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月色柔和宁静，可莫离却觉得自己陷在了一场风暴里。
她被玄越抵在窗台上，不分轻重地狂吻着。
今日的他显得格外急躁不安，好像急于确定什么。
莫离知道他的不安全都来自于她，可一旦意识到这点，她本就被苦浸透的心就变得愈发怅然。
玄越一言不发地吻着她，在她撑不住朝后倒去时，一把托着她的背，抱着她去了床上。
身子陷进床铺的时候，莫离睁开眼，用胳膊挡住了他的攻势。
她注视着他的面颊，红着眼问道：“你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玄越沉默了一瞬，突然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那日你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他的眼神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即刻化成了一片柔软的心疼。
莫离看着他温柔的眼，仰头吻住他的嘴唇。
“玄越，我爱你。”
......
夜深之际，黎明之前，一切归于平静。
月光从窗户的一角悄悄探进来，将整个房间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釉白。
莫离疲惫又满足地靠在玄越怀里，看到他的胸膛上有一块莹白色的月牙形印记。
“这是什么？”莫离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感觉到一股好似瓷器的冰凉。
“应该是胎记，我生来就有的。”玄越的声音有种慵懒餍足的沙哑，“所以父皇总觉得，我是天人转世。”
“说不定真是呢？”莫离抬起头看他。
玄越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那你也是，你是上天专派来拯救我的天神。”
莫离低低地笑了两声，重新靠回去，看着窗下那一角月光发呆。
此刻天地之大，恩怨情仇都与她无关了。
她只要待在玄越身旁，就仿佛拥有整个世界。
她蹭了蹭玄越的肩膀，回想着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什么时候？”
玄越回想着过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在我们黎国，一个男人若是给一个女人唱歌，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莫离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却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意味着这个女人将会成为他的妻子。”
莫离倏地笑了，她撑起上半身，专门去看他。
“原来你心动的那么早啊！”
玄越一把将她揽回怀里，摩挲着她披散的长发。
“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说不上来。”莫离也很难想起一个具体心动的点。
“或许是当你告诉我，我本就不需要戴面纱的时候吧。那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我无需循规蹈矩，只需做我自己就够了。这听起来虽然有些难，但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自己有信心。”
玄越垂眸看着她，眼神分外认真：“往后，你就放心大胆地做你自己吧，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做你坚实的后盾。”
莫离看着玄越的眼睛，感觉到他在用他的爱，一点点剥离她身上的枷锁。
她无声地笑笑，陷入他的怀抱里，安心闭上了眼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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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两人晚上见面，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可婚宴到底是马虎不得。
玄越赶在天亮之前便离开了。
莫离浅浅睡了一会，就起床开始梳妆打扮。
看着自己红袍加身，头上顶着华丽的凤冠，莫离还是头一次觉得，原来中原的衣服是这么好看。
一切准备妥当后，莫离便被侍女引去了婚宴入口处。
在那里，她看到了同样一身红的玄越。
霎时间两人相对而立，竟是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怎么还看呆了？”主领婚事的嬷嬷瞧见两人这副样子，不由得笑了。
“殿下，娘娘，还是早些做好准备吧，别误了时辰。今日成了婚，往后可有的是时间看呢。”
闻言，莫离先羞赧地移开了眼睛，埋头走到玄越身边。
嬷嬷们把他们一会要牵的红绸拿了过来。
“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玄越接过红绸，眼神却还粘在莫离身上。
莫离甜甜地笑了，把红绸另一头拿在了手里。
“你也是。”
“那还是娘子的喜服做得好。”玄越倾过身子来说道。
莫离拿胳膊轻轻推了他一下：“是你自己长得好，这衣服只是锦上添花。”
两人笑着，凑在一起悄悄牵了下手。
“殿下，娘娘，司仪已经上去了，该准备过花门了。”嬷嬷提醒道。
两人松开手，稍稍隔开一些距离。
在司仪开口指引后，就一同向前走去。
只是看着这连理簇做成的花门，莫离心里就陡然沉重起来。
即便她如今被幸福包围着，却还是有人要在暗处虎视眈眈破坏她的幸福。
莫离的眼神不安地看向前方的宾客，下意识寻找着苍朔的身影。
玄越察觉到她的不安，压低声音道：“别害怕，我的人已经出手了，你放心地走。”
听了玄越的话，莫离松了口气，转头朝他笑笑，和他一起穿过花门。
“新人过花门！忧愁疾病留身后，幸福安宁享长寿！”
虽说这只是图个好的寓意，可莫离却觉得，这一步越过之后，她就仿佛真的能开启人生新篇章了。
有玄越在她身边，她觉得自己有面对任何困难的勇气。
“好！”
宾客们为他们欢呼鼓掌，莫离在一片祝福声里，经过苍朔，来到了黎国皇帝面前。
这还是她与他第一次见面，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可他看着她，嘴角却是渐渐显露出温暖的微笑来。
莫离突然眼睛一酸。
若是她爹爹还在世，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注视着她出嫁？
“一拜天地！”
莫离与玄越转过身，敬拜天地。
“二拜高堂！”
由于莫离父母双亡，而玄越母妃早逝，所以今日的高堂是黎国皇帝和膝下无子的皇后。
“夫妻对拜！”
莫离转过身，对上玄越的眼睛。
这一刻，对于他们来说，都等了太久了。
这一路走过的艰辛与挣扎，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莫离眼中蓄起幸福的眼泪，和玄越相对俯身，完成了这最后一礼。
“礼成！”司仪向着天下人高声宣告。
宾客们纷纷为他们欢呼鼓掌，玄越上前牵住莫离的手，莫离定定地看着他，难以想象自己竟真的成为了他的妻子。
“这是真的吗？”莫离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幸运会降临在她身上。
“这是真的，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玄越抬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走吧，我们入座。”玄越拉着她，去了一旁的礼座坐下。
“各位爱卿。”黎国皇帝举杯，底下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是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之日，身为太子的父亲，朕很是高兴，太子娶了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身为一国之君，朕也乐以得见，太子能迎娶西域女子，架起两国联结的桥梁。恰逢西域使节前来吾邦，朕也想借此机会，表明我黎国对西域的友好之情，愿我两国能世代和睦，共启天下和平盛世！”
众宾客纷纷举杯。
苍朔举着杯站起来道：“陛下如此友善之心，我回去定当原话禀报！愿我两国和睦如亲，共享太平盛世！”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遥遥向黎国皇帝行过礼后，就重新坐下。
宴会开始，侍女们开始向各桌上菜。
莫离盯着这来来往往的人，心里一阵紧张。
可当真如玄越所言，他已出手，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完全没出什么岔子。
莫离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苍朔。
他似乎没能等到预想中的场面，眼下心事重重地握着酒杯，不断张望。
张望无果，他猛然注意到莫离正在看着他，眼神顿时凶狠起来。
莫离慌忙低下头，在桌子下攥紧了玄越的衣袖。
玄越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背，不动声色地朝苍朔投去目光，眼神里是满满的压迫感。
苍朔顿时露出了微笑，假情假意地朝他举杯庆贺。
玄越冷冷收回目光，埋头对莫离道：“别害怕，他安插进来的人此刻应当已经被杀了个干净，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柳娘呢？”莫离还是不安。
玄越：“我已叫人重点关照了她。她确实是个大麻烦，不过——”
他微微停顿，莫离不禁抬头看向他。
“麻烦就是用来解决的。”
玄越笑着摸了摸莫离的脸，继续说道：“你弟弟他确实活着。”
“小宇！”莫离猛地抓紧他的手，向他投去期许的目光。
“等婚宴结束，我就带你去见他。”
莫离一下子惊喜地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也万分欣喜地落下。
“父皇看着呢，你这样哭，他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玄越宠溺地哄着她，为她擦去眼泪。
“是，大喜的日子，我不能哭。”
心里最后的疙瘩终于解开了，莫离感觉多年来笼罩在她心里的那块阴影，彻底云开雾散了。
往后，她终于可以张开双臂，去开启幸福的人生。
“陛下。”苍朔却是突然又站了起来，引去众人的目光。
“作为西域特使，我此行虽未来得及代表西域给太子殿下备新婚之礼，却也愿意以个人名义，先行送上一份贺礼。”
“既然你有如此心意，那便呈过来吧。”黎国皇帝点头道。
苍朔冲他行过揖礼，便从侍从手中接过被红布盖着的托盘，走到玄越和莫离面前。
莫离无端紧张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撞击着她。
可是转念一想，这里这么多人，苍朔难道真的敢直接动手吗？
“这是由我西域翡翠制成的同心玉一对，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能琴瑟和鸣，长长久久。”
苍朔说着，便抬手掀开上面的红布。
莫离整个人顿时紧绷起来，死死盯着那红布下的东西。
然而，托盘上真的只是放了一对同心玉。
“谢谢苍特使的礼物，我们收下了。”
玄越也松了口气，转头叫手下去接礼。
可就在这时，莫离敏锐地注意到，那托盘的边壁突然开了一个小小的口。
“小心！”
出于本能地，莫离一把推开玄越。
自那托盘边壁弹射出的毒针，就直直刺进了她的胸膛。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莫离甚至只匆匆感觉到一抹迅疾的凉意从她身体穿过。
然而很快她就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剧烈抽搐了起来，她痛苦地张开嘴，深褐色的血就立即从她嘴里涌了出来。
“莫离！”
玄越惊惧地大喊道，猛地冲上去托住莫离下坠的身体，藏在暗处的侍卫即刻冲出来按倒了苍朔。
没能暗杀成功，苍朔趴在地上，狠恶地大喊道：“莫离！你这个叛徒！你活该去死！”
四下惊慌地吵嚷起来，整个宴会霎时间乱作一团。
莫离遗憾地闭了闭眼。
她终是没能圆满地嫁给玄越。
“莫离，莫离。”
玄越颤抖着手，捧住莫离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莫离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玄越满眼的热泪，忍不住抬手去为他擦眼泪。
“不要哭。”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玄越绝望地冲属下吼道。
莫离苦笑着摇了摇头：“没用的，这种毒针很厉害，我马上就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
玄越拼命摇头，“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玄越。”莫离用力拽了下他的手臂，“你听我说。”
玄越点头，哭得泣不成声。
莫离悲伤地望着他：“我们的缘分虽短，但能走到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不是这样的。”
玄越拼命否认着，抬头冲旁边吼：“太医呢！”
“来了来了！”太医着着急急地过来，打开药箱就要为莫离诊治。
可莫离却是摇头，看着玄越流泪道：“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好不好？”
她说着就猛咳起来，吐出的血全变成了黑色。
“好，你说，我听着。”玄越的心剧烈抽搐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哀痛狠狠擒住了他。
莫离：“我死后，你帮我照顾好小宇，也别忘了你曾经许下的承诺，我不想让别人像我一样痛苦。”
玄越重重点着头，痛苦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过分地想我。”莫离没忍住哭出了声。
玄越却只是摇头。
他怎能不想？他如何不想？
周围的人声依旧混乱，天黑压压地压了下来。
莫离感觉大限将至，可是视线里却又逐渐出现了白色的光。
那光慢慢变得耀眼，渐渐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光景。
唯剩下玄越的一张脸还勉强清晰。
“玄越......”
莫离最后一次喊着他的名字，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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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凡尘事（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