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幕低垂,和风柔煦。
晚汐独自站在宙落将要就寝的厢房外,浑身冒着怨气。
“给王上端进去,伺候王上歇息。”
夜峰从过道走出来,把手中的水盆和巾帕递给她。
“我凭什么要伺候他!他自己没长手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呢!”晚汐双手抱臂,气狠狠地说道。
“那你要不就去地牢里和你那两个同伴团聚吧,反正那里的老鼠和水蛇很多,你应该很喜欢。”夜峰一脸的无所谓。
晚汐一听就起鸡皮疙瘩:“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爱吃那些东西啊!”
她满脸不情愿地把东西接到手里,临进门前又问道:“对了,我那两个同伴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好好医治他们?”
夜峰:“王上留他们性命已是恩赐,不该问的你就别多问。”
晚汐完全没听进去,接着问道:“那我那两个去海里的同伴呢?他们逃出去没有?”
“说了不该问的别问!”夜峰凶了她一句,“赶紧进去!别让王上久等!”
“哎呀知道了,你催什么。”晚汐烦躁地踹了脚台阶,一脚蹬开了房门。
“妖王大人,洗——脸——了——”
晚汐一边往里走,一边拖长了声音喊道。
夜峰在后面看的直冒鬼火:“你给我放尊敬点!”
晚汐却是直接把水盆往地上重重一放,巾帕往水里一扔,就转过身来关门。
“你不是说要领罚去吗?领了没有?”她打量着夜峰的身体,满脸挑衅地说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夜峰咬牙抡起了拳头:“你是不是找打?”
然而晚汐却是直接关上房门,给他吃了个闭门羹。
“............”
被甩了一门板的夜峰气得直跺脚:“靠!!”
屋内,晚汐刚关好房门,一转身就见宙落站在自己身后。
“啊!”她被吓得叫了一声,靠着门板大喘了两口气:“你走路没声吗?吓我一跳!”
“你现在胆子很大啊,连我的人都教训起来了。”宙落瞥了眼地上的水盆,懒洋洋地抬眼看她。
对于宙落,晚汐心里还是稍许有些畏惧的。
她微微收敛了一点,道:“也没有。”
看她气焰消了,宙落也没有揪着她不放,只是道:“把水盆端到架子上去。”
晚汐看了眼他,默不作声地乖乖照做了。
她放下水盆,回头看他,却见他抬起双臂,一脸等着伺候的模样。
“你别太过分了!”晚汐心里被羞辱的感觉已经达到了**。
在家里,她娘亲给她脱衣服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轮到她来伺候人了!
“我要是真想过分,你就没办法好好站在这里了。趁我还在好好说话,你最好乖一点。”宙落的声线冷了一些。
他深沉的目光猛地提醒了晚汐,眼前这个是她根本打不过的妖。
他但凡动动手指头,她可能就要去冥界见她的爹爹了。
出于保命的考虑,晚汐忍辱负重地上前,抬手去解他的衣袍。
可她的手在他衣服上摸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他这衣服是在哪解开的。
宙落被摸得心烦意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那里有暗扣你看不见吗?!”
“我没穿过这种衣服嘛。”晚汐抱怨了一句,埋头去找他说的暗扣。
宙落仰天长叹一口气,深觉自己把她叫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快点!”他催促道。
“你着什么急嘛!”晚汐平生最不喜欢被人催。
宙落暗暗咬牙,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好在,在他的耐心即将耗尽之际,晚汐终于找到了他衣服上的暗扣。
“啊!找到了!”
晚汐拽住暗扣用力一拉,宙落的外袍便很丝滑地剥落下来。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精巧的设计,晚汐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解开了。
“哎?好神奇!”
她拎着他的外袍,好奇地又要上手去解他里面的衣服。
宙落一臂挡开了她。
“你适可而止。”
他说着绕过她,迈步去了承着水盆的木架前。
想她也只会笨手笨脚地倒添乱,宙落这次也不劳晚汐动手了。
他自己弯腰拧干巾帕,在脸上手上细细擦拭起来。
他洗得慢条斯理,动作有种气定神闲的优雅。
昏暗的烛火落在他脸上,那双眉眼便如日暮时天际寥寥的那几点星子,柔和又明亮。
晚汐呆呆地看着他,不自觉便入了神。
直至宙落洗漱完转身看向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看什么呢?”宙落质问道。
晚汐心虚地转开头,把他的外袍递给他:“你的衣服。”
“谁睡觉还穿这个?”宙落直接绕开她去了床上。
“哦。”晚汐随手把他的衣服搭在了一旁的屏风上。
“那你睡吧,我走了。”
“等等。”宙落叫住了她。
“谁让你走的?”
“我让我走的。”晚汐回过头,感觉他问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你还有事啊?”
“给我待在这里。”宙落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为什么?我待在这里能干吗?”
晚汐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自己待着能有什么用处。
除非是......
侍寝!!
一想到这里,晚汐就猛地睁大了眼睛,急忙后退两步捂住了胸。
看到她避之不及的动作,宙落马上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脸一下子黑了下去。
“你想什么呢?我可不会宠幸像你这样蠢笨的女子!”
“不是最好!那你叫我留下来干嘛?!”晚汐依旧还捂着胸。
“侍女要留下来守夜的,你连这都不懂吗?”
宙落感觉自己快要被她折磨得发狂了,他到底为什么要鬼迷心窍让她留下来当侍女?
“我又没当过侍女,我怎么知道啊!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伺候人好不好?!”晚汐说着就委屈起来了。
“要是被我娘看见我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她指不定要多心疼呢。”
虽然宙落实在想不到她这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跟“卑躬屈膝”有什么关系,但看到她皱着脸一副快要哭的表情,还是叹了口气没跟她计较。
“侍女要守夜,你就在我床边跪着,以防我有什么需要叫你。”他耐心解释完,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只能跪吗?我能不能坐着啊。”晚汐很懂什么叫得寸进尺。
“......随便你。”宙落拉着被子盖住了脸。
再跟她多说一句,他就要爆炸了。
到时候他的宏图大业还没有完成,反倒先被她给气死了。
可他心烦意乱的,实在是没有睡意,翻来覆去,总感觉那烛火也晃得他心烦。
他掀开被子,道:“小贝壳精,去把烛火灭了。”
晚汐刚在他床边的地上坐下来,一听他这么叫她,瞬间不乐意了。
“什么小贝壳精,我是仙女!”
宙落虽然生着气,但还是被她一本正经申辩的语气给逗笑了。
他顺着她的话道:“仙女,去把烛火灭了。”
“那也别直接叫我仙女啊,感觉怪怪的。”晚汐一边嘟囔着一边起身。
“我有名字的,我叫晚汐。”
她说着,把烛火吹灭。
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唯有一点黯淡的月色浅浅盘踞在窗边。
晚汐摸黑往床边走,非常小心地避开路上的障碍物。
可到头来,她却是踩住了自己的裙摆,又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啊!”晚汐吃痛地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
宙落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直觉自己这觉怕是要睡不成了。
“又怎么了?”他的语气无奈到了极点。
晚汐疼得直抽气:“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好疼啊!”
“疼也忍着,别吵我睡觉!”宙落把被子蒙住头,眼不见心不烦地逼迫自己入眠。
“冷血怪!”晚汐低声嘟囔了一句,朝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做了个鬼脸。
此刻她也基本适应现在的光线了,便直接爬着去了他床边,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劳累了这么久,还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战斗,晚汐身子一挨地,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她完全没顾及身边这个危险又暴躁的家伙,直接去梦会周公了。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唯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交替作响。
然而在这样的宁静中,一抹黑色的身影却是突然划过了月色。
木窗悄无声息地被推开,晚风呼呼地从窗户吹了进来,将床边的帘纱高高掀起。
宙落从睡梦中醒来,以为又是晚汐在搞鬼,便不甚耐烦地说道:“把窗户关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道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宙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看到晚汐果不其然睡得正香。
“猪。”
他绕过她,走到窗边把窗户合上,却是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他猛地转过头,便看到房间另一侧的书架边,立着一道长长的黑影。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揶揄道:“妖王殿下什么时候开始对天界的女人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