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眼眶一红,又写道:妈没本事,没钱,你懂事,对不起了。
我朝她挤出一个笑容“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将来会带妈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候我们住大别墅,有一个开满花的后花园,还有喷泉和很多很多小猫。”
妈妈听见小猫眼睛立即亮了,仿佛被我描绘的美好未来所鼓舞,她竟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碗豆腐脑。
我很开心,不能用文字表达的开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我知道她喜欢小动物,小时候我从垃圾桶里捡来一只没人要的小猫,把她抱在怀里带回家,然后偷偷藏在衣柜里。但小猫总是要排泄的,骚味和臭味在家里弥漫,妈妈问我,我也哭哭唧唧不敢告诉她,害怕她把小猫送走。
但妈妈没有这样做,她给小猫喂了一根火腿肠,还给它拿了一个干净的塑料小碗盛水喝。
我们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岁岁。
取自岁岁平安,当时什么都不懂,甚至还幻想以后,我能和岁岁埋在一个地方,身边放着它最喜欢的火腿肠,和衣柜上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
可是老畜生回来了,他看见了岁岁,他喝了酒,醉醺醺的,上去就要抓它的后脖颈。岁岁通人性,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全身的白毛炸起,伸出尖尖的爪子,深深嵌在他胳膊上。
小小的我蜷缩在角落里,大睁着眼静看着这一幕,那时我真想给岁岁叫好喝彩,只觉得那三道鲜红的抓痕比任何颜色都要美。
但岁岁也激怒了老畜生,他粗暴的揪着岁岁的尾巴,把它提了起来。岁岁瑟瑟发抖,蔚蓝色的眼睛求助地看向我。
我不敢动,我害怕老畜生,这是我多年来最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即便他已经因为一场车祸死了很久,也许骨头都化成了灰,可他给我留下的阴影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我是那么恐惧,懦弱。
紧紧捂住嘴巴,我的眼泪无声地流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知道,岁岁恐怕活不成了。
老畜生一下一下将摔岁岁在地上,妈妈听不得它凄惨的哀嚎扑上去阻拦,她不能说话,只好死死抱住老畜生,任由他在她背上拳打脚踢。
我后来才发应过来,妈妈那时候的力量惊人的大,居然真的拖住了老畜生。
老畜生许是累了,居然放开了她,在妈妈那张漂亮的秀丽面孔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时,老畜生猝然打开窗户,岁岁只来得及绝望而尖锐地叫了一声,便从半空中坠落。
我竟连害怕都忘了,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向下看,亲眼目睹了那团小小的白色身影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
我呆呆地站了两秒,而后猛地冲下楼,跌跌撞撞地跑到它身边。
我最喜欢岁岁蔚蓝色的眼睛,很深邃,很遥远,像浩瀚无垠的天空的颜色。而此时此刻,它却逐渐黯淡下去,化作了死气沉沉的平静。
老畜生愤怒的骂声言犹在耳“要是再不听话,你们娘俩儿的结局和它一样!”
事实上我并不信他能杀人,我瞧不起他,却也很了解他。他懦弱,他自私,他把自己的无能转化为对我和妈妈的仇视和怨恨,老畜生觉得我们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个窝囊废。
不得不说,他猜得真准,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刚死那会儿,我恨不得昭告天下,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最好给每个人都发一袋子甜滋滋的喜糖才好。
但我没想到,即便他死了,我和妈妈的噩梦也依旧没有结束。