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吗？”
“就是这家，看看门镜。”
“啥也看不到，里面是黑的。”
“敲门吧。”
咣咣咣，重重的敲门声响起，楼道里的感应灯一下子亮起来，而门里的两个人吓得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门外的人是因为看到了光亮才来敲门的，还是其他自媒体人或者记者？叶一鸣站在玄关处，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一种打算，门外的人是警察，一会就要破门而入，他在想自己要怎么说才能不被怀疑是凶手，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但这样就比较对不起李子欣了。
敲门没反应，门外的两个人还不死心，又重重地敲了几声。
“肯定没反应啊。”
“她就没个室友什么的。”
“没有，说是独居。”
“白跑一趟，把门拍个照片。”
“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人能去哪呢？”
“谁知道。”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丁灵凑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又从门镜再三确认过外面已经没人后，才示意叶一鸣可以走了。
两个人来时就注意到了，这间屋子的门锁十分老旧，锁芯也不是很顺滑，插钥匙时一顿一顿的，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传出。而且门锁的样式也相当古老，怎么说也至少十年的历史了，沐沐住进来之后应该没有换过门锁。
拉开门锁后，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踏出沐沐的家，又轻轻把门关上，像做贼一样离开溪山阁14号楼。
“我送你回学校。”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叶一鸣打算先把丁灵送回去。他的心情很不平静，那是一种坐不住的感觉，他现在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没法安静下来一秒钟，但当下又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他现在恨不得晚上不睡了，把手机里拍的每一张照片都放大仔细看一遍，找到每一寸线索。这种冲动的心情和今晚的“私闯民宅”脱不了干系，或许丁灵也一样，她会不会把今晚的经历讲给室友或者调查社的社长赵驰宇？她什么也不会说，毕竟已经答应过李子欣，不会把这一切说出去。
如果李子欣能分享更多她知道的信息就好了，但现在他们也不是毫无头绪，当务之急是总结出现在已知的各种线索和推论。
关寝时间已近，叶一鸣也没和丁灵多说什么，目送她平安进了宿舍楼之后，他又坐同一辆出租车回家，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也好在他们能在关寝之前回去，不然的话，叶一鸣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帮丁灵安排今晚的住宿，让她一个人去住酒店有些危险，实在不行就让她住在自己家，自己去庄杨家住一晚，还好赶上了。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他都忘了今天是著名的“双十一”，一个莫名其妙产生的购物节。
首先是在心悦文化传媒的采访，老实说这次采访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唯一的收获是认识了李子欣，她是沐沐，也就是黄琳的同事，在此后和她的对话可以发现，李子欣似乎认识沐沐住处的前一位租客，那位去年自杀的女孩。另外从她手中有沐沐家备用钥匙和她曾经到沐沐家拍视频这两点来看，她和沐沐的关系比较亲近，沐沐比她年长几岁，应该在工作和生活上多少给了李子欣一些帮助，说不定警方已经询问过她很多次了，再加上记者们的轮番轰炸，李子欣呈现出一种疲惫和崩溃。
再接下来就是晚上到沐沐家里去调查的结果，沐沐在视频和直播中暗示自己家中闹鬼，对于这些灵异事件，只能说是她的一面之词，无从查证，而且叶一鸣和丁灵也没有发现什么灵异的东西，这还是夜里探访的结果。抛开怪力乱神的内容不谈，就其他方面，沐沐家里物品摆放整洁，看不出有人强行入侵的痕迹。再加上沐沐失踪当日的动态，她肯定是自愿离开家的，而她的移动电源在家里，那就说明在原计划中她外出的时间并不长，之前的一些猜测中认为沐沐可能是回老家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
也就是说沐沐原本的计划是休息一天外出，那么大概率是外出时遭遇了不测。她要去哪，和谁一起外出就是解开沐沐失踪之谜的关键。而打开这条路的钥匙就是调查沐沐的人际关系，从这里下手总能找出个一二来。
叶一鸣把今天拍的照片都导进了电脑里，一一放大仔细查看。沐沐家的生活用品，比如牙刷、毛巾之类的，都只有一份，找不到第二个人的东西，再次证明了她确实是独居。床单、被子和衣物等的颜色都不太鲜艳，叶一鸣推测是沐沐有意避开了鲜艳的、饱和度比较高的颜色。嗯？他忽然想起沐沐的衣柜里有一件亮黄色的上衣，包装还没拆，就颜色来看并不是沐沐平常会选择的，而且包装还没有拆，难道是别人送给她的？是粉丝吗？如果粉丝想要给主播送礼，需要通过公司？沐沐家里没有看到其他像是粉丝送来的礼物，动态里也从来没有发出来过粉丝送礼的图片。如果这不是粉丝送的礼物，那会是谁送的？男朋友吗？
除此之外，就是在潮湿卫生间里晾的贴身衣物，阳台上的晾衣绳十分陈旧，明显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是卧室的晾衣绳是正在使用的，上面还有一个圆形的小晾衣架，这样的小晾衣架一般是用来晾晒内衣的和袜子的，而袜子就晾在圆形晾衣架旁边。叶一鸣进行了这样一个猜想，会不会内衣这类贴身衣物原本是放在卧室晾晒的，为了美观，不想被人看到所以才拿到了卫生间里。不想被谁看到？叶一鸣推测可能是一位异性，线索有一次指向了沐沐可能存在的男朋友。
从照片里他暂时只能找到这些线索，明天再去和丁灵讨论一下吧。关掉电脑前他扫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到了11月12日的凌晨一点，困倦和疲劳迅速席卷了他的身体，叶一鸣立刻被吸到了床上，陷入了柔软的床垫中。他又想起了沐沐，从贫穷的地方来，虽然学历略逊于人，但她靠自己的努力，抓住了每一次机会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拥有30万粉丝主播的位置，她还在努力，她想把主播这个行业做好，甚至买了书来充实自己。接着在粉丝庆典之前，她失踪了。
李子欣早早就把电话打来了，睡前叶一鸣还在想自己该怎么去联系对方告诉她自己的调查结果，没想到她自己打电话过来了。
“你好，请问你是叶一鸣先生吗？”
“你好，我是叶一鸣，请问你是？”
“我是李子欣。”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吵杂，他无法判断对方是在什么位置，不过这倒也不是重点，叶一鸣快要迟到了，他的身体还没完全从感冒中恢复，只得急匆匆地把耳机插在手机上，穿好衣服出门。
“啊，早上好，不好意思我正要出门上班。昨天我和丁灵一起去了沐沐家。”
“嗯，我已经给丁灵打过电话了，她早上有课。”
“是这样啊。对了，我有个问题，你和沐沐的关系如何？谁和她关系最好？”
“这个……如果说同事里的话……”沐沐好像犹豫了一下，“应该是我吧。”
“我明白了。那你知道沐沐有没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
“嗯，或者关系比较密切的异性朋友。”
“她没有和我提起过。”
“如果她有男朋友，会告诉公司吗？我听说有些艺人是那样，如果谈恋爱了要和公司报备，或者至少身边的人也会知道。甚至还有禁止恋爱条约什么的。”
“我们没有那么严苛。如果沐沐谈了恋爱，我想公司应该会有人知道。黄姐很谨慎的，一些比较大的粉丝活动她都会和我们商量，保证不会出现直播事故。”
“也就是说她事业心很强，谈恋爱可能会影响粉丝所以如果谈了肯定会告诉你们。”
“应该是这样。但是……”
“但是？”
李子欣又一次沉默了，叶一鸣只能听到听筒中传来吵杂的声音，他无法判断对方的位置，听起来像是在繁忙的早高峰路边。她的每一次沉默都说明了内心的纠结，如果沐沐谈了恋爱却不告诉公司，那说明什么？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吗？
“我想黄姐也许会考虑换一家公司……”
“换公司？就是跳槽解约吗？”
“本来我们也只和她签了3年的合同。心悦现在实力也很一般，她是公司里人气最高的主播了，我想她也许在考虑去另一家公司。”
“她和你说起过吗？”
“不不不，没有，她没有说这些。这些只是猜测……”
“那你们老板会开大价钱留住她吗？”
“会吧。公司现在没有其他主播有那么高的人气了。”
“昨天我和丁灵在沐沐家里，虽然没有找到能直接说明她有男朋友的证据，不过我个人觉得她大概有一位关系比较近的异性，这个人曾经到过沐沐家中。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想不到……同事里只有我去过她家，就是一起拍视频的时候，有照片之类的东西了吗？”
“没有，怎么说呢，我发现沐沐的衣服颜色大多比较素，但有一件没有拆封的亮黄色外套，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其他人送给她的。对了，粉丝如果给她送礼物，会直接寄到她家还是公司？”
“原则上粉丝是不会知道主播地址的，但确实有一些寄到公司的礼物。”
“好吧，对了，还有个问题，你知道之前租住这间屋子的人叫什么吗？”
她肯定知道，但叶一鸣还是要这样问，对方又陷入了沉默，他打算稍微刺激一下，或许这有点过分，本来李子欣的精神状态就很微妙，给人一种时刻在崩溃边缘的感觉，这么做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想和丁灵一起给房东打电话问问，房东肯定会知道的，我们在沐沐家看到了房东的电话，是……”
“请等一下，不用给房东打电话。”李子欣马上接过话来，“她叫林萌萌。”
这一天叶一鸣的心情都在来回反复变化。一方面是他得到了新的线索，他一直纠结在上一任屋主自杀这件事上，之前毫无线索，但现在他得到了最关键的一条线所，也就是屋主的姓名“林萌萌”，顺着这个名字找下去，肯定能发现点什么。而另一方面，他又对自己用类似于“威胁”的方式从李子欣口中得到线索这件事感到愧疚。为什么她不愿意说？如果自己追查到最后，却发现这条线索一点意义也没有，那样的话该怎么向她交代？且不说该对她讲什么，自己这边良心上都过不去。
这种纠结的心情直到丁灵发来消息才得到平息。她那边也有新发现，想要和叶一鸣在晚上上完课之后见一面，时间定在八点半，地点是主教学楼门前。他对那里相当熟悉，大学四年不知道在宿舍和教学楼之间往返了多少次。而时间也刚好，足够他下班之后吃晚饭和挤过晚高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