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丁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阿风,别来无恙啊!”
惊得林南珠猛后退一步,甚至还来不及询问,便见一只嫩黄的小鸟穿墙而入,在三人面前自动爆开,七彩的烟花随之充斥整间教室,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凯恩的讯号。
“该死!”林南珠拉起路小婷便夺窗而出,最后只留下一句,“咱们后会有期!”
似乎是为了证明凯恩讯号的准确性,爱德华适时出现,一挥手破开了沉重的大门,迅速立于路小丁身前,皱眉:“没受伤吧?”好听的嗓音响起,却饱含深深的歉意。
路小丁看得心疼,眼中噙了泪水,却偏偏努力咧嘴笑着,伸手抱住爱德华,脑袋紧紧贴上他的胸口:“我好想你啊。”
爱德华习惯性的想要抚摸路小丁的头发,却因为听到这句话,右手就那么僵直的停在空中,一阵恍惚:“路小丁?”
路小丁轻笑:“艾德,是我。”
这回,爱德华是整个人都僵掉了。艾德?这个世界上叫他爱德华的人很多,叫他沃森的人也不少,叫他艾德的人就只有一个——“白?”
“是我。”
狂喜?惊叫?泪流满面?情人重逢的画面应该是充满了戏剧性的。可是这一刻:安静,安静,还是安静。爱德华持续着僵掉,女人只流连于情人温暖的怀抱——随后到来的阿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爱情,于两个人来说是幸福甜蜜,于三个人来说,却是纠葛悲催。阿金已然不悦,负手立于忘我的两人身侧阴凄凄的“喂”了一声。爱德华身上的血液这才继续游走。
路小丁,或者,应该是端木白,则转过脑袋同样不悦的瞪向好事者(至少对她来说):“小孩,你童年不幸福啊?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来破坏别人的快乐?”
阿金愣了。
女人继续:“知道错了?孺子还是很可教的。乖乖从那个门出去哦,姐姐给你买糖吃。”
“噗嗤。”爱德华不厚道的笑了,果然是她,与记忆中的完全相同。端木白,他为之放弃力量与权利的女人,他为之等候经年的女人……轻轻点上她的鼻头,宠溺道:“都一把年纪了,好意思让这孩子叫你姐姐?”
“嗯……”女人噘起了嘴,“人家想年轻嘛!”
一副的你侬我侬。
阿金终于爆发了,一手隔开路小丁,一手揪起爱德华的衣领……“啪!”阿金的脸上随即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路小丁打的。
“这孩子原来听不懂人话。我的人都敢动,你是嫌命长?”
心如刀绞也不过如此了,阿金气到颤抖,却不能动手,紧攥着拳头,吼向爱德华:“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她,是谁?
爱德华很平静:“不过是封印解开了而已。”
“什么封印?”阿金的心下又是一动,“小丁呢?”
“死啰。”这一声却是占用着路小丁身子的女人吐出的,有些随意,又有些调侃。
当头棒喝啊!阿金一下子感觉不真实,无论是刚才的言语,或者身边的人。摇摇脑袋,带着迷茫的神情往外走。眼看着一只脚已然踏出门外,突然,顿住。阿金的眼睛转化为金色,口中生出獠牙,利甲冒出指尖。他转身,与爱德华面贴面,仅仅发生在一秒之间:“你玩我啊?”言毕,动手。
女人自觉的退去一边,两个男人的战争,她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转眼间,阿金已然立于爱德华身后,举手,挥下。被爱德华侧身险险躲过。阿金转而扣向他的咽喉又被他左手抓住了手腕,两个力道相互僵持不下,拉扯一阵。阿金举起另一只手,爱德华则早有戒备,抢先一步抬起空闲的手肘,狠狠向后击去。阿金吃了痛,手上力道略有放松,方向亦略有偏移,却仍然没能就此放弃。削尖的利甲尤胜铁器,哗啦一声破开了爱德华背后的衣衫,并在他那光洁的皮肤上拉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
端木白终于看不下去了,在阿金的爪子再次悬在爱德华头顶的时候,飞过去一拳。阿金连连退后,最终撞上窗台,引得石块飞溅。
“你……”阿金恨恨的看着给自己一拳的女人,熟悉的皮相,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家伙呢?路小丁死了?他不信!
女人正在查看爱德华的伤口,表情并不轻松,头也不抬的吼:“滚!”
阿金反而笑了,有点自嘲又有点无奈,大步向门外走去,临了,丢下一句:“校长大人也不过如此么!”
端木白的神色随之一暗,低着脑袋向正要开口的爱德华道:“回去再说。”
校长的住处位于深蓝学院东南角茂密的竹林中,自在一隅难得清静。左看右看那都是一座普通的两层小楼,青瓦红墙,奶白色的的大门未有雕弄花式。推开门便是厅堂,惨白的大理石地板,偶有灰褐色的纹路蜿蜒。抬眼就是五十二寸液晶电视,校长也是与时俱进的好么?鲜红的布艺沙发和黑曜石茶几安静的摆放在对面。往右踏上一层台阶,推拉式的落地玻璃门正开着,上好的樱桃木桌椅一丝不苟地站立,是饭厅无疑了,想必这门里看不到的地方便是厨房。往左有道精致的旋转式楼梯通向二层,两三米的距离,愣是给拉长了两倍。倒是两边的扶手样式新颖,一副的讨人欢喜。
爱德华的家还挺有品位嘛。
女人询问:“去卧室?”
受伤的男人微微点头。
爱德华的卧室有一张床,仅仅有一张床而已。白色的枕套,白色的被褥,干净得让人不忍触碰。一滴血,像是滴在宣纸上的墨汁,哗得一下子在纯白上扩散,红色与白色的碰撞强烈到紧张。卧室的主人面朝下趴在了床上,背后的衣衫被唰的一下子撕扯开来,牵动伤口痛的爱德华倒吸了一口冷气。温热的液体,突兀的滴上他的背,滴在伤口上,有腐蚀的感觉。
爱德华叹气:“别哭。”
头顶女人带着鼻音反驳:“谁哭?我才没有哭!”
爱德华一阵凄然:“也许,我们就该在那个时候结束。至少在你眼里,我还不至于不堪。”
女人覆上伤口的手一抖:“我正想问,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你……是因为封印?”
爱德华自嘲般的轻笑:“脉脉说得对啊!神仙神仙,总有被贬下凡间的,都被贬了还能让你逍遥自在啊?我的能力会在一年一年中逐渐消失,直到与人类无异,便也开始生老病死,死了,便是灰飞烟灭毫无情分可言。封印一场耗费灵力不少,却也只是加速我变成凡人,死亡,总归是我最终的结局。与你无关。”
女人沉默,加速手上的动作——左手生出利刃,划破右手手腕,鲜血无声滴落在男人背上,伤口居然自动愈合。
随着女人的手腕被割开三次又长合三次,爱德华的伤口不见了,女人这才重新开口:“你觉得我这残破的灵魂还能支撑多久?能够以自己的意识压制住路小丁主导这具躯体多久?我回来了,只是暂时的,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耗费那么大的力量做这种无谓的事?灵力就是你的命啊!哪个做神仙的能够与人无怨?你现在的力量,区区吸血僵尸家族继承人都能小觑!艾德,我不想看着你死。所以,请在我还在的时候好好活着。”
爱德华苦笑:“其实,我只是想尽最后的力量帮你把路铺平。他们说,只要封印存在过,你的意识就会在这具躯体中延续。我只想见你最后一面……”
女人抿着嘴努力抑制眼泪流淌:“艾德,我们回不去了。”
“我知道。”细若蚊音。
这一夜,路小丁没有回寝室,和爱德华背靠背躺着,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多年之前——那一场背叛,那一战决裂……无眠。
同样无眠的还有两个爱着同一具躯体中两个不同灵魂的男人。
爱德华明明知道端木白只是客居,心里却无比渴望鸠占鹊巢的戏码。因为如果有一天路小丁醒来,他们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所以,但愿路小丁永远的沉睡,只有这样,曾经的悲哀才不会重演。路小丁如今已经变作了吸血僵尸不老不死,只需要占用她人生的五十年就够了。五十年,足够他丧失所有的力量渐渐老去,足够白耗光最后的灵魂虚弱到死。他们最终一起消失,勉强够得上生不能同衾但死能同穴,最好不过的结局。
而阿金则在筹谋怎样才能要回路小丁。明明是自己的女人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何止郁闷。原来爱德华一直觊觎路小丁就是这个原因。看来对于封印,他有必要仔细了解下了。只是眼下……从来没有这么的想念过她……
爱情,原来早已在你未发觉的时候生了根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