她痛苦的神色，手中的力道轻轻松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却是突然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混在火炮的声音里并不算高，可宙落和莫离却都无比清楚地听见了它。
他们短暂停止了对峙，一同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只见在那些凡人的聚集之处，透明的波阵上居然出现了裂痕！
“裂了裂了！！兄弟们接着砍！！！”
在一条裂缝出现之后，所有的凡人士兵都拿起散落在地上的刀剑，不要命似的奋力挥砍了起来。
谁能想到，让外部无论多么宏大的法力都束手无策的波阵，竟挡不住内部简单刀剑的攻击。
在士兵们一刀一剑地挥砍中，碎裂的声音愈发频繁地响起。
到最后，裂痕越来越大，波阵上裂缝横生，最终彻底化为了碎片。
“哈哈哈哈！”
见着这荒诞却又振奋人心的一幕，莫离恣意大笑起来。
而宙落仍望着那碎裂的波阵，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即便是亲眼目睹，他也不愿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波阵，最后竟然会毁于这些蝼蚁一般的凡人之手。
“妖王殿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莫离虽然仍旧被他掐着脖子，可目光里却有了明晃晃的嘲讽。
她满身鲜血，衣衫破碎，一张白净的脸上沾满了尘灰和血迹。
可她的眼神分外的亮，也分外的锋利。
那股锋利又坚毅的光让宙落突然感觉到了恐惧，他头皮阵阵发麻，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怔怔地看着她淌着鲜血的嘴角慢慢张合，吐出了有如惊雷般乍响的字眼——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